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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臨,雖然精疲力竭,但也無心休息,依舊聚攏在一起的難民這次速度加快卻錯過了村莊,於是在一條小河邊尋了塊空地坐下,紛紛商量著要不要休息一會立刻出發。

  秦恬注意到,皮埃爾悄悄下了板車,捂著肩膀慢慢的往遠處走去,看著似乎整個人要浸入夜色中。

  她以為皮埃爾是去小解,可是看那背影,卻怎麼都不像。

  文藝點講吧,就是渾身充滿著決絕的氣息。

  她悄悄的跟上去,直到皮埃爾走得老遠了,還是看不出停下的痕跡,她躊躇了一下,低喊道:“皮埃爾,你要去哪?”

  那身影一頓,緩緩轉過身,臉在陰影中看不到表情,他的聲音很溫和:“天涼,快回去。”

  秦恬照搬回話:“一個人危險,快回來。”

  “不了。”皮埃爾低聲道,“我留著,太危險。”

  “為什麼?因為你是法國士兵?可你明明穿上平民的衣服了,有什麼關係呢。”

  “就算這樣,周圍的人都知道我是士兵,難保……雖然那些敗兵一路跑出來沒有危險,可是難保不出點意外,萬一,萬一你們冠上了私藏士兵的罪名……”

  “你不相信和你一路走過來的人麼……”

  “不,我是不相信德國人的仁慈。”皮埃爾似乎擺了擺手,“快回去吧秦,我或許可以找個部隊,再加入。”

  “然後一起逃跑?”秦恬冷笑,“你也看到了現在的戰況,你這樣多事反而會給人帶來麻煩,過來,跟我們在一起!”

  “不行,你們都是好人,我不能拖累你們。”

  “誰說你拖累了?!你指給我看!我抽死丫的!”秦恬怒了,“我冷!我要回去,快來!把你弄丟了我上哪找個替代去!”

  “你可真是……”皮埃爾似乎無語了,他的傷依然很重,沒走幾步已經累的傴僂了背,此時說話還帶著點兒氣喘,“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秦恬不耐煩了,走上去一把把丫拽回來,皮埃爾跌跌撞撞的跟著,正看到遠處薩莎奶奶帶著阿卡在往這兒張望,而薩莎爺爺在篝火邊點著旱菸,頭也往這兒探著。

  “姐姐!你們去哪兒了?”阿卡藏不住事兒,跑上來仰著臉問。

  秦恬看了眼皮埃爾,搖搖頭:“沒事,散散步而已。”

  “哦……”阿卡眼睛一轉,問皮埃爾,“哥哥,要吃香糙培根麼?奶奶剛做的,可好吃了!”

  “好的,謝謝。”皮埃爾“離家出走”那麼一會兒就虛弱的不行,半躺在篝火邊休息。

  秦恬倦意正濃,正昏昏欲睡,忽然感到大地震了一下。

  低低的談論聲忽然消失了,所有人驚異不定的互看著,眼裡都有著疑惑和恐懼。

  “剛才那是什麼?”

  “似乎還有響聲……”

  “莫非是……”所有人往遠處望去,片片田野盡頭,赫然有光在閃!緊接著爆炸聲清晰的傳進了每個人的耳朵。

  “是德軍!德軍追上來啦!”一聲大喊後,宿營地頓時亂成一鍋粥,薩沙奶奶被擠得差點摔倒在地,秦恬一把抱住她,躲在獨輪車邊縮著,阿卡被薩莎爺爺抱在懷裡,爺孫倆都茫然成一個表情,左顧右盼。

  “躲到麥田中去!快!”剛躺下不久的皮埃爾掙扎著起來,“不被看到就不會有麻煩!”

  於是秦恬一手扶著薩莎奶奶,一手扶著皮埃爾,五個人跌跌撞撞的往麥田裡跑去。周圍很多人也大多選擇向麥田裡跑,夜色中的麥田,不會有人來搜查。

  很快,轟隆隆的聲音越來越想,麥田間狹窄的土路上轉眼就駛來一條機械的長龍,卡車,指揮車,運兵車,輜重車以及後面的坦克無不彰顯著這個車隊猙獰的背景,他們一輛接著一輛,綿延下幾乎看不清背景,車燈全部打開著。

  “法國要是有這麼精銳的隊伍,也不會往這個方向開!”面對一邊幾個難民關於車隊國籍問題的疑問,皮埃爾冷靜不乏自嘲的道。

  以前一直沒有見到德國的軍隊,這一隊規模看似不大,但是氣勢十足,不用說肯定是在先頭部隊裡面。

  秦恬躲在麥田裡,盯著遠處駛來的軍隊心如擂鼓,當年在波蘭她也不曾直面德國的機械化部隊,遇到的全是有血有肉的人類,可直到現在,感受著大地的顫抖以及轟然的響聲,她才真正意識到,這個國家,是一個如此純然的戰爭機器。

  即使車隊的聲音掩蓋了一切,可躲在麥田裡的人依然大氣都不敢出,心裡祈禱著車隊快點過去,然後想個辦法繞路走,別撞上先頭部隊又撞上主力部隊,可是怕什麼來什麼,那軍隊竟然停了!

  即使最前面的卡車已經跟他們錯過百米遠,可是後面土路可見的盡頭,車燈依然閃爍著不見隊尾,更慘的是,這麼一支龐大的軍隊竟然停下了。

  “該死,他們在這兒停下休整,明天下午估計剛好能到達凡爾登!”皮埃爾終於不淡定了,咬著牙道。

  秦恬對於凡爾登神馬的完全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莫非今晚就在這傴僂一晚上?

  沒有篝火,沒有毯子,即使是五月中旬,可仍然不是夏天,這幾天的晚上,都有點微涼啊……

  而且是那種無論裹多少層衣服到了第二天早上必然會感冒的那種涼。

  小阿卡已經不由自主的打起噴嚏了。

  “怎麼辦?”薩莎奶奶拿手帕擦著阿卡的小鼻子,低聲問道。

  “等夜再深點,我們就趕路,往西南走,錯過凡爾登。”皮埃爾比較有發言權,“他們肯定不會放過凡爾登,那是直取巴黎最快的路徑。”

  “那爸爸媽媽怎麼辦?”阿卡問道,稚氣的聲音充滿了疑惑。

  “爸爸媽媽,他們會安全的。”薩莎奶奶也知道現在不能去凡爾登,所以她即使比阿卡更擔憂,也沒有辦法。

  幾人做了決定,便開始靜靜等在麥田中,看遠處軍隊似乎下了休息的命令,轉眼很多士兵從各式各樣的車子中冒出來,做著各種奇怪的動作放鬆著身體,生火熱飯,結隊號令……

  秦恬感到身邊皮埃爾的身體忽然繃緊了,她疑惑的問:“怎麼了?”

  皮埃爾手慢慢抬起,往右前方指了指:“你看那兒……”

  秦恬眯起眼,他手指的方向,一開始看不出什麼,只知道一隊隊人正被集結,可是當她看到那些人身邊……心嘩啦啦的涼了……

  狗……她上輩子無限垂涎的霸氣的德國黑背,世界上最標準的軍犬……正在那兒歡快的精神的跑來跑去。

  “這是,這是要巡邏嗎?”

  “掌握駐紮地周圍的基本信息是必須的吧,”皮埃爾很無奈,“你們還是快跑,能多遠多遠,他們的巡邏範圍應該不會很遠。”

  沒等皮埃爾說,周圍已經有了一點悉悉索索的聲音,很多注意到這個場景的人已經開始往遠處跑了。

  秦恬等人的劣勢在於,老人多,小孩多,傷員傷重,能夠有希望逃出巡邏範圍的,只有她一個青壯。

  於是秦恬又碰到了這個糾結的場景,她想跑的她真的想跑,可她拋不下這老弱病殘的一堆,就像當初在運送物資的車上時,她真想跳車,可周圍都是難民,她做不出這種讓自己顯得狼心狗肺的事。

  尼瑪,不就是一條命嘛!秦恬悲憤的想,她開始摸索,把剛才還沒吃的香糙培根拿出來握在手裡。

  “你要幹嘛?”皮埃爾注意到她的動作,雖然看不清表情,但顯然表情很奇怪,“你不用顧忌我們,快點跑。”

  “別吵!”秦恬緊緊盯著遠處兩兩散開開始四面巡邏的德國士兵,“你說,我要是在狗見著我的那一瞬間把肉餵給它,它是不是就能安靜了?”

  “噗……”皮埃爾噴了,“這創意不錯。”

  阿卡隱約明白髮生了什麼事,說道:“姐姐,我覺得狗狗吃完了肉,會朝你叫,還問你要。”

  “阿卡,別說了。”薩莎奶奶輕摸著阿卡的頭,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秦,你別顧忌我們,快跑吧,看到我們老弱病殘的,說不定他們不會為難我們。”

  “那要是他們把你們抓起來,誰來照顧你們?”秦恬也不管別人看不看得清,扯扯身上髒兮兮的修女裝,“我可穿著上帝的馬甲,總不至於這麼不中用嗎。”

  “對不起,拖累你了。”薩莎奶奶很歉意。

  秦恬臉都紅了:“怎麼能這麼說,要不是你們的照顧,十幾天前我們倆就餓死了。”

  這麼一想,她發現剛才自己想獨自逃跑的念頭那是相當的可恥,光記人家拖累,不記人家當初的援助之手,簡直就是個牲口,她都想打自己倆耳光。

  說干就干,她piapia一左一右甩了個。

  這時,身邊那些難民幾乎都走空了,秦恬這才發現,原來一路過來逃跑的難民大多都是青壯年,像薩莎老夫妻這年齡的還真少,所以現在她幾乎感覺不到周圍還有別的難民。

  似乎遠處的士兵也注意到了遠處麥田的騷動,加快腳步走過來,時不時警覺的朝四處搜查,秦恬幾乎有些盼望前面能被搜出一些沒來得及跑的難民,好讓她知道被抓到是什麼下場,可是顯然,經過十多天的奔波和磨練,沒有一個難民是笨蛋。

  “秦,真的,你還是快走吧。”天已經接近全黑,秦恬完全看不到薩莎奶奶的表情,只聽到擔憂的話。

  秦恬摸索著抱過阿卡,摟著他軟軟熱熱的小身子微笑:“薩莎爺爺,火把還在嗎?”

  “在。”薩莎爺爺言簡意賅。

  “我想,我們是不是把它點燃,省的他們突然撞見人,一緊張按下扳機,那就太冤了。”

  沒聽到表態,火把卻刷的亮了,薩莎爺爺很酷的吹熄火柴,舉起火把揮了兩下。

  遠處立刻傳來德語的大喝:“那兒!那兒有亮光!”

  緊接著是狗兒興奮的汪汪叫,越來越近。

  秦恬低頭問阿卡:“冷嗎?”

  “冷。”小阿卡一向很老實。

  “那就抖吧,皺起你可愛的小臉,要多可憐有多可憐。”話音剛落,一條威猛的黑背首先竄過來,被後面的士兵拉著狗鏈不自在的朝他們蹦著,汪汪大叫,緊接著,兩個高大的士兵撥開麥田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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