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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蕭掙扎著站起來,冷眼看那人手撫心口,彎腰忍痛。她應變倉促,she出的短箭並沒有多大力道,大約沒有she中他的心臟,不過他們首領的短箭,中者的傷口很難止血,他應該是沒有再出手的能力了。

  那人直起身來,手一揚,一個火摺子出現在手心,藍色的火苗悠悠亮起。雲蕭猜到他的用意,急急說道:“不要。我饒你不死。”上前幾步,胸口發悶,口中湧上甜腥的液體,雲蕭咬牙吞了下去,卻也停下腳步。

  雲蕭目光緊緊鎖定那人,殺氣四溢,餘光卻有意無意瞟向那棚子。那人眼中she出輕蔑的光,手一彈,火摺子劃破夜色,落在棚子上面,窩棚全是木頭搭建,一見火馬上轟地燃燒起來。

  火勢很大,映亮黑色的夜空。雲蕭看看大火,回頭向那人說道:“你選擇了死路,那就死吧。”

  黑衣人扯落面巾,是一個面貌平實的年輕人,他啞聲笑道:“有糙原雄鷹陪葬,我們兄弟死的也不冤。”

  雲蕭望著他,嘴角微微勾起,眼底卻絲毫沒有笑意,這個人,還真是執著啊,臨死也不放棄任務,她用一種輕描淡寫,卻有著無盡嘲諷的語氣說道:“他不在裡面。”

  黑衣人聽了她的話,滿面錯愕和不可置信,哇地噴出一口血來。又聽到雲蕭說道:“你的首領來了,我會幫你問問他為什麼陷害你們。”

  黑衣人踉蹌著後退兩步,伸手指向雲蕭,手到中途頹然落下,圓睜著雙眼倒地。黑霧飄過來,遮蔽了他的視線,在陷入最終的黑暗之前,似乎聽到幾聲寥落的掌聲。

  掌聲中,一個黑衣人自不遠處樹叢中走出,緩慢而優雅。袖口和蒙面黑巾邊上的金線在月下閃閃發光。七殺的老大,真正的七殺,終於上場。剎那間,雲蕭以為她看到了魔鬼。

  “好心計,好手段,讓人大開眼界。”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他的眼睛清亮而深不可測,他的舉止優雅而充滿韻律,構成了魅惑人心的妖異。

  歡游

  一條火龍在岩壁外停了下來,分成兩股,一股進了裂fèng,一股在原地等待。

  白明夷和紀瑕見到山道中倒斃的兩匹馬和散了一地的箭支,知道還是來遲一步,只希望不要晚到不可挽回。

  進了山谷腹地,分作十個小隊,散開尋找。

  白明夷和紀瑕不約而同沿著溪水到了楓林外,晚風吹來,隱約帶著血腥味,兩人相顧失色,躍過河去。林中足跡駁雜,難以辨認,兩人長嘯表明身份,卻無人應和,心下慘然,七殺從不失手,這次也不例外?

  隨風飄散的濃煙吸引了他們的注意,追尋著來到林中一片空地,窩棚只余灰燼,清冷的月光下,有一個伶仃獨立的身影,不是雲蕭又是誰?

  兩人稍稍鬆口氣,卻又疑慮不已,赫連羽呢?正要走上前,卻聽她冷冷說道:“站住。”她當胸拿著一個短弩,鐵製的弩箭發著幽幽的冷光。

  兩人停下來,仔細一看,才發現雲蕭的臉色煞白,雙目有些呆滯,出言向他們示警,視線卻像是落在虛空。想來她只是機械地發出警告,卻沒有認出他們是誰。

  白明夷失聲道:“雲小姐!你怎麼樣?”又道,“我是白明夷。羽在哪裡?”紀瑕幾乎和他同時發問道:“雲蕭,我是紀瑕,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雲蕭靜默片刻,如夢方醒,定睛向兩人打量幾遍,點頭道:“你們來了。”忽然面色一凝,聲音冷若冰霜,“紀瑕,你想要殺我報仇,是不是?”

  紀瑕一愣,隨即恍然,心中憐惜,溫言道:“我到趙家是為了報仇,你識破了我的用意,和我訂下賭約,我自問贏不了你,已經放棄那段舊恨。”

  雲蕭低嘆一聲,說道:“紀君,果然是你。我等你們好久了。”伸手向旁邊一指,“羽在樹上。”

  白明夷把赫連羽抱下來,只見他面色灰暗,氣如遊絲,肩頭滲著血,已經陷入昏迷,身上有幾處穴道被點。

  “他的穴道是我點的,否則他還是會妄動真氣。”雲蕭走過來,跪下,輕輕撫摸他的臉,一滴淚水落在他乾裂的唇上,“羽,沒事了,我們都活著,可以回家了。”突然身子一軟,歪倒在他胸前,一動不動。

  紀瑕和白明夷從周圍環境、打鬥痕跡和一地或死或傷的黑衣人約莫猜出發生的事,紀瑕為雲蕭把脈,知道她受了內傷,卻並不嚴重,只是因為心力憔悴,又一時放鬆而暈倒,赫連羽卻傷的很重,白明夷招來其他人把他們兩個人安置妥當,直接送回無棣城,那幾個或死或傷的黑衣人也被一起帶回。之後又徹底搜索山谷一遍,以防仍有刺客潛藏。

  明月已高,楓林颯颯作響,夜風與夜鶯相唱和,一切恢復平靜,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赫連羽躺在榻上,一動不動,只有微弱的呼吸和散亂的脈搏顯示他生命的存在。他受的並不是致命傷,卻在經脈受損後發力狂奔,又運氣擲劍,經脈幾乎盡斷,只靠著他強健的體格和旺盛的生命力才能撐下來,而經脈也在慢慢恢復中。

  他在昏迷中,偶然清醒,能感覺到床前有人來來去去,有雙溫柔的手撫摩他的臉,餵他喝水喝粥,擦洗他的身子,但很快就又陷入昏迷。他感覺太累了,全身經脈亂成一團,又慢慢恢復,這耗盡了他全身的精力,真想就此永遠睡去,不再醒來,但耳邊時常有個聲音絮絮而談,有時溫柔,有時哀傷,有時冷靜,有時熱烈。那聲音像是拴在心上的一根線,讓他的心情隨之起伏不定。

  “羽,你答應過不會離開我,你還記得嗎?我們還要做很多事,過很長的歲月,我要收藏你的笑,一年,二年,十年,二十年,等我們都發白齒脫時攜手看夕陽。我們一起圍獵,一起喝jú花茶,一起教養我們的孩子。你喜歡孩子,對不對?不管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我們好好教養他們,沒有爭鬥,沒有殘殺,像普通人一樣快樂生活。”

  “羽,我不想你變成記憶中一個昏黃的背影,只想和你一起跨越時間的河。我不想念著你的名字走向遺忘,只想看著你的容顏走向蒼老。我們一起活下去,相伴終老,直到我們老的不能再呼吸,還是牽著手,緊緊擁抱。”

  “羽,我是沒有家的,你也沒有,我們在一起,彼此才有家。如果你毀了我的家,我一定不會放過你。你能聽到嗎?如果你不肯醒來,我就把你在意的東西一樣樣毀去,代國,你的朋友,下屬,子民。我知道你最在意的是我,所以我會最先毀掉我自己,讓你天上地下不得安寧。你知道我能做到的,只要我想。”

  “羽,你快點醒過來,我好想你……”

  侍女輕聲通報,紀瑕求見。雲蕭深深望赫連羽一眼,起身出門。紀瑕站在院子裡,夕照滿天。雲蕭有些恍惚,進去時朝霞初生,出來已是夕陽如血。又一天過去,屋內沉寂依然,堂外卻不知落了多少秋花,發生了多少故事了。

  紀瑕上前,恍覺她清麗如昔,也不見消瘦,但眼底深沉的憔悴觸目驚心,眼角多出幾道細紋。不由勸道:“代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醒,你可要先照顧好自己。”

  雲蕭微微一笑,化開一江春水,所有的憔悴都溶入其中沒有了蹤影。她緩步走向花叢,曼聲道:“我吃得下,睡得香,有什麼照顧不好。”停在一叢金燦燦的jú花前,伸手去摘,“幾天沒留意,花開的這麼漂亮。”

  紀瑕不以為然地望著她,人前若無其事,卻不知道夜夜離開寢宮,盤桓在赫連羽榻前的人是誰。以為夜深人靜沒有人看到就不算失禮,卻不知瞞得過宮人,瞞不過他。暗嘆一聲,和她說起山谷遇刺案的審訊情況。

  傷在雲蕭手下的黑衣人在七殺中排行第五,他清醒後沒有多費周折就把知道的情況和盤托出。根據他提供的線索,找出了當日營地中和七殺聯絡的人,是赤族族長赤爾斑的同母弟弟赤比利,他的態度很強硬,聲稱這麼做和赤族無關,只是他身受先王大恩,無論如何也要為先王報仇。和白明夷追查的舞女行刺案一聯繫,發現那個案子的幕後人物也是赤比利。

  雲蕭拈花沉思,眉宇間帶出沉沉笑意,說道:“赤族?為先王報仇,呵,好藉口。”

  紀瑕道:“行刺謀逆是滅族之罪,恐怕會大起刀兵,最遲到明年春暖花開。赤族一向不安分,只是一直沒有明確的把柄,這回正好師出有名。赤族實力不弱,卻不是王族軍隊的對手,尤其是在後者一心要報仇雪恨的時候,不足為慮。不過七殺首領和老七不知所終,有消息說,七殺仍在活動,是否要追查?”

  雲蕭眼前浮現那個魔鬼般黑暗優雅的身影,心弦一顫,搖頭道:“七殺的靈魂已經離開,現在的七殺不比往日,短期內不會有大作為,不必理會。這世上有爭鬥,有不公,就會有這樣的組織,絞殺不盡,誰有本事誰就活的長久。”忽然面色一沉,冷冷笑道,“最大的憂患不是赤族,也不是七殺,而是潛伏在無棣城的某方勢力。如果不是羽親近的人裡面有人通風報信,七殺怎麼能掌握他確切的行蹤,又怎麼能找到那樣隱秘的山谷。赤比利,哼,他還沒有那麼大的能耐。代王一死,赤族離的遠,有什麼反應也會慢上一步,只要無棣城中有人登高一呼,馬上就可以聚斂人心,改朝換代,然後名正言順討伐赤族,為羽報仇。赤族只不過是為人作嫁衣。如果刺殺失敗,首當其衝的仍然是赤族,行刺這樣的事根本是引火燒身,但火再大也燒不到隱藏暗中的人。真是好計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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