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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隨穆教授進了實驗室內的辦公室,他給我在飲水機上打了一杯水,讓我坐,我畢恭畢敬地坐在椅子上,穆教授坐在我的對面。

  “小林啊,蔡教授向我詳細介紹了你的情況,我也知道你個人生活上出了點問題,受到黨內記過處分,年輕人嘛,遭受點挫折不一定是什麼壞事。蔡教授說你是一個在事業上很執著的人,剛才你給獼猴做人工呼吸的行為也驗證了這一點,”他點上一支煙接著說,“大腦是人體的司令部,是神經中樞,這就決定了我們神經外科的疾病為高危病種,它具有發病急、變化快、手術難、殘廢率和死亡率高等特點,因而要求我們神經外科的醫生要具有高度的責任心、豐富的經驗和精湛的醫術。沒有臨床經驗的醫生,只能是一本缺章少頁的教科書;不敢碰雷區的臨床醫生,只能是一位會尋醫問藥的江湖郎中。干我們這一行要特別注重在實踐中學,只有不斷地總結、不斷地提高,努力掌握各種神經外科常見病和疑難病的診斷和治療,才能為患者解除痛苦。”

  我恭恭敬敬地聽著。

  最後,他站起來說:“好,你去醫院人事處辦手續吧,我已經跟他們打招呼了。”

  穆主任語重心長的教誨讓我十分感動,我激動地想,能在這樣德高望重的老教授身邊工作是多麼榮幸呀!

  院人事處王處長熱情地接待了我,他向我介紹了醫院的基本情況。

  “小林,穆老極力推薦你做他的助手,穆老是全國德高望重的神經外科專家,在全國神經外科領域裡,是成功實行腦動脈瘤手術超過一千例的專家之一。他的話院領導很重視,所以我們已經調了你的檔案,研究了你的情況,院黨委決定錄用。你現在住在哪兒?”王處長熱情地說。

  “我自己租了一個地下室住著呢,”我不好意思地說。

  “你先在院裡和幾個年輕醫生擠集體宿舍吧,房子的問題以後會解決的。那好,我現在領你到神經外科報個到吧。”我聽了人事處王處長的話心裡激動不已。

  我跟在人事處王處長的後面,又回到神經外科。我們來到醫生辦公室,幾名醫生坐在電腦前正在工作。

  “老曲呀,穆主任呢?”王處長問。

  這個老曲正是我第一次到醫生辦公室碰到的那個人。

  “喲,王處長,穆主任不在,”老曲站起來說。

  “小林呀,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神經外科副主任曲中謙。曲主任,這位是新來的醫學碩士林慶堂,是穆主任點名要的高材生。”王處長介紹說。

  “歡迎、歡迎!”曲中謙敷衍地說。

  我與曲副主任和幾位醫生握了握手,王處長說:“小林呀,明天你就正式上班吧,這是你集體宿舍的鑰匙。好好干,老曲呀,你們忙吧。”說完轉身走了。

  這時,一位年輕醫生自我介紹說:“小林,我叫羅元文,我們住在一起,我領你去宿舍看看吧。”

  我說:“好的,曲主任,那我去了。”曲中謙冷冷地“嗯”了一聲。

  我又和幾位醫生點點頭,便跟羅元文走出了醫生辦公室。

  我一邊走一邊想,這個曲中謙為什麼一會兒熱一會兒冷的,讓人感覺不舒服。

  “元文,神經外科有幾位主任?”我謹慎地問。

  “目前為止,就穆主任和曲主任,”羅元文熱情地說。

  我一下子明白了,我是穆主任點名要來的,自然是穆主任的人,曲副主任自然不舒服。我想穆主任和曲副主任的關係不會太好,看來神經外科的人際關係複雜得很,出來乍到還是小心為上。

  宿舍里一共四張床,除了我和羅元文以外,另兩位一個是心臟外科的,一個是檢驗科的的,都是碩士,有點像在大學的研究生宿舍。

  “慶堂,該吃午飯了,一起去食堂吧,”看我收拾完床鋪,羅元文說。

  忙活了一上午,早晨只吃了一袋方便麵,早就餓了,我隨羅元文一起來到醫院內的生活服務中心。這裡有點像大快餐店,都是套餐,有五元一份的,有十元一份的,也可以單點。中午吃飯的人很多,有病人家屬,也有醫生、護士,還有院內工作人員的家屬。

  我買了一份五元錢的套餐,羅元文買了一份十元的套餐,我們倆找了一個空位置坐下,一邊吃一邊聊天。我主要是想多了解點情況。

  “元文,科里有多少人?”我試探地問。

  “有兩位主任,十五名醫生,四十名護士,本來有四名主任的編制,但由於十五位醫生里沒有能主刀的,所以一直空著兩個副主任的編制。”羅元文一邊吃一邊說。

  “那每天的手術只能由穆主任和曲主任兩個人做了?”我驚訝地問。

  “對,所以穆主任特別著急後繼乏人的問題,”羅元文喝了一口湯接著說,“因為他年紀大了,特別希望有年輕人接替他。”

  “曲主任不也能帶學生嗎?”我不解地問。

  “但年輕人都是衝著穆主任來的,曲主任是工農兵大學生,水平照穆主任差遠了,平均每個月都做死一個,”羅元文輕蔑地說。

  我聽了以後又喜又憂,喜的是神經外科缺人才,自己有發展的空間,憂的是院裡的神經外科在全國知名度很高,看來是因為穆主任的名聲大,一個人撐著呢。

  吃過午飯後,我借了羅元文的自行車,從地下室把行李托到醫院宿舍,就算搬家了。

  晚上,我在院門口買了些水果帶上,特意去穆主任家拜訪致謝。穆主任家就在醫院宿舍區,院裡的知名專家都住在一座樓內,俗稱專家樓。

  穆主任家在三樓,我按了門鈴,穆師母開了門,穆主任很熱情的把我讓到了客廳。客廳布置很簡單,牆上還掛了一幅頗有禪意的對聯:“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

  師母給我倒了茶,我們坐在沙發上,穆主任從茶几上拿起煙盒抽出一支遞給我,我趕緊給他點上火。

  “慶堂,蔡教授跟我介紹說,你讀研究生時,為研究海綿竇解剖了三百多具屍體,看來你有做好一線醫生的基礎。下一步有什麼打算呢?”穆主任深吸了一口煙問。

  “穆主任,我準備考您的博士生,想進一步提高自己。”我不假思索地說。

  “更重要的是在實踐中提高。你別看大腦只有一千克,卻是人體中最脆弱的部分,這裡血管密布、神經眾多,每個部位都與人體各器官神秘地聯繫著。神經外科就是在這樣的尖刀上行走,每一個動作都關係到人的生死存亡啊!”穆主任意味深長地說。

  “穆主任,我雖然解剖過三百多具屍體,但那畢竟是死人,我還沒有給真正的病人做過一次真正的開顱手術。我希望做您的學生,在實踐中多跟您學習。”我非常迫切地說。

  “慶堂啊,看來蔡教授對你沒看走眼,只要你努力,就一定能成為一名好醫生,”穆主任說。

  “穆主任,您是怎麼走上神經外科這條路的?”我好奇地問。

  “我參加過抗美援朝,在朝鮮戰場上,我看見一批一批的傷員死於腦外傷心急如焚呀!。那時候我對腦外傷一點也不懂啊,別的科,像骨科、泌尿、胸科、普外我都學過,我都有點辦法,可以搶救,甚至麻醉都行,但是腦外科我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看著戰友們一個個地死去,”他沉思了一會兒仿佛想起了往事,然後喝了一口茶說,“從那時候起,我就下定決心,一定要成為腦外科方面的專家。幸虧我沒死在戰場上,讓我有機會攻克神經外科這塊陣地。我從朝鮮戰場回來後,就向院黨委申請,組織了院裡第一個神經外科研究組。那時候西方一些國家不僅對中國實行經濟封鎖,而且實行知識封鎖,我們手裡什麼參考資料也沒有,只能靠自己摸索。沒有教具,我們就到亂墳崗子沒有人的地方挖骨頭,把腦袋骨挖出來,腦袋骨裡面全是蛆,很多蛆,一股怪味,回來以後就刷洗、漂白、煮熟,把骨頭穿起來做學習標本,雖然條件艱苦,但我們都幹勁十足。”穆主任饒有風趣地說。

  雖然我解剖過很多屍體,但我聽到腦袋骨里有很多蛆,蛄蛄踴踴的,我就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不過,我還是被穆主任的故事深深地感動了。

  “穆主任,我請求跟您上手術台,我不會辜負您老對我的期望的!”我充滿希望地說。我此時的心情就是要下決心成為穆懷忠教授這樣的人。

  “好吧,兩天後,我有一個動脈瘤手術,你和羅元文做我的助手吧,羅元文進步很快,已經可以獨立做一些小手術了,”穆主任信任地說,接著他又囑咐道,“這兩天你先熟悉一下患者的情況,多查查房,做做基礎性工作,這位患者有一定身份,是市藥監局的局長,工作上不要讓人家挑出毛病來。”

  “放心吧,穆主任,我一定把工作做好,”我非常感激地說。

  “好,不早了,你也忙了一天,回去休息吧,”穆主任慈祥地說。

  從穆主任家出來,我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夏夜的星空是多麼的美麗動人,多麼富有神秘感,我望著遠處的住院大樓,心想,命運之神用歲月的雕刀雕塑了我的靈魂,我註定要用手術刀去拯救他人的生命,這或許是對人生原罪的一種救贖。

  天上閃過一顆流星,拖著長長的尾巴,無聲無息地從夜空墜落,我心靈一顫,覺得自己就是一顆流星,出發了就沒有歸程。夜色由淡而濃,一輛救護車的笛聲打斷了我的心緒,我忽然意識到醫院就是生死場,我就是與生死打交道的人。

  早晨,我來到醫生辦公室,與羅元文交接,他昨晚值了一宿的班。

  “慶堂,一零五床昨晚頭疼的厲害,我已經給降了顱壓,白天你對他留點心,另外,明天穆主任給市藥監局謝局長做手術,這是他的病志,詳細情況都在電腦里呢,如果沒有什麼問題就可以讓他的家屬簽字了。我回去睡覺了,睏死我了。”羅元文說完,抻著懶腰走了。

  羅元文走後,我認真研究了謝局長的病志,了解了病情以後,我為穆主任做這例手術捏了把汗。這是一個巨大的動脈瘤,有八點五厘米,病人的身份又十分特殊,一旦術中動脈瘤破了,後果不堪設想。我決定到病房看看謝局長的狀態。

  我來到一八八床,這是一個有衛生間的單人病房,這樣的病房在每個病區只有兩個。神經外科共有三個病區,一病區收治腦外傷病人,二病區收治腦溢血病人,三病區收治腦腫瘤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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