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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市長接過話茬笑道:“噩夢就要結束了,案子一宣判,看她柳玉琴還鬧誰去?她要是再來鬧,你就給110打電話,實在不行,乾脆送她去精神病院,不治一治她,她還真以為沒王法了。”

  聽梁市長的口氣,我相信他在夢中也一定夢見過柳玉琴,高嚴跟我說過,柳玉琴也去市政府找過梁市長,被市政府辦公廳保衛處的工作人員給攔住了,但是柳玉琴是個楊三姐式的人物,為了救夫,什麼事都能幹得出來,她曾不止一次地揚言,不還他丈夫清白,就死給我看!柳玉琴現在是急紅了眼,唯一能做的只有死路一條了,真要是從市政府大樓或市長辦公室的窗戶跳下去,媒體一定譁然。到時候梁市長恐怕也不好收拾。但是我被柳玉琴嚇怕了,我曾經無數次在心裡盼她快點死了,跳樓也好,出車禍也罷,總之只要永遠在我眼前消失,我就找一個廟給她燒高香。否則我很有可能在睡夢中被我的靈魂謀殺掉。就是現在,一想起那段日子所做的噩夢,我面對稿紙也渾身發冷,我恨不得把紙揉成團,把一切揉成團,然後全部撕掉、燒掉,不留一點痕跡。這個可怕的醉醺醺的世界,人們不再靠空氣呼吸,而是靠灰塵,以至於離不開灰塵,人們對空氣沒有一點免疫力。我恐懼睡眠,因為夢是一種現實,我一旦沉醉其中,便沒有勇氣將這篇自白一氣呵成。我要澄清的東西太多了,但我苦於不能充分地表達!我的文字能力遠沒有我“跑部錢進”的能力強,甚至不如我“截訪維穩”的能力。儘管我胸中風雷激盪,寫出的文字卻軟弱無力。我也知道應該真正表達自己,但我的確沒有能力迫使詞語走投無路,就更不要說思想了!當然我的自白也不是一無是處,最起碼你們看了,可以感受到我有罪的直覺,我正是憑著這種直覺組織詞彙的。正是這種有罪的直覺告訴我,柳玉琴為了救丈夫,絕不會跟我善罷甘休的。我的直覺相當準確,就在第二天早晨我準備送梁市長去首都機場,剛進皇帝套,高嚴正在為梁市長收拾東西,梁市長一邊喝著茶,一邊和我與齊胖子閒聊,有人按門鈴,我起身開了門,柳玉琴一把推開我闖了進來,她徑直走到梁市長面前,用死人一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梁市長,從牙fèng兒里惡狠狠地擠出一句話:“梁宇宙,還我丈夫清白!”

  齊胖子連忙站起身不知所措地說:“柳玉琴,你想幹什麼?”

  柳玉琴望了一眼開了半扇的落地窗,平靜地說:“齊胖子,別以為你勾結建築商,以我丈夫的名字存了一百萬,就能抹殺我丈夫的清白,東州人誰不知道,你仗著梁宇宙這個保護傘,和丁則成沆瀣一氣,干盡了傷天害理之事,梁宇宙,你身為一市之長,出差竟住一宿六千美金的皇帝套,還污衊我丈夫不廉潔,今天我就讓世人都知道,東州市市長是個什麼貨色!”說完,柳玉琴猛一轉身向落地窗奔去。我下意識地高喊:“高嚴,快攔住她!”

  還未等高嚴反應過來,柳玉琴縱身跳了出去,天啊,皇帝套在北京花園的二十三層,柳玉琴一頭撞出去,還不跟伽利略在比薩斜塔做自由落體試驗一樣,摔成義大利餡餅。柳玉琴的舉動無疑太令人震撼了,我們四個人都被震呆了,還是梁市長比我們冷靜,他趕緊指示我撥打110報案,我撥打完110,外面已經人聲鼎沸了,我壯著膽子往下看了一眼,馬路上的汽車已經被人群堵的水泄不通。我心想,這回京城各大媒體又找到頭條新聞了。《為夫討清白,烈婦喋血駐京辦》、《東州市市長與市駐京辦副主任誰更清白?》、《自殺還是他殺?》,我腦海中本能地設想著明日京城各大媒體的標題,嘴上卻催梁市長趕緊去機場,並給常玉春打電話,讓他和白麗莎代我送梁市長去機場,梁市長心領神會地走出皇帝套,高嚴和齊胖子也趕緊跟了出去。我定了定神,從冰箱裡拿出一瓶蘇打水一飲而盡,連忙給北京花園轄區內公安局我熟悉的幾位領導打了電話,通報了一下情況,剛掛斷手機,門鈴就響了,我從容地開了門,五六個警察走了進來。其中兩個不容分說將我岔到一邊,其餘幾個人開始勘察現場。忙活完後,為首的一位身材高大的警察才問我:“你報的警?”我點點頭。此時習海濤領著鄧英、宋禮等人進來了,一進門,習海濤就自我介紹說:“警察同志,他是我們東州市駐京辦主任丁則成同志。”

  身材高大的警察一聽我是駐京辦一把手,語氣溫和了一些說:“丁主任,既然是你報的警,說說情況吧。”

  我便將楊厚德在商貿大廈建設中如何索賄受賄,被市紀委“雙規”並移交司法機關,現已經開庭審理以及期間柳玉琴如何無理取鬧的情況介紹了一遍,並且著重講了楊厚德曾經親口跟我講過他老婆有嚴重抑鬱症,期間還不時穿*已經和他們局領導通話的情況,身材高大的警察見我和他們局領導很熟,便溫和地說:“既然是這樣,請在筆錄上籤個字吧,不過,人命關天,丁主任還是跟我們到局裡走一趟吧,這樣我們也好交差。”

  我也只好同意。工作上的事,我簡單向習海濤交待幾句後,便隨幾位警察走出皇帝套。一走出北京花園,就聽到許多刺耳的議論從人群中傳來,我根本無暇細聽,一頭鑽進警車內。專案組領導,不瞞你們說,我自認為在這次事件中,既維護了市領導的形象,也維護了駐京辦形象,柳玉琴的死不過是對丈夫*的一種絕望,眼下人人對*深惡痛絕,就連警察一聽摔死的是貪官的老婆,也都嗤之以鼻。因此,我走出公安局時,還莫名其妙地生出幾分反腐英雄的自豪感,我就帶著這種淡淡的自豪感,在駐京辦會議室接見了媒體記者。由於在公安局接受詢問時已經練了一遍,我應答自如,知道的是東州市駐京辦主任就柳玉琴自殺案接受京城媒體採訪,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大名人與媒體見面會呢。我之所以有底氣見媒體,而沒有推給我的副手,就是心裡很清楚,誰都不會同情*分子,媒體更是如此。更何況駐京辦一向被詬病為“蛀京辦”,這裡的人似乎個個都不乾淨,駐京辦副主任就更不用說了,怎麼可能清白呢?這不是往自己臉上貼金嗎?要知道成見是很難改變的,我恰恰是利用人們腦海中對駐京辦根深蒂固的成見躲過了媒體這一劫。以至於第二天柳玉琴自殺的消息見報後,沒有一家媒體同情她,也沒有一家媒體提出質疑,一個*分子的老婆自殺有什麼好同情的,死就死了。我暗自慶幸的同時,人心之冷漠與麻木讓我汗顏,我以為這世上只有駐京辦主任的心是最冷漠的,然而我錯了,世態炎涼亘古如此。應該說柳玉琴死得很悲壯,很有點“我自橫刀向天笑,自留肝膽兩崑崙”的味道,可悲的是她並未用死證明自己的清白,在世人眼裡仿佛她是用死逃避懲罰,不僅沒有洗清什麼,反而更黑了。柳玉琴雖然死了,但無時無刻不活在我的心裡,她那雙直勾勾的眼睛流著血淚望著我,每當我閉上眼睛看見那雙血淚模糊的充滿仇恨的雙眼,我就覺得死掉的不是柳玉琴,而是我,而是和我一樣的那些冷漠與麻木的人,我們既不掙扎也不痛苦地活著,在柳玉琴眼睛裡我們其實都是活死人!接下來的日子裡,我只能偽裝,恐懼,痛苦地繃緊自己的全部神經,我企圖用迎來送往淹沒自己,然而那些虛假的熱情、偽善的笑聲和無恥的交易,讓我心中充滿噁心的恐懼。我討厭陰天,我渴望太陽突然溢出激情四she的光芒,可是自從柳玉琴死後,我陰鬱的心情再也沒有晴朗起來。我聽說楊厚德得知妻子自殺的消息後,悲痛欲絕,在法庭上當堂翻供,推翻了對自己的所有指控,然而,即使如此,法庭還是如期宣判,楊厚德因受賄罪、貪污罪被判有期徒刑二十年。消息傳來,我並未像梁市長、齊胖子等人那麼高興,心情反而更陰鬱了。十六

  常玉春對招聘女助理很感興趣,一直催我抓緊操作,我心想,民間有娶媳婦沖喜之說,駐京辦如果能招聘幾個美貌如花的女助理是不是也可以帶來新氣象,或許我陰鬱的心情就此能豁然開朗了。於是我把習海濤叫到我的辦公室,具體商議招聘事宜。習海濤上任以後,還算老實,並未像我想像的那樣搞小動作,甚至還有意向我靠攏,這讓我著實感到欣慰。但我提防習海濤的心一直沒有鬆懈。我之所以找習海濤商議招聘女助理的事,是因為我心裡暗藏兩個玄機:一是習海濤三十好幾了,還是個光棍,我琢磨一旦招聘女助理的廣告在報紙上一登,東州市駐京辦的門非擠破不可,如果讓習海濤主持招聘,說不定會碰上有緣的,這顯然是我這個做一把手對副手的關懷,習海濤不會看不出這層意思,自然心存一份感激;二是我給習海濤下的一個套兒,梁市長早就說過,招聘女助理首先容貌得過關,那麼多美女前來應聘,夠習海濤這個生邦子受的,如果弄出點桃色緋聞出來,就等於夏書記給自己上了眼藥,不管夏書記提拔習海濤出於什麼用意,只要習海濤過不了美女關,夏書記就先輸一局,到時候,再設下金錢關、權力關,幾關下來,怕是習海濤已經千瘡百孔,不愁他不俯首帖耳,或許通過這幾步棋,將習海濤搞成第二個楊厚德亦未可知,總之無毒不丈夫。都說女人是禍水,我將招聘女助理的事全權交給習海濤,還有另一層意思,就是我不想往渾水裡攪和,只要老子不亂搞女人、不貪污受賄,看你夏世東能把我怎麼樣?然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的如意算盤還是被習海濤識破了,準確地說,不是識破了,是一開始我就鑽進了他和楊妮兒設計好的圈套。我以為楊妮兒是到了嘴邊的蟬,我想像螳螂捕蟬一樣來一個呂布戲貂蟬,卻不承想習海濤就是想讓楊妮兒像蟬吸引螳螂一樣吸引住我,他好在後邊瀟灑地做黃雀。習海濤出色地從幾百名美女中通過筆試選出八個候選人,接下來是最後一關,由我親自考核留下四個。我只負責考核她們一項能力,就是通過實際“跑部錢進”考核她們的攻關能力。最後一個接受我考察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點燃我生命之光、欲望之火、同時也是我的天使與玫瑰的小狐狸精——楊妮兒。我事先沒有一點思想準備,當習海濤領著楊妮兒走進我的辦公室時,我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子,頓時咚咚咚地加速跳了起來,渾身的血液像海浪一樣涌動,我的第一印象是我在夢中的天堂見過她,正如但丁見到聖女貝雅特麗齊,“清晨時分,東方的天空完全是玫瑰色,天空其餘的部分呈現一片明麗的蔚藍色;太陽面上蒙著一層薄霧升起,光芒變得柔和,眼睛得以凝望它許久,同樣,天使們手裡向上散的花紛紛落到車裡和車外,形成了一片彩雲,彩雲中一位聖女出現在我面前,戴著橄欖葉花冠,蒙著白面紗,披著綠斗篷,裡面穿著烈火般的紅色的長袍。”我的感覺和但丁一樣,渾身沒有一滴血不顫抖,陽光透過落地窗溫柔地照在楊妮兒的臉上,素雅的白裙襯著她窈窕的身姿,仿佛是陽光送來的一朵白雲,她笑眯眯地站在我面前落落大方地看著我,我的天呀,這不就是我潛意識裡藏了很久的那個只有在夢中才敢盡情意yín的情人嗎!奶白色的肩膀,柔軟光滑的肌膚,高聳的*托著白淨脖子上一條燦爛纖細的金項鍊,在這個充滿陽光的瞬間,這個站在陽光中充滿傲氣的女孩,恰恰是我魂牽夢繞的白雪公主。儘管我心底波濤洶湧,但我仍然沒有忘記駐京辦主任式的偽裝,我和她進行著領導對下屬式的簡單交談時,心靈深處呼喚的卻是,楊妮兒,我的楊妮兒,我的夢中情人!專案組領導,請不要將我此時的心情歸於資產階級思想在作怪,我認為這與世界觀、價值觀、人生觀都沒有關係,誰不渴望享受美?天地良心,這就是人性的本能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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