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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驛站里坐滿了人。

  同樣的裝束,幾乎連動作都同樣,一起舉杯子喝茶、一起放下……

  氣勢嚇死個人了!!!

  這就是沐容把人引到明面上的結果——他們索性不藏著了。

  沐斐也在喝茶,品了一口,擱下茶盞,看看沐容,若有所思:“陛下說沒說以後帶你去哪兒?”

  “嗯……沒有。”沐容呆滯狀,“怎麼了?”

  沐斐輕嘆,搖搖頭,沒說話。心裡在想——有這麼個女婿壓力太大了!!!

  如此一連過了十五天,其間傳來了皇帝駕崩的消息,於是喪氣開始,舉國哀悼,“娛樂項目”一概禁止。

  驛站里一片悲傷,沐容悲傷之下一片喜悅:你快過來~~把我的思念帶過來~~

  晚上,房頂上一片腳步聲,沐容抬眼瞥瞥:能好好走路不能?下來說話啊!

  然後又特麼是破窗而入……!

  沐容一臉激動地站起身,等著那人進來,不管是走窗還是走門……

  在第一個人破窗而入之後,卻就沒有其他人了。那人站起身向沐容施了個禮,聲音有些慌張:“翁主,我們……沒找到陛下。”

  ☆、第121章生死

  ……沒……沒找到?!

  沒找到是什麼意思!!!

  這種事怎麼安排你們難道不是應該事先商量好的麼!不應該出岔子的啊!!!

  沐容頃刻間渾身都冷透了,又強鼓著一口氣迫著自己鎮定,以至於聲音平靜得不自然,聽著直讓人發寒:“沒找到……是什麼意思?”

  “陛下……”那人一開口,回過神來改了話,“先帝原本的意思是……棺蓋是不封死的,他會在墓室門口等。當今陛下也會從旁協助,安排守陵侍衛交接時讓我們進去,而非提前讓相關人等都知道實情,以防實情鬧大。但是……”他沉了口氣,“我們去了之後,打開墓門沒見到先帝,時間太短又不能進去找。”

  所以……這麼個大活人去哪了?!沐容腦子都空了似的說不出話來,那人忙又解釋道:“已稟了陛下,翁主安心等回音便是,應該不會出事……”

  什麼叫應該不會出事……!

  越想越可怕好嗎!!!

  他假死在棺材裡、應該出來跟你們會合,然後沒有出現——最容易聯想到的就是他在棺材裡被憋死了好嗎!!!

  怎麼安心啊!!!

  沐容沒法不多想,越想越覺得恐怖,強勸著自己不往“憋死了”的方面想,很快又想到了更可怕的可能——會不會是遇到了盜墓賊,對方一看裡面居然有個“活的”,就把他當殭屍什麼的收拾了?!

  血濺墓頂?!

  丟了陪葬品還賠上了命?!

  不能夠!!!

  於是對方目瞪口呆地看著沐容一巴掌扇在自己臉上,然後怒喝一聲:“別瞎琢磨!!!”

  “……”沒敢吭聲,雖然知道她八成是罵她自己呢,但是還是略嚇人。

  沐容跌跌撞撞地回了房,剛走到榻邊就癱軟下去。望著驛站的白牆,好像連眨眼都想不起來眨一下,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失魂落魄”。

  這種三魂六魄、五臟六腑都一起被掏空了的感覺……讓人覺得身體空得無依無靠。就好像被推到了一片黑暗又無邊無際的宇宙里,抓不到任何東西,也不知道接下來會飄到哪裡。

  明明看不到什麼危險,又怕得渾身打顫。

  那個人他不見了,憑空消失了。他是號令天下的人,本來做好了一切準備,還是不見了。

  被安排去接他的人沒有找到他……

  沐容目光怔怔的,自己都能感覺得出那種空洞。眼睛沒了焦距,看什麼都是恍惚的。

  沒找到他……

  去哪兒了?是不是還活著?都不知道……

  心裡既有無盡的恐懼又充滿著希望,在擔心下一刻就聽到死訊的同時期盼著他下一刻就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然後,兩種無比矛盾的情緒,化為了同樣的自責。

  就因為她不喜歡宮裡。

  是她非要跟他說,她就是不喜歡宮裡,不管是妻是妾……哪怕讓她當皇后她也還是不喜歡。

  他呢?他就為了她不要皇宮了、不要天下了,做了安排來陪她過另一種日子……

  然後他不見了。

  早在他提出要讓位給良王的時候,她就有過一些後悔,覺得自己太執拗。但那時的後悔,遠沒有這個時候來的深。

  後悔得刺骨。

  滿腦子都是他,一整夜,揮之不去,也不想揮去。

  好像他就在面前,風輕雲淡地對她說:“你說你想要‘奮不顧身的愛情’和‘說走就走的旅行’,前者你既然押在了我身上,後者……我陪你同走。”

  沐容神情渙散,怔怔地道出一句:“我有愛情了,不要旅行了,行不行?”

  就該當時就跟他這樣說。

  如果他們還在宮裡,就不會有這樣的事。她現在會是皇后,也許要天天面對那些她不喜歡、也不喜歡她的嬪妃們,但好歹,他還是在的。

  就算是有朝一日他移情別戀有了新寵,他也總歸是活著的。

  沐容的目光凝滯在腕上的那隻鐲子上,藍光淡淡的,好像比最初看上去更溫潤些。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只知道玉會越戴越潤,月光石會不會如此還真不知。

  算起來,也戴了一年多了,從來沒摘過,都戴得習慣到感覺不到它的存在了,更早忘了它價值連城。

  沐容愣了一會兒,麻木地把鐲子褪了下來,又把那一對前些日子送來的耳墜也摘了下來,摸了個錦囊出來,一邊收進去一邊賭氣似的嘟囔:“誰要天天戴同一個?等你來了送我個新的!”

  心裡沒底極了。

  安安靜靜地待了一夜,沒哭也沒鬧。翌日的太陽初升時,敲響的門聲卻讓她微有一驚:過了這麼久了?

  打開門,是沐斐。

  “爹……”沐容垂首一福,退到門邊請父親進來,沐斐看了看她,坐了下來,喟嘆長緩:“他的事,昨晚聽回來的暗衛細說了。爹要去靳傾赴任了。”

  “哦……”沐容輕輕應了一聲,沐斐又道:“你跟爹一起去。”

  “什麼?!”沐容驚住,知道這決計不會是賀蘭世淵的安排。雖則他一向謹慎,總會為她想個退路,但對於和她在一起這件事,他一向是很自信的,不會在這種事上安排一個“退路”。

  “人沒有找到,他們已經稟了陛下。”沐斐又嘆息一聲,“如是當真出了意外,只怕陛下會遷怒於你。你跟爹一起走,這裡離靳傾只有幾十里,陛下就是要追也追不到。到了那邊,爹再想辦法安排你去其他地方,或者改名換姓……”

  “爹。”沒有憤怒或吵鬧,沐容神色平靜甚至還帶著點笑,“您是朝廷封的駐靳傾使節,您要赴任,便去;至於我……”她抬了抬眸,笑意深了兩分,“我又不是要赴任的使節,我來祁川,是來等我的夫君的。”

  沐斐倒吸了一口氣:“容容……”

  沐容垂眸不言,沐斐打量她須臾,勸道:“這不是小事。他本是皇帝,這樣的安排不該出岔子,如此出了岔子只怕就是……有不測。你在這裡等著,若是沒等到他,卻等來了宮裡賜死的旨意,怎麼辦?”

  “那我就等著。”沐容簡短道,莞然一笑,“我不信他死了。若他真死了……陛下賜死我也好,殉葬什麼的倒不要緊,但沒準我還能在地府再見他一面呢?就是喝了孟婆湯就沒了記憶,我也得先問問他到底是哪裡出了岔子不是?”

  沐容說著,眼淚終於涌了出來,後面的話都成了低低的咕噥。沐斐聽得費力,倒也聽了個大概:“就是喝孟婆湯……我也在孟婆湯上給他畫個笑臉……再喝……”

  畫個笑臉?

  沐斐不知道她之前給賀蘭世淵做“顏文字早餐粥”的事,但也知道她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是鐵了心了。凝神思忖著,正不知該怎麼接著勸才好,沐容忽地拜了下去:“父親……”

  沐斐一怔,沐容直起身一字一頓道:“女兒不孝,當年……不知因為什麼事,就差點喪命宮中。有幸再活一次,本想盡孝,又遇上這樣的事……”

  想來這話沐斐只能聽懂一半,他至今不知道她是替她本來的女兒活的。不知道那個“沐容”是為什麼到了地府,總之是命不該絕,判官不負責任地弄了她來頂這一命,換過來說,也就是那個“沐容”替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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