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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娘娘且慢。”這清亮的女聲終於傳入,引得眾人看向殿門,皇后微顯一怔:“宮正有事?”

  怡然帶著宮正司的兩名司正端然入殿,俯身行下稽首大禮,沉然稟道:“陛下,瑩才人小產所涉人員皆已禁足,一切吃食、藥物亦已封存待查。”

  宏晅不由得眸光一凜,語氣淡淡地問她:“哦?你是瞧出了什麼不對?”

  “並沒有。奴婢只是覺得月余來瑩才人胎像穩固,皇后娘娘與瑤妃娘娘又對才人格外上心,連抬步輦的宦官都是瑤妃娘娘親自為才人娘子挑的,實不該出這樣的事。”怡然重重一拜,方續道,“奴婢既在宮正位,便不得不多這份心。此事恐有人動手腳,求陛下下旨徹查。”

  她一番話朗朗道來,端得是盡忠職守之言。宏晅情緒不辨地遲疑半晌,便點頭應允:“就交給你宮正司查,如有疑處,一五一十稟給朕和皇后。”

  怡然再叩首,領命而去。

  此時,我只是靜靜欣賞著瑤妃的神色,那般的慌亂,就算她竭力掩飾也掩飾不住。她以為這是她的映瑤宮,一切都是她說了算。岳凌夏失子,她以為不過是晉級安撫了事,本也確實該這樣了事,如今半截殺出的宮正司,足以讓她萬劫不復。

  御前相熟的宮人傳來消息說……怡然已一連四五日沒有在御前當值了,一直守在宮正司里,似乎是出了什麼大事。

  很快,宮正司向闔宮證明了出了怎樣的大事。

  瑩才人小產的第六日,怡然奉旨封映瑤宮搜查;

  第七日,數件人證物證被傳入廣盛殿;

  第八日,皇后下旨,瑤妃禁足馨儀殿;

  第九日,宏晅下旨,廢蕭雨盈從一品妃位,褫奪封號,位降從八品寶林。

  是以我在去看望小產後的瑩才人時,剛好第十日。

  她臥在榻上,虛弱不已,無半點孕時的滋潤豐盈,亦無孕前的嫵媚動人。如此枯槁的形容,當真與先前判若兩人。

  如此的變化也在情理之中,這十日來發生的事情她必定盡數聽說了,如何能好好養身子?小產本就傷身,她又要為這些雜事勞心傷神,加之這一連串層出不窮的變化之下宏晅無心前來看她,她自然愈加憔悴。

  “你害了我的孩子……你害了我的孩子!”她沖我喊著,目眥欲裂,“你害了瑤妃娘娘!”

  我站在她兩步開外的地方,笑意淡淡地凝睇著她。數日前還是絕代佳人,今日便是這般憔悴虛弱、撕心裂肺的樣子,真是天意弄人。

  “你來充什麼好人!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和那宮正司的宮正是什麼關係麼!晏氏……你不要太得意,此仇我岳凌夏必定會報!我會養好身子,你以為你還能得寵到幾時!”

  “嗯……”我微笑著轉過身走向不遠處的漆案,穩穩落座,兀自給自己斟著茶道,“你以為你還能同我爭麼?憑什麼?你的驚世容顏還是你的多才多藝?”

  我輕晃著茶盞端詳著她,愈發覺得她的自信來得可笑荒唐:“你真以為陛下被你迷住了麼?你也不想想,宮裡什麼時候缺過美人,你的過人之處可有過出那麼多麼?陛下待你好,不過是給蕭家面子罷了。”

  “你害了我的孩子……陛下會知道的!無論陛下還是蕭家都不會放過你!”她字字切齒而出,那因為激動顫抖的語聲憤怒分明。

  “你錯了,我沒害你的孩子。”我抿了一口茶後輕擱下茶杯,一步步踱近她,在她面前俯□子,笑靨不改地告訴她,“我只是沒有阻攔別人害你的孩子而已。”

  她的神色從無可抑制的憤怒變成不解,我抿唇笑續道:“是蕭雨盈。這一點……宮正司可當真沒騙人。欺君之罪,我那個好姐妹怡然沒膽子擔,我也不能讓她擔。是蕭雨盈怕你這個孩子危及她的地位,容不得你,你若真恨難消,就說服陛下賜她一死好了。本宮也委實樂得一見。”

  正文 88

  “你……你胡說!”她憤然反駁著我,而我從她的眸中尋到了恐懼,“瑤妃娘娘知道我的孩子日後會給她的,她不會害我!”

  “我胡說?是你自己跟錯了人。”我一聲冷笑蔑然,“瑤……哦,蕭寶林,她知道你的孩子日後會是她的?只怕不是吧,我倒覺得,她以為你的孩子日後要交給皇后娘娘。”

  “不可能!她知道的!蕭家跟她說過!”

  “那若皇后娘娘讓她那樣覺得呢?”我短嘆著唏噓不已,“虧得你還是名滿大燕的歌姬,蕭家這兩姐妹鬥了多少年,你不知道?藍jú日日來看你,你就日日見她,你讓蕭寶林怎麼想?你真以為你和你肚子裡的孩子值得讓六宮之主這般上心麼?那是做給蕭寶林看的。”

  “不……不可能……”她不願相信地搖著頭,聲聲無力地辯駁著,“不會的,她們到底是一家姐妹……”

  “但凡是個嫡女就不會讓庶出姐妹壓在自己頭上,但凡是個當家主母就不會允許妾室不恭不敬的譏諷自己這麼多年。”我凌然給了她答案,微緩了口氣,語氣平靜幾分,“皇后娘娘,她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啊!這兩條她都忍了這麼多年,你覺得她還會容忍蕭寶林有個孩子來跟她抗衡麼?”

  所以皇后起初想讓我除掉這個孩子,或是她奪走這個孩子。她做了兩手準備,但大概她也知道,她若想要這個孩子便是跟蕭家的決定抗衡,所以並沒有萬全的把握。不過她有這份心於我便足夠了,她待瑩才人好,我就變著法地讓蕭寶林覺得她是要奪子,讓蕭寶林覺得這是蕭家改了意思,然後逼得蕭寶林自己動手除掉這個孩子。

  所以十日前我會平平淡淡地告訴莊聆:“我什麼也沒做,審誰都是一樣。”

  我必須有防心,我不能給皇后在事成之後反咬我一口的機會,只能迫蕭寶林入絕境,迫出她的爭強好勝,讓她動手。

  我真的什麼也沒做,按捺不住動手的是蕭寶林。我只是用一次又一次透出去的口風、一日又一日傳出去的謠言讓她日漸相信,這孩子歸根結底還是皇后的。

  她果然是忍不了的。

  當然,還有一個少不了的人,沈立。

  他是映瑤宮的宦官,紅藥的哥哥。我當初失寵遭瑤妃罰跪時,便曾得他相助,他的要求很簡單,讓我不要苛待紅藥。

  我本來也不會苛待紅藥,就這樣又多了個幫手。

  那會兒我可沒想到這個幫手會有如此大用。

  “你也不想想,這兩個月來你胎像穩固,為什麼會步輦一不穩就動胎氣小產?步輦……又為何會不穩?”我逼近在瑩才人面前,笑意愈濃地問著她,觀察著在吃驚中逐漸黯淡下去的神色。

  十二日前,沈立告訴我“瑤妃娘娘近來備了些三棱”,他還告訴我“冬至的宮宴之後,給瑩麗儀抬步輦的宦官會挑地最滑的那條路走”。

  皇后暗許我用的六尚局與尚藥局我一個都沒用,最後還是用的我最信任的怡然的宮正司。

  動用鳳印的事總會留下證據,誰知同為蕭氏的皇后會不會反咬我一口亦或是將我推出去給她的族人一個交代。

  瑩才人的枕邊,猶放著一塊玉佩,玉色溫潤上佳,上刻著兩個小字:致知。我執起那塊玉佩,托在手心裡撫摸著那兩個小字,緩緩道:“物格、致知、意成、心正……你可知再往後是什麼?是身修、家齊、國治、天下平……”

  她眼底已是一片死寂,我仍不留情地繼續問她:“你覺得,皇后娘娘送你的孩子這樣的玉佩,在蕭寶林眼裡……是什麼意思?”

  “所以啊,最終下手害了你的孩子的,不是皇后娘娘,更不是本宮,是她蕭雨盈。”我撩了撩她披散的長髮,笑意殷殷,“你也可以把這筆帳記在本宮頭上,反正你我間本也有帳沒算清楚。”

  這是我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但她到底是不配跟我算帳了,宏晅像我承諾過不再見她,一個失子無寵的女人,根本無法和我一爭。

  怡然把這件事辦得漂亮,一切查清之後宏晅賜了厚賞,這是她應得的,在那樣的混亂中能雷厲風行地一舉扣下所有人證物證,這宮正當得有本事。

  “姐姐可不知道,我一連做了多少天的噩夢。”她告了幾天假,來我的明玉殿向我訴苦,累得倚在榻上眼睛都睜不開,“宮正司的慘叫真是比什麼都可怕,我躲著不看也聽得到,蕭寶林身邊還真有幾個硬骨頭的,死扛著不說,若是我……早招了。”她的眉心蹙了一蹙,嘆息道,“可惜了,陛下還是留了她寶林位,直讓我覺得這些日子不眠不休實在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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