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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身服侍的纏枝給她出主意說:“小主在梧洵時不是就見過如今的尚儀和宮正麼?何不求求她們去?她們是在御前能說得上話的人,總能讓小主過得舒坦些。”

  她毫不猶豫地搖頭拒絕。她要拿什麼求她們?

  她每日面對著夏美人的刁難,從應付到迫不得已的討好。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不知不覺間變得與她一樣的刻薄,學著她去巴結瑤昭儀。果然,瑤昭儀的“施捨”使得夏美人不再對她那樣步步緊逼。她無意識地動著越來越多的心思去爭、去斗,待她自己有所察覺時已收不住手。

  她已變成了自己入宮時最不願去做的人,攀龍附鳳。

  沒準哪天就會丟了性命。

  御前尚儀晏氏得幸了,這件事一度在宮裡掀起了好大的波瀾。

  同樣是宮女出身,晏然從前甚至還在奴籍,卻一舉坐到了從七品瓊章的位子上。晨省昏定時,位在她之前。

  她第一次感到了那樣的不服。

  她覺得,上家人子位比她高,是她家世不好,可如今一個奴籍之人,憑什麼壓到她頭上?她好歹還是中家人子的出身。

  所以當她聽說晏然和她一樣一朝得幸後失了寵,聽說晏然被傳去長樂宮、之後毫無理由地被下旨遷到錦淑宮的時候,心裡一陣快意。

  錦淑宮比晏然先前所住的瑜華宮,偏僻多了。她必是觸怒了聖顏。

  “究竟是個奴籍出來的下作坯子,打扮得花枝招展有什麼用,連瑜華宮也不願留你,你還指望陛下多看你麼?”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說出這樣刻薄的話,刻薄得連她自己也心生厭惡。對方明明是在她受封之初給過她忠告的人,那句忠告在很多時候讓她忍下了心中的怨憤,免去了無數的麻煩。

  她本該心存感激,可這感激到底壓不過心中的嫉妒與不甘。

  晏然沒有理她,自顧自地往前走。夕冉只覺心底一陣被看不起的怒意升騰,她憑什麼?就憑她位份高上兩品麼?

  她還當自己是從前的御前尚儀麼?

  “倒不如死了這條心,將那些珠釵布料省下來打賞下人,好歹日子好過些,還省得作踐了那些好東西!”

  她的嗓音在憤怒中變得有些尖細,極是刺耳地傳入晏然的耳中也傳入她自己的耳中。

  面前這淡藍色的身影頓住腳步,脊背挺得很直,頭也沒回地還了她一聲冷語:“胡采女這話錯了,家人子也好,曾在奴籍也罷,今日到底是陛下的宮嬪,女德自不可廢。看來采女自幼沒學過這些,我勸采女回去內修吧,沒的丟了陛下的臉。”

  晏然本無意拿陛下出來說事,卻正好觸了她心頭的痛楚。無寵,是她這些日子所有委屈的根本緣由。偏偏晏然從前又是御前尚儀,這樣的話自她口中說出,在夕冉聽來格外地譏諷。

  好像每一句話都不受自己的控制,好像自己是個在深宮中變得尖酸不堪的毒婦,她疾步上前擋在晏然面前,冷聲地喝罵:“你算什麼東西,也配來訓我!你若不是在御前待了幾天哪有今天的位子,好自為之就是了,時時拿陛下出來壓人簡直滑稽!”

  話音未落,她已然後悔了,無論現在是否一樣不得寵,晏然到底比她高出兩品。若是一狀告到皇后那裡,皇后便是秉公辦事,也定是自己的錯。

  晏然微蹙著眉頭細細地瞧了她半晌,俄而一聲輕笑,轉身施施然離去。就好像她是一個譁眾取寵的怪物。

  她根本不在意、根本不屑於同她爭執。

  她覺得她敗得徹徹底底,她爭不過那些新得封的上家人子,也爭不過這位在奴籍八年的新瓊章。

  她不知道被遺忘了將近兩年的自己為什麼會再度得幸,那麼突然,讓她受寵若驚。她被小轎抬進了成舒殿,她從來沒進過的地方。可她首先想到的居然是……她又獲寵了,晏然尚是無人問津。

  那個晚上她在暗自的攀比中過得如夢似幻。

  第二日清晨,猶是鄭褚進來宣旨,晉她從八品良使位。

  仍是小主。

  這次是怡然帶著宮人進來服侍她更衣盥洗了。怡然不似晏然當初那樣與她說笑,低垂著眉眼將一碟子首飾放在妝檯上,道:“這是靜婕妤娘娘昨晚送來的,賀小主晉封。”

  昨晚?賀晉封?在宮中有些時日的她自然一下就能聽懂這話是什麼意思,她一刻前剛剛得以晉封,理應不該有人提前預料到。

  所以這一切都是靜婕妤的安排,她要去謝恩。

  可她與靜婕妤素未有交集,揣著滿腹的疑問,她進了荷蒔宮漣儀殿向靜婕妤行大禮,輕聲曼語壓下自己心中的忐忑:“臣妾錦淑宮瀾曳齋良使胡氏見過婕妤娘娘,娘娘萬安。”

  免禮賜座上茶。靜婕妤招待得很是寬和,冷漠的話語卻毫不留情地一點點點醒她。

  “晏然和陛下是怎樣的情分,你以為陛下會和當時忘了你一樣轉眼就忘了她麼?”

  “你真以為她在宮裡無依無靠?從陛下到御前宮人到本宮都還是肯護她的,她不同你計較,那是她大度。莫說是你,就是你們良玉閣那位夏美人,若跟她爭起來也沒有勝算。”

  “但你放心,她根本沒想跟你爭這些,你給她個清淨,那些不堪入耳的話,別再讓她聽見。”

  最後,靜婕妤對她說:“若不是晏然來央本宮在陛下面前為你說說好話,本宮幾乎忘了你是誰。”靜婕妤眉目間的嘲諷與傲氣都是清晰可見地呈現在她眼前,讓她覺得無地自容,低著頭沉默地聽著,“該去謝誰你該心中有數。晏然她能助你一力便同樣能讓你永無翻身餘地。良使小主好自為之。”

  夕冉早已看清在宮中有寵無寵的日子差別有多大,也知道這個翻身的機會來得不易。懷著五味雜陳的心思去向晏然道謝,一字一句都說得忐忑不已,甚至有些顛三倒四。

  “人各有志,良使你是個不服輸的,但我只想活得平平靜靜。你不必奇怪我為什麼幫你,我只是忌憚良玉閣那位罷了,她事事跟著映瑤宮,我怕對我不利。偏偏你是個直性子,她想做什麼定是要通過你來做,自己避得遠遠的。與其出了事拿你頂罪,還不如趁早讓你知道你跟的是什麼人。”

  晏然說出這樣一番話。宮中幫人,果然都是有所圖的。

  夕冉驀地明白自己為何會如此討厭晏然、為何會事事與她攀比,回思起來,夏美人的旁敲側擊實在太多了。每一次都巧妙地敲在她的痛處上,每一句都讓她愈加地容不下晏然。

  可她居然就這麼自然而然地順著夏美人的話去了,真是傻得透徹。

  但……人各有志?夕冉怔了又怔,她依稀記得,她的“志”並不是如此啊……

  大燕朝永昭年間嬪妃玉牒載:采女胡氏夕冉,永昭三年四月,晉良使位,秩正九品。

  作者有話要說:下半部分半個小時後就發出來了~~~~

  大家看到藜蘆的真相之後……不要太驚訝……

  正文 78愉妃小傳(下)

  【第四樁事·有子】

  之後的一段日子,她常得召幸。宮裡頂紅踩白屬常態,她得寵了,日子也就好過了。

  再後來,她竟然有孕了。這簡直就是上天的眷顧。

  皇帝大喜過望,晉了她正八品婉華位,還賜了個封號:愉。

  她終於也位列八十一御女,宮中要稱她一聲“娘子”了。

  闔宮都來送賀禮,弄得瀾曳齋的宮人們忙碌不堪,各式各樣的稀世珍品堆了大半個屋子。但她知道,這些東西都是看在她腹中孩子的份上才會堆在這裡,並不是給出身卑微的她。

  晏然是親自來送的,是真心向她道喜。她正與晏然閒聊著,那邊夏美人也差人送了東西來。

  是幅畫,她不屑地說夏美人太小氣,晏然打開那畫時眼睛一亮:“送子麒麟圖,前朝李元的手筆,這禮可是不俗。”晏然環顧四周,覺得這畫掛在她臥房中顯得格格不入,自己做主讓宮人拿去書房。夕冉也無所謂,反正她從來也不待見夏美人:“我才不信她是真心賀我。”

  晏然時常來陪夕冉聊天解悶。一如晏然先前說的,她想圖個清靜,她也確實在避著皇帝。每每聽說皇帝來了,她二話不說便立刻避開。所以晏然來看她這麼多次,竟沒跟皇帝見過一次。

  她知道晏然在避寵,以致於那日她與皇帝說笑著,聽見外面傳來晏然清凌凌地笑語時登時替她一驚。

  “剛走到院子裡就聽妹妹笑得開心,日後生下的孩子必定也是個愛笑的。”晏然語聲未落,人已到了房門口,抬眼一瞧也是一怔。面上微顯了窘意,屈膝一福:“陛下萬安。”

  晏然剛落了座,皇帝便誇了她一句:“鮮少看你穿這樣的顏色,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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