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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歲的謝潤聲音正在轉變,微啞的嗓音顯得最後一句話格外惡狠狠。

  皇后淡睃著他:“一碼歸一碼,你大哥找二哥的事另說,他說你練字不認真……你本來練字就不認真!”

  “哦……”告惡狀失敗的謝潤臉上一紅,低頭繼續吃菜。

  皇后又跟謝淙說:“你姐姐要進宮安胎,明天來,酸梅烏梅也會進宮看看。用完膳去東宮告訴你大哥一聲,讓他明天歇一天,到我這兒來。”

  謝淙皺眉:“我不去!”

  皇后心說你小子脾氣挺大啊!

  不去就不去,我這兒能傳話的人多了去了!

  .

  於是,晾了二弟一天的太子第二天上午就到了,因為長姐的面子不能不給。

  並不想見大哥的皇次子晌午時也到了,同樣因為長姐的面子不能不給。

  平安公主則是一早就進宮了,在寢殿陪母親說了會兒話,大致知道了兩個弟弟在吵嘴。差不多到傳膳的時辰時,皇后說要親手做個菜,陸杳便帶著酸梅烏梅一起先去正殿。

  三人到了正殿一看……

  平安公主面上驟冷:你們這是劃分勢力呢?

  正殿裡的坐席分列在兩邊,右邊是謝淙謝泠謝潤,左邊是太子謝沅。

  謝沅風輕雲淡地自己品茶,那三個則要飲茶都一起端茶杯,全都冷眼瞪著謝沅,端然是無聲的討伐。

  “咳。”平安公主輕一咳嗽。

  四人聞聲同時離座上前,揖的揖、福的福:“長姐”

  “好好小聚的日子,你們鬧什麼彆扭!”殿裡的宮人早被這幾個嚇了出去,眼下都是一家人,陸杳一點也沒拐彎抹角。四個弟弟妹妹低著頭聽著,她又道,“擺臉還擺到母后這兒來了,你們翅膀硬了是吧?”

  謝淙當即不服:“我也不想啊!大哥他……”

  “你長脾氣了!你大哥經歷的朝中事不比你多?平日做得不好讓他說兩句怎麼了!”平安帝姬下頜微抬,神色愈冷,“還敢當著宮人的面跟他拍桌子,你眼裡還有沒有點分寸!”

  謝淙語塞,垂首:“長姐我錯了。”

  謝沅見著台階趕緊下:“沒事,咱們兄弟……”

  “還有你!”平安公主一個眼風掃過去,謝沅立刻噎了,低頭聽著。

  平安公主神色半點沒緩和:“打從你當了太子,東宮裡的事我在宮裡宮外沒少聽說。天天差遣你這兩個弟弟有意思嗎?阿淙做得不好你慢慢教他我不管,有朝臣在你都訓他,換了你你能愛聽?父皇從前是這麼教你的?”

  謝沅無話,強撐了片刻後也低頭了:“長姐息怒。”

  平安公主緩了口氣,黛眉一挑:“什麼時候都不能忘了兄弟情分,這話父皇母后教過沒有?”

  謝沅謝淙謝泠謝潤低眉順眼。

  陸杳:“說話!”

  四人:“說過……嗯,說過說過。”

  很好。

  .

  一刻後皇后做好兩道菜回來,皇帝也從紫宸殿過來了,夫妻二人很快就覺得餐桌上的氣氛有點……怪。

  若說什麼冷嘲熱諷吧,沒有,幾個孩子甚至沒有剛開始的那種面色鐵青明顯賭氣的樣子。

  可就是不對頭。

  於是,皇后給皇帝夾了一塊自己做的辣子雞丁,悄悄踩了踩他的腳,目光往四處一划,意思是:感覺到了沒?不對勁啊?

  皇帝抬腳在她腳上一壓,頷首,意思是:感覺到了,再看看。

  然後兩個做長輩的開始沒話找話。

  皇后早上已經與平安公主聊了許久,這會兒就挑已嫁給自家侄子六年的酸梅說話了。

  皇后微笑:“酸梅,這些日子阿杳安胎,你多進來看看吧。你那兒的孩子比烏梅家的大些,帶著也方便。多跟阿杳說說你懷孕時的事,免得她害怕。”

  “諾。”酸梅一笑,“妾身跟娘回過話了,打算帶阿婧進來陪公主。在宮中住一天、回家去住一天,也免得太折騰。”

  皇后連聲應“好”,接著便讓人給酸梅收拾新住處去,說讓她住在當宮女時的住處不合適。

  酸梅還沒來得及道謝,平安公主手中的筷子一放:“母后,兒臣求您和父皇個事唄?”

  皇后淺怔,與皇帝相視一望,後者點頭:“你說。”

  陸杳的笑容透著點愧疚:“父皇,我知道現在阿沅當了太子、阿淙也開始接觸朝政了,可是……我這頭一回有孕,就像母后方才說的,我確實還是挺害怕的。您能不能、能不能讓他們最近閒一點,多來看看我?他們到底近一些,比表嫂從皇城外趕過來方便嘛……”

  “這個……”皇帝有點意外她會提這個,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看向兩個兒子,陸杳同時目光一厲掃向兩個弟弟。

  深感自己被父親和姐姐夾在中間的謝沅和謝淙:“……”

  二人傻了一會兒,謝沅先說了話:“這個……兒臣近來手頭的事……”

  “照顧長姐是應該的!”謝淙應得很乾脆,恰他又與陸杳坐得近,語罷便放下筷子笑容滿面地又道,“正好我現在出宮開府了,長姐您要是想吃什麼宮外的東西,提前告訴我一聲,我一定親自買去,不讓旁人經手!”

  “好。”陸杳莞爾頷首,轉而看向謝沅,“阿沅?”

  明明已經貴為太子的謝沅被長姐盯得心虛,點點頭:“我和二弟一起過來。”

  然後一家子繼續用膳。

  這樣的情狀奇怪得很。若論威嚴,陸杳其實是比不過做父母的皇帝皇后的,但在弟弟妹妹的事上,很多時候偏偏是她說話最頂用。

  她都一度覺得太怪,後來皇后跟她說:“可能正是因為我們是父母,他們打從心裡覺得我們會容忍或者慣著他們。你這當長姐的是平輩,能忍的有限,在他們看來就不一樣了吧。”

  ——不管是不是皇后所認為的這樣,反正這麼多年都是這樣下來的。

  就這樣,用膳前被長姐訓了一頓、用膳時又被長姐將了一軍的謝沅謝淙一時變得十分聽話,連帶著謝泠謝潤也好像在腦門上頂了個“長姐我很聽話”的字條。

  用完膳,皇帝和皇后就在旁邊看著這幾個在長女跟前大肆裝懂事。

  阿沅給阿杳上了茶、阿淙給阿杳端了點心、阿泠在旁邊給她念書聽,連最小的阿潤都在對長姐噓寒問暖……

  皇后沒打算管,皇帝問清皇后“前情”之後也不打算管。一下午里,四人像父母投了好幾回求助的目光,無奈每回都沒能趕上他們正好看過來的時候。

  求助失敗後再扭頭看看神色清淡的長姐……

  長姐你說什麼都是對的!

  .

  在笑看幾個孩子被阿杳壓制了一下午之後,皇帝準備回紫宸殿了,臨離開時看看他們:“阿沅阿淙跟朕去,有些事。”

  “……諾!”二人頓覺重獲新生,就這樣,都沒忘了恭恭敬敬地再朝陸杳一揖,“長姐,我們告退了。”

  而後兄弟倆半步都不敢停地跟著父皇走了,他們的身影剛徹底離開,椒房殿裡就笑開了!

  謝潤伏在陸杳肩上笑:“也就長姐敢這樣治大哥二哥!換了別人,他們才不聽呢!”

  “嗯。”陸杳微笑著拍了拍謝潤的手,“阿潤啊,姐姐今天早上在母后這兒看了看你近幾天寫的字。”

  謝潤:“……”

  然後謝潤就紅著臉坐到桌邊練字去了。

  一直練到陸杳主動開口讓他歇著。

  紫宸殿,皇帝坐在案前以手支頤,抬眸看看在底下規規矩矩站著的兩個兒子:“別怪你們長姐不給好臉,朕也想問問,你們怎麼回事?”

  二人都緘默不言。

  皇帝覷著謝淙:“阿淙先說。若說不清楚,秋獮別去了。”

  “……父皇!”

  謝淙哪裡會肯不去秋獮?這回秋獮跟從前不一樣,他前前後後費心安排的事情可多了,現在十分想看看自己弄出來的成果。

  於是謝淙不看謝沅,硬著頭皮說了:“其實、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大哥最近太……太愛找茬了,一點小事都吹毛求疵的。不只是兒臣一個,三弟也挨了好幾回訓,我們就覺得、覺得……”

  謝淙的聲音弱下去,不敢再說了。

  皇帝輕一拍桌子:“說!”

  謝淙微顫,頭低得更低:“我們就覺得他當了太子就不拿我們當弟弟看了,使喚我們比使喚臣子還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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