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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年早春,李知茜被戶部三司田大人看上了,李知茜正頭痛時,卻沒想到那個跟她定親又退親的紀頤溯,千里救美來了。

  兩人最後成了親,生了孩子,分了家。

  齊瑤三年無事,李知茜卻是每次來信都讓她半晌說不出話——跟紀頤溯定親,退親,結親,這緣分也是……

  程商自然知道兩人在通信,但從沒問過寫什麼,沒想到今日意外的提了出來。

  “你想出門就出門,想提誰就提誰,既然是夫妻,我就信你。”

  二十二歲才有了孩子,齊瑤不是每天躺在床上養胎,而是選擇照舊過生活,三五日去一趟金嵐茶莊,有大戶太太派車來請,就拿著傢伙上車——以前怎麼樣,現在就怎麼樣。

  她身體好得很,吃得下,睡得著,這幾年她習慣了有事情做,閒不下來。

  江嬤嬤雖然覺得不太好,但見葉嬤嬤都沒攔著,最主要的是程商也沒開口,便只能算了。

  肚子慢慢大起來,秋末冬初,已經看得出孕婦的模樣。

  京城民風開放,見個孕婦出入茶莊,倒也沒人說什麼,只是肚子大了,車子坐久了不舒服,於是超過一個時辰的地方,便都婉拒了。

  茶藝也不過就是添個趣,太太們聚會多的是新鮮東西,缺了她,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至少,她是這樣覺得,因此婉拒了就婉拒了,也沒往心裡去。

  茶莊的銀子,一年三結,二月底,六月底,十月底。

  再十天就是十月底,她一早就到了茶莊,到了後頭的帳房開始做起三結的帳本。

  天氣不冷,門也就沒關,弄了一個多時辰,正覺得有些腰酸,想起來站站,卻聽見外頭隱隱傳來桌球響聲。

  葉嬤嬤皺眉,“櫻桃,去外頭看看什麼事情。”

  櫻桃出去了一下,迅速又跑回來,連忙把門關上,上了拴子,“外頭有人來找麻煩。”

  齊瑤放下筆,“誰來找我們麻煩?”

  要砸店給好看,通常是新店開張,金嵐茶莊這都開多久了,怎麼這時候來?

  葉嬤嬤走到門邊,耳朵貼著,令人安心的是,外頭響聲不斷,卻是沒有一路砸進來的意思。

  約莫又一會,安靜了。

  “太太,是我。”元大娘的聲音,“外頭剛剛有人來惹事,現在已經走了,太太要不要先從後門離開?”

  雖有點怕,但也不想就此離開——金嵐茶莊也算她的孩子,今日莫名被砸,她總得看看變成什麼樣子。

  茶葉散落,門窗損毀,這事不用說,那塊百年牌匾被扯下來了,雖然是放在柜子上,但已經變成兩半,上頭不難看出腳印。

  誰這樣恨他們?

  元順上前道:“已經讓人通知程掌柜來處理了,不知道那群人會不會再折回,小姐先回家吧。”

  “不用,我在這兒等。”

  “那,不如小姐去對面琴室聽聽曲兒吧,要是程掌柜來了,便派人去喊,要是那群賊人回來,也不用怕。”

  元順是齊家的家生子,稱齊瑤為小姐,後來被程商要去了,又喊他為程掌柜,即使已經來京三年,習慣還是沒改。

  程商被救起時,要活不活的,元順每晚起來幾次看他還有沒有氣,後來程商翻身了,元順也跟著翻身了,日子比起在齊家時都不知道好上多少,夫妻都是老實人,十分忠心。

  她還沒答應,葉嬤嬤便說:“就這樣。”

  違拗不得,只能在嬤嬤丫頭的陪伴下去了。

  琴室一樓的窗邊倒是個好位置,能將茶莊看得清清楚楚——幾個小子連忙收拾殘局。

  很快的來了幾個木工,拿出工具,旋即開始修繕起門窗來,斷掉的木頭釘起,窗紙重新糊上,當然最後還是得重新做,只不過好的木材得等,雕花師傅也未必馬上有空,只能先修著。

  中午剛過,一輛青帳馬車疾駿而來,便停在金嵐茶莊前頭的大樹下。

  不是官車,但雙頭馬車高大壯碩,帳子繡花也十分精緻,在奴僕伺候下下來的,是個五六十歲的老人家,很瘦,但卻十分精神。

  齊瑤奇怪,到茶莊自然只能買茶,但這老人如此尊貴模樣,何必親自來一趟?

  一轉頭,卻瞥見葉嬤嬤臉色有點……怎麼說,有點激動?

  “是嬤嬤的舊識嗎?”

  “嗯,哎,好多年不見了。”葉嬤嬤笑了笑,神色透出一絲感懷,“是紫寧宮的邵公公,但看他馬車又不是宮中出來的,怕是前些年安寧公主出嫁時,皇后娘娘派上的。”

  他們大黎國,曾經有過兩次宮斗。

  一次是譚皇后剷除多年來備受榮寵的田昭熙,田昭熙在思過房身亡,六皇子失去了母親庇護,最後病死。

  再來,就是傅韶妃扳倒譚皇后,結果譚皇后被打入冷宮,太子被拔除儲君位置,終生不得出太子府,四皇子遷移至許州,無召不許回京,已經與金述侯世子定親的cháo生公主被迫解除婚約,改嫁商戶。

  傅韶妃成了傅皇后,紫寧宮成了紫寧殿,三皇子成了太子,安寧公主也成了後宮中最特別的一位,她是皇后名下唯一的公主。

  安寧公主出嫁,傅皇后派上自己的心腹去伺候,喜愛之情自然不用多說,只是,即使不是從宮中出來,公主府的大總管也非常人,怎麼會自己來個茶莊呢?

  她記得嬤嬤當年跟她說過,田昭熙剛剛生產,傅韶妃又剛剛喪女,這便把小公主送去紫寧宮了,別說外頭的人不知道,只怕宮裡一些位分低的嬪妃,也不知道安寧公主其實並非傅皇后所出。

  “既然是嬤嬤故人,那安寧公主又是……又是……嬤嬤可要過去跟他說說話?”

  “我跟邵公公素無交情,他是四妃宮中的大總管,不會認識我這個彩晨宮的人,只是他既然來這,倒也難得。”葉嬤嬤考慮了下,“邵公公跟傅皇后主僕之情深厚,現在又在公主府當差,大少爺既然正在想辦法競茶,小姐不如以掌柜身分過去說幾句話。”

  齊瑤正有此意,聽得葉嬤嬤這麼說,笑著站起身,“那我過去會會他。”

  她走出琴室,那邵公公剛好也走出金嵐茶莊的大門,她先是欠了欠身,讓對方知道自己在找他,這才走過大街。

  “小女子姓齊,是金嵐茶莊的掌柜,今日不巧,小店被砸,您老需要什麼茶,我再命人送去,算是給您今日多走一趟賠罪。”

  “老頭子姓邵。”那邵公公倒是一臉老好人的樣子,“小娘子有了身孕,還出來做生意?”

  “不妨事。”齊瑤笑笑,“您特地過來,肯定有想要的茶葉,還是我給您介紹幾種?”

  邵公公擺擺手,“我是受人所託,過來看看。”

  “受人所託?”

  “吾乃安寧公主府上的總管,三年前,駙馬跟紀家做上了河船生意,紀少爺臨去前托駙馬爺照顧兩個故人,一是石榴館的李掌柜,二即是金嵐茶莊的齊掌柜,駙馬爺親自允諾。但石榴館三年前已經收了,李掌柜也嫁入紀家,便剩下金嵐茶莊,京城裡的地痞流氓,喜歡敲詐店家的下等衙役,都知道安寧駙馬看照著金嵐茶莊,不想今日居然有人砸店,我來看看是誰敢壞了駙馬名聲,讓他有負友人託付。”

  果然是公主府的大總管,完全不拐彎抹角,一下子就把話說得清楚。

  對了,齊瑤想起當年田大人想硬娶李知茜過門時,還是安寧公主伸手擋了一擋,李知茜這才能等到紀頤溯來英雄救美——沒想到他雖然回到馨州,還是請駙馬爺看照著她們姊妹,難怪剛剛開店時還有些小風波,後來卻是什麼事情都沒有,衙役上門買東西,他們想多送幾斤茶,對方都不肯收,原來……

  這情,她承了,將來若回到馨州,肯定上紀家道謝。

  “既然見到齊掌柜,倒是再好不過了,不知道最近可有結新仇,還是有什麼人可疑?”

  “我倒想不起來,這幾條街里就我們一個茶莊,我們也從不跟別人搶客,但把我們的牌匾都踩了,肯定是恨了。”

  “齊掌柜既然沒頭緒,這幾日還是別出門了,女子妊娠可不容易,待老頭子弄清楚誰這樣打安寧駙馬的臉,再來給齊掌柜交代。”

  “那就有勞邵總管了。”

  說話間,一輛松花綠的大馬車在旁邊停下,帳子一掀,程商一臉焦急的跳下車子,見到齊瑤好好在門口,神色瞬間好了不少。

  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也不管旁人在,拉起她的手,“可有傷到你?”

  “沒,倒是嚇著你了吧。”她笑著搖搖頭,從懷中拿出手帕,輕輕為他拭去額頭上的汗。

  “我生平第一次恨不得能插翅飛,你沒事就好。”程商又看看她,確定真沒事,這才放心,“林管事,去武館再多請二十個護院,今天就要,快些,現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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