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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粉色的霞光透過布朗尼醫院高長的透明玻璃窗,撒向閃光的地板,隨即折返回天窗。
“嘿,看到沒有,這些人全部都是來感謝習醫生的救命之恩的!”
“嗯嗯,習醫生簡直就是整個布朗尼,哦不,全球人的偶像,不到三十就滿載榮譽,在他手上,沒有救不活的病人!”
“這個有點誇張了,不過習醫生確實是神人一個,人稱簡直‘醫學界的天使’!”
“看你花痴得~是不是想嫁給他?”
“廢話,放眼看看我們布朗尼未婚的護士,誰不想擁有這麼一位帥得人神共憤的老公啊!”
“得了吧,萬一習醫生已經結婚了呢?”
傳來一聲苦惱:“這個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對啊,畢竟他的私事,全院上下一概不知,甚至連他為何空降咱們布朗尼都不清楚。”
……
米凜梵瞬間被點了穴,動彈不得。
腦中不斷播放格蕾絲的回答——
“我明白你的意思,”格蕾絲揪著頭髮煩悶,“可……他是我這麼多年來全心全意用力愛著的人,怎麼可能說放手就能放手的呢……”
是啊,如果你深愛過一個人,就會明白,放手就是那種抽骨扒皮身心俱損的痛徹心扉……
洗完水果回到病房,房間空無一人,米凜梵心中一凜,急急忙忙跑出去找人。
二樓轉角,與迎面而來的人撞個滿懷。
米凜梵疼得蹙眉,捂住與硬物撞上的額頭,抬眸一愣,道歉的話語生生堵在喉頭,嘴唇翕合數下,莫名的緊張感攀升,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是好。
“發生什麼事了,這麼著急?”
習海牙率先打破異樣的氣氛。
“……沒……我先走了……”
習海牙偏過頭抓過她的手順勢往牆邊一按,擰眉不悅:“我不問,不代表我不在乎!”
刀削似的俊容略微消瘦,專屬於他的氣息靠近,心臟‘砰砰砰’跳個不停。
倏地想起他前幾天的吻,不溫柔也不粗魯,有種久旱逢甘霖的……懷念與眷戀!
此刻的他,是他又不像他。
曾經的習海牙,從不強迫自己做任何事情,溫文爾雅,謙遜如玉。
現在的習海牙,渾身散發著一股霸道侵略的□□氣息……
不由自主聯想方才那兩位護士的對話——
是因為自己嗎?
還是說因為習景天的死?
亦或說兩者皆有……
“……對不起……”
習海牙藍眸沉了沉,自嘲一笑:“對不起?對以前還是對方才?”
米凜梵顯然被問住了。
對以前對他造成的傷害道歉?
還是對方才撞到他的事情而道歉?
這個答案,連她自己也不清楚了……
對於她的沉默,習海牙最終後退幾步,拉開兩人的距離,雙手插進白大褂口袋,嘴角斜勾:“落煢煢,不,現在應該叫你米—凜—梵,原來換個名字,可以這麼好玩!”
話落,頎長的身影消失眼前。
米凜梵臉色煞白,全身像被抽光了氣力般虛弱癱軟,死死咬住下唇,不讓自己哭出來。
他一共跟自己講了四句話,58個字,可為何,字字如寒冰,將她從頭到腳凍得一陣冰涼!
這就是他的恨嗎?
如果是,那麼恭喜他,成功將自己擊得節節敗退。
同時,也恭喜自己,惶惑迷離的猜想終於得到了最終的證實。
原來,自己還是心存僥倖,希望他不要記恨自己,然而這個僥倖,就像在毫無水源的荒漠種活一片綠樹,簡直痴心妄想……
米凜梵魂不守舍晃晃蕩盪走回病房。
“伊莉莎,你回來了?”格蕾絲將手中的蘋果攪得‘咔哧咔哧’響。
米凜梵抬頭,紅腫的眼睛混合鼻音:“你去哪裡了?”
格蕾絲心驚,一臉內疚,慌慌張張給她抹淚:“天啊,親愛的,我就是出去曬了一會太陽,對不起對不起,我保證下次去哪裡都跟你交代好不好,別哭了別哭了哈……”
米凜梵什麼都沒說,只是抱住格蕾絲,任憑淚水繼續滑落。
痛吧痛吧,唯有痛,才能替自己所做過的傷害他的事情贖罪。
布拉格冬季的第一場雪,下得突如其來防不勝防,才一夜的功夫,整座城市褪下五彩斑斕的著裝,換上銀裝素裹的白衣,茫茫無際,寒風料峭。
明天就要放假了,不知道伊莉莎會不會回家。
格蕾絲瞅了眼剛買的布拉格特色的玩意兒,心下一定,等下就去問問她,如果不回去,就讓她跟自己回去,想必爸爸媽媽也會很歡迎她的。
嗯,就這麼辦!
“格蕾絲——”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格蕾絲笑容僵硬在半空中。
壓下心房的苦澀,轉頭抿嘴一笑,禮貌打招呼:“哈嘍,托爾,好久不見!”
“格蕾絲,我有事要跟你說——”
“我趕時間,下次再說吧!”格蕾絲打斷他的話,絲毫沒有心情聽他的解釋。
托爾伸手握住她的手心,憂鬱占滿整張臉,幾近哀求:“格蕾絲,你住院期間,我每天都有去看你,可是……”
“可是什麼?”
米凜梵將最後一件衣服疊放進行李箱,抬起另一端合上,拉緊拉鏈。
側頭瞥了眼床上的‘休學申請單’,醒目的紅章大刺刺躍入眼帘。
不得不承認,自己太過於懦弱了,躲了三年多,終究還是相見了,從他看自己的眼神中,無任何波動,甚至連多餘的驚訝都沒有,證明他已經知道自己還活著。
就算知道又如何,恨依舊在。
布拉格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與其讓他看到自己心煩,不如自己主動離開。
看吧,她天生註定孤獨如漂萍,無所依託,塵世的炊煙滾滾,終究沒有一縷屬於自己。
只是有點捨不得格蕾絲,她生命中第一個傾心相待的朋友……
‘嘭’的巨響,大門與牆壁摩擦發出的刺耳聲。
米凜梵驚了下,看見來人,微微一笑:“你回來了?”
格蕾絲冷淡瞥了她一眼,雙手環胸交叉,後背抵上牆壁,隨意問了句:“都收拾好了?”
米凜梵蹙眉,總感覺哪裡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怎麼,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心虛得不敢說話了?”
她知道自己要離開布拉格藝術學院的事情了?
米凜梵支起深紅色行李箱,猶豫片刻,還是決定跟她坦白。
挪步拿起‘休學申請單’遞過去,眼角眉梢滿是歉意:“格蕾絲,我要跟你說一件事,我……就要走了,我在布拉格最開心的一件事情,就是能夠交到你這麼一位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