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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將近了大半年,言榮便沒再見過這位小王爺,關榮也不找了,卿歡樓也不來了。言榮和老鴇都在想,究竟是百靈坊還是春盈閣將我們這位極有威望的官人給哄好了。同時,言榮也聽到些風言風語,說是王爺打了敗仗,腿受了重傷,或許再也騎不了馬,帶不了兵了,還因此被聖上狠批了一頓。

  但當言榮再見到晉王的時候,他覺得風言風語還是不可信的。

  明顯是美化了晉王這個人。

  何止是不能騎馬,恐怕以後尿尿都要有人扶著。言榮心想。

  晉王坐在一種木質的行攆上,行攆是由四個人抬著,抬進卿歡樓里的。

  都這樣了還來玩……言榮心中頓起恨鐵不成鋼之感。

  晉王回來自然是找關榮的,關榮雖然不是嫌貧愛富的人,但他和言榮都更中意那種氣度風雅富有才學的詩人,加之這時的關榮已心有所屬。便服侍得很不盡心。

  王爺十分敏感,他便將關榮罵了出去。

  但即使不招人,晉王也還呆在卿歡樓里混吃混喝,後來索性就賴著不走。無奈他有權有勢,老鴇又不敢招惹,只隨他去了。

  因言榮入秋便犯腿疾,他曾四下尋醫問藥幾乎訪遍了上京各大醫館,可仍是不見效果。好在他言榮夠執著,果真被他找到了一位隱士高人,高人只捏了幾下言榮的腿,言榮便舒暢許多。至此言榮逢人便夸,還厚著臉皮天天跟在大夫後面噓寒問暖,那李大夫脾氣極差,但言榮受的住,逢年過節的,都要拜訪一番,日子久了,那李大夫和他也熟絡起來,大夫每年立秋都會為言榮現配一罐滑膏,塗抹於膝蓋腳腕關節之處,權作保養之用。

  今年言榮來取藥膏時,不知為何總會浮現王爺陰鬱的神情,他思索片刻,受著李大夫的怒罵,求著人家再為他配一罐藥膏。

  回到樓里,言榮握著藥膏小罐冥思苦想,他的確是突發善心,臨時起意,念在王爺曾有為他攬客之恩澤,他報答一下也正常。

  雖說平時言榮連瞄晉王一眼都不敢,只有在晉王聽戲心情好的時候,言榮才敢隔著樓梯,遠遠朝他晉王一笑。如今正是晉王意志消沉之時,言榮更要小心度量,他怕這樣冒冒失失的將藥送給他,會令他懷疑是在揭他腿疾的傷疤,觸及他的逆鱗,言榮免不了又要被割下耳朵。

  他左思右想,如何既能將藥送去,又能讓他活著出來?

  想了兩天,言榮搜腸刮肚想出了一個自認的妙計。

  當天下午他便站在王爺住的雅間門前,理了理自己衣裳,將衣襟合得嚴實,儘量不讓自己顯得那麼風騷。

  言榮輕扣門道:“王爺,奴家言榮。有事求見。”

  半響,門裡傳來王爺的聲音:“進來。”

  言榮換上一臉痴笑,進了房中。他裝作尋找什麼,目光四處探看,道:“不知王爺可有看到一隻灰色小貓?”

  晉王側躺在軟榻上,連眼皮都不抬一下,百無聊賴地翻看著眼前的竹簡,道:“本王來卿歡樓這麼久,從未見過一隻貓。”

  沒見過就對了,言榮繼續柔聲道:“小灰是奴家今早剛從西街買來的。長得討喜可愛。它剛來,還不認家。奴家一時沒看住,讓他溜了出來。恐驚擾了王爺,特來……”

  晉王不喜人打擾,打斷道:“它沒來過。”

  “擾王爺清淨了,奴家告退。”言榮行禮便要退出房門,可言榮身子弱呀,他一不小心便平地摔倒,一不小心將袖子裡的藥罐甩了出去,又一不小心那藥罐竟滾向了王爺的軟榻前。

  王爺不為所動,連身旁的小廝也冷眼旁觀。言榮早料到如此,摔倒之人若不是關榮,王爺才懶得管呢,言榮也不尷尬,扶著門框,自顧自說道:“讓王爺見笑了,奴家這膝蓋一入秋便鑽風般的疼,一時發軟,說倒下就倒下……幸好有西街慶壽醫館的李郎中配的藥,奴家才稍有緩解,這李郎中也是位奇人,多大的毛病他隨手一捏便可痊癒,唉……還多虧了李大夫……不說了不說了,該擾王爺清靜了。奴家塗了藥便會好,斷不會再在王爺面前出現如此窘態……奴家告退。”

  言榮說著,退出房門,扶著牆踉踉蹌蹌地走了。

  身邊的小廝見王爺沒有因言榮的滿口胡話而面露不悅,便將藥罐拾起打算還給言榮。

  卻被王爺擺手攔住:“拿過來。”

  晉王掃了一眼這個普普通通的藥罐,將其攥在手裡,把玩起來,一邊摩挲一邊嘴角不由自主的向上彎起。

  “扭捏作態。”語氣里都掩藏不住笑意。

  之後的幾個月,王爺有事沒事便去言榮的房中。倒也不是找言榮過夜,只是談天?談天也談不上,因為他們實在沒有什麼可談的。行軍打仗言榮不懂,訓馬言榮也不會,詩詞歌賦晉王又嫌膩歪,彈琴晉王聽兩次也煩了。

  但他好像將言榮的房間當作自己的一樣,即使無事可干,也賴著不走。

  經常的光景是,晉王看完兵書,就看著言榮卸妝,上妝,穿衣,脫衣。言榮調完胭脂,就去保養晉王的刀劍。

  托晉王的福,言榮懂了些兵刃。這段時間雖未將那唱曲名伶的身段描摹下來,但是他也算有所收穫,如今他刀槍棍棒樣樣知曉,這不也是學會了一項取悅人的本領嗎,尤其對朝中那些武將們來說,言榮在他們心中的貼心程度可以說超過了今年的花魁關榮。

  有一次,言榮將要赴宴,便在晉王的面前抹著胭脂。

  “為何畫成這樣?”本在盯著竹簡的晉王突然發問。

  “奴家要去鄭司馬府上……”言榮道,因為有這麼一位人物在自己的房中不走,有了客人,言榮都不敢往屋子裡帶,他只好去外面過夜。

  “你本來,很平常……為何要畫得如此……妖嬈。”

  言榮噗嗤一聲笑出來,就因為平常,所以才要畫得妖嬈些。

  “失禮了。”

  “……你的原貌並不令人討厭。你這樣就很……很不舒服。”晉王道。

  “既然王爺不喜歡,奴家以後便不搽了。”言榮心裡暗怨,看來以後上妝都要去外面畫了……王爺什麼時候能走啊……

  “還有‘奴家’……也不好聽……”晉王的意見提起來沒完。

  “好,我以後不說了。”言榮立馬改口,狀似是為了應承王爺,可他心中忽然一暖。

  來樓里的人,大多都將小倌當作女子玩耍,而小倌們也不得不模仿女子的口吻,行態,步伐……

  客人若稍微感到小倌有男子之氣,便會索然無味,其實那樣的人也不過是圖好奇,圖新鮮。但來的都是客,小倌們才不管因為什麼,他們只知道這樣能引來更多的客人,便都紛紛效仿了。

  如今,王爺不經意的一句讓言榮改口,言榮覺得自己是在被這個人當作男子一樣看待,不禁感動,言榮一被感動,就會放鬆警惕,就會把心交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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