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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梅泥爐,紫檀香薰,煮酒聽雨,風雅之意頓生。

  微風吹拂不止,掀起帷幕飄飄蕩蕩,燕煦抬眸,借著四周黯淡的燈光,堪堪對上姚凌雲的視線。

  隨即他笑了起來,蒸騰而起的霧氣模糊了他的顏容,便連那望來的眸光都似乎多了幾分溫柔繾綣的意味,滿目柔光消去夜雨淒涼,出口的聲音更是溫潤如玉:「居然真敢來啊,你就不怕我在四周安排了人手,準備暗殺你?」

  姚凌雲大步向前,撩開紗簾進入,收起雨傘擱在一邊,在燕煦的對面坐下,篤定道:「你不會。」

  「哦?」燕煦把玩著手中竹筷,挑了挑眉,乾淨而秀氣的臉給人一種無害的感覺。

  對方雖然表現的很淡定,但姚凌雲知道,燕煦的內心並不平靜。

  果然,一會兒的時間,見姚凌雲沒有說話,燕煦又開口問道:「願聞其詳。」

  姚凌雲也沒打算再試探對方,直接說道:「那些被你籠絡的寧王勢力,終究是異己,你必然無法全然信任他們,所以我相信你不會放任這些人隨你至此。」

  燕煦眨了眨眼,雙目開合間,眼睫隨之上下抖動,臉上的神色不起絲毫變化,漫不經心道:「繼續。」

  攤牌這種事,一方若是不急,那另一方就急不得,也不得急。

  姚凌雲緩緩放下語速,慢慢說道:「因利相合的關係,彼此之間都會有所防備,再者寧王的玄鷹現今全在我的手下,話已至此,我認為沒有必要再繼續分析了。」

  燕煦長長呼一口氣,喟嘆道:「姚尋啊姚尋,這世間明明已經有我了,可為何還要有你?」

  「殿下你我完全不同,不能用來對比。」頓了頓,姚凌雲再道,「阿辰他一直相信你只是一時迷途,他願意等你回頭。」

  燕煦原本漫不經心的臉上有微瀾漾起:「來路不堪回首,回頭,便等於拋下過往所有的執著,那是對自己一生所為的否定。」

  姚凌云:「即便這條路再走下去,你將一無所有?」

  燕煦不答反問:「古往今來,詩文著作不知凡幾,格言名句更是多如氂牛,你可知我最不喜歡的是哪一句?」

  姚凌雲不解其意,卻仍是問道:「哪一句?」

  「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若相忘於江湖。」燕煦嘴角的笑紋加深,言語間也莫名帶起一股瘋狂之意,「我若是那魚兒,便是一死,也不要相忘。」

  姚凌雲不由搖頭:「何苦執著啊。」

  「人這一生,若沒了這一份固執,何其失味。」

  「你的布局,所賭的不過是他對你的不忍。」

  「對,我所憑仗的就是他對我的不忍,若非他的容忍,我怎麼能事成?」燕煦話裡帶笑,透著嘲諷,帶著不屑,侃侃而談,「最後若不是父皇出手,我早就成功了,你在他身邊有什麼用?你根本無能影響他,也無法改變他,天下第一才子,呵,笑話!」

  有風吹過,紗簾翻卷。

  一陣沉寂後,姚凌雲開口道:「暗影,在陛下決定冊封太子之時便交到了阿辰的手裡。」

  低低一嘆,姚凌雲出口的語調尤為輕柔,就像三月的春風,甚至帶著點淡淡的水意,落入燕煦的耳中,卻生生的讓他嘴角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你說什麼?」

  雨停了。

  沙沙聲響停滯,四周一片寂靜。

  姚凌雲也沒有在說話,並非不忍打破寂靜,而是因為燕煦的眼神。他這一生中從未見過如此傷心的眼神,絕望到只是看著也會覺得心被刺穿。

  半晌,燕煦說:「所以方肖的叛變,你們早就知情?」

  姚凌雲搖頭:「並不知情,只是做好了相應的防備,二殿下的事情之後,我便與他作下約定,不許再排沒有退路的局。」

  「原來是這樣啊,哈。」燕煦嗆然一笑。

  「正如你所說的,整合叛黨,一網打盡。」

  「那百花樓?」

  「早有準備,爆炸之前,蓮姨以觀看煙火為由,將樓中之人請到外面,慕容淮縱有經天緯地之能,要在我們對他早有防備的情況下,無聲無息地安排人手炸毀一座百花樓,也是不可能之事。」

  「你們明明早已知情,卻順勢而為,所以這一切都在你們的算計。」

  「養虎畢竟為患,我們之所以不懼豺狼下口,是因為尚有獵手在暗。」姚凌雲凝視著燕煦,說道,「經此一役,朝中心懷不軌者盡數拔出。」

  簡短的回答伴落下,亭台外,一片枯葉同時隨風飄落,於地上的水坑中激盪起一圈圈細微水痕。

  明月出。

  圓月當空,照耀人間,多少恩仇在月色下,低吟著一闋哀辭。

  燕煦肅殺的影,融在了月光之下。

  沉疴不在,腐肉去除,以後的大襄朝堂會有一番全新的光景。

  「哈,原來啊。」一聲低喟伴隨著諷笑響起,可燕煦卻沒有再多說什麼。

  燕煦已無話可說,但並非因為詞窮,而僅是因為眼前的這個人是姚凌雲,不是燕辰。

  他對姚凌雲,本就無話可說。

  姚凌雲凝目看著燕煦,對方精緻的眉眼在燈光月光的照耀下,有著近乎透明的美感。

  感受到他的目光,燕煦側眼斜覷,長而翹的眼尾也斂了下來,不再咄咄逼人地挑著,怒容逐漸消去,他伸出蒼白如冰的手,提起面前的酒壺,搖了一搖,再放下,任其繼續燒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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