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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大夫臉上的傷消了腫的時候,霍玉殊那邊傳來了消息,大概八日後他能騰出一天來去往別院。霍容與和秦楚青便著手安排此事。

  這個時候,恰好也到了秦正陽將要離京的日子。

  秦正陽這幾天和韓佐領一樣,每日裡都要往敬王府跑。來了後頭一件事便是來見秦楚青。無論秦楚青在做甚麼,他都靜靜地陪著姐姐一會兒,然後見秦楚青不忙碌的時候抽了空與她說笑會兒。剩下的時間,他就去往霍玉鳴的住處去了。

  兩個少年都是武將,出身不同、經歷不同,卻因對武同樣的痴迷而相處融洽。

  霍玉鳴天資聰穎,於武之一道很有悟性。又自小有霍容與指點,武藝自是不同尋常。秦正陽天性憨直,雖天分不足,卻勤於苦練。多年磨下來,自成一路。

  兩人當年雖不太對付,如今湊到一起卻很有話說。

  霍玉鳴自小在軍中歷練,對於其中的彎彎繞琢磨得很深。一些秦正陽就算看到了也無法理解的‘怪現象’,他能解釋得頭頭是道。

  在旁人面前,他自然是閉口不言。但對著秦正陽,他真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將那些事情掰開了揉碎了,一一分析講與秦正陽聽。

  秦正陽則是在軍中歷練幾年後,很能看清如今戰場上的局勢變幻。就把這個與霍玉鳴細細分析了。

  這些日夜過去,如今的情勢早已和霍玉鳴在的時候全然不同。他就聽得認真,也問得認真。

  這些天和秦正陽日日交流過來,霍玉鳴頗有收穫。若說前些日子霍容與的一番呵斥讓他尋到了點當年軍中奮戰的感覺,那麼和秦正陽的這些接觸讓他重新燃起了戰鬥的激情。

  正當壯年的兒郎,若是還吊兒郎當的,豈不太不成樣子了?

  他可是將要成家的人了。若不能立業,談何成家!

  不過說到成家,霍玉鳴不禁想到了霍容與那板著臉的駭人模樣,忍不住瑟縮了下,哼哼唧唧地低聲道:“我哥也真是的。脾氣臭的要死。”說著羨慕地看了秦正陽一眼,“你哥就溫和多了。”

  “哈哈哈哈是的,我就沒見過比我哥脾氣好的人。”

  秦正陽剛說了一句,發覺不對,扭頭問霍玉鳴,“你說姐夫脾氣不好?”

  “可不是!難不成你不同意?”霍玉鳴低聲嘟囔,“沒見過他這麼不通情理的。”

  “幹嘛同意。”秦正陽懶得搭理他了,理了理自己的衣襟,一本正經說道:“我可是覺得姐夫是這世上頂厲害、頂好的人了!不通情理?我倒覺得他真是好說話,只要有道理,他都能接受。比我爹可好說話多了。”

  霍玉鳴一個沒忍住,抬起巴掌對著秦正陽就是一下,“我說我哥呢,你給我扯你爹?”

  “可是你不是你哥養大的麼?”

  一聽這話,霍玉鳴頓時萎了,耷拉著腦袋點了點頭,猶不服氣,“可他這油鹽不進無情無愛的性子,我都沒招對付他了。”

  說起這個,傻小子秦正陽卻是眼中眸光一閃,壞笑了下,驚得霍玉鳴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你待如何?”

  秦正陽嘿笑道:“你不知道怎麼對付他的話,就找我姐啊!我算是知道了。這世上如果有誰能治得了敬王爺的話,必定是敬王妃無疑。”

  霍玉鳴一聽這話,轉念想了想,來勁兒了。

  好哇。看敬王爺那正兒八經的模樣,卻原來也是個有七情六慾的?

  仔細想想,好像秦正陽說的還真是這麼一回事。當年的時候,敬王爺不是憑著強取豪奪把媳婦兒給拐來的麼?

  想他做的那些事兒,也沒幾個人弄得出來。

  這樣想想,確實如此。

  不過霍玉鳴到底是霍容與教導出來的。聽了秦正陽的話後,他雖打定主意找秦楚青幫忙,最後還是下定了決心自己和霍容與說。

  若想成家,唯唯諾諾遮遮掩掩算甚麼男子漢?

  不就是想娶媳婦兒麼?有甚麼丟人的?趕緊尋兄長說了去!

  只不過,需得好好打聽下。一定要趁著嫂子在的時候再和他說!

  秦正陽走後,霍玉鳴打探了下,曉得敬王爺已經回了府。心下有了主意,借著要和秦楚青商議明日送秦正陽離京的理由,鬥志昂揚地就朝秦楚青他們的院子跑去了。

  彼時霍容與剛剛回來。

  秦楚青看他眉宇間有濃得化不開的愁緒,知曉定然是朝中遇到了甚麼煩心的事兒,便也沒在這個時候多問。只上前將他的衣裳輕輕除了去。又喚了人來給他準備了溫水淨手。

  收拾妥當了後,秦楚青將人都遣了出去。這便細問霍容與:“今日可是發生了甚麼事情?”

  天氣已然寒冷,屋裡生著暖爐。

  霍容與只覺得這乾燥熱騰的屋裡更讓人心生煩躁,伸手握住了秦楚青的手。

  她的手涼涼地,軟軟的。帶著讓人靜心的溫度,讓他心情漸漸平息。

  看著霍容與的神色變化,見他直到現在都未曾說出心中憂慮,秦楚青心下一沉,心知這事兒十有八九是和霍玉殊有關係。不然的話,霍容與不會那麼難以開口。

  果然,半晌之後,霍容與淡淡地嘆息了聲,道:“他恐怕病情已經加重。近日見他面色不佳,早朝或是傳喚朝臣之時,都不過匆匆幾句便已結束。不知……已經到了何種地步。”

  聽了這個消息,秦楚青很是擔憂。正欲細問霍容與,就聽院子外頭有人扯著嗓子在大聲喊叫。那鬼哭神嚎的腔調,那直入雲霄的聲量,分明就是霍玉鳴。

  眼見霍容與的神情一點點地冷了下來,秦楚青忍不住嘆氣。

  這霍玉鳴怎麼次次都挑最不恰當的時候出現?

  而且,還用了這麼氣勢磅礴的法子。

  等下見面……嗯,鳴少爺還是自求多福罷!

  第161章

  霍玉鳴衝進來的時候,猶不知去看看屋內氣氛。只管往裡站定,一股腦兒地將心裡的話給講了出來:“哥!我覺得吧,嫣兒是個不錯的姑娘,你覺得呢?”

  他一臉欣喜地期盼地看著霍容與。

  霍容與卻只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冷靜說道:“我覺得阿青最好。”

  秦楚青輕飄飄地去看霍容與。

  ——這個時候提他,合適?

  霍容與顯然更介意被自家弟弟打斷的談話,語氣略帶不耐地道:“有甚麼事情晚些再言。如今我有事要與阿青商議。你且先回去罷。”

  霍玉鳴剛剛下定了決心,正在興頭上,哪裡聽得進這些話來?當即梗了脖子說道:“哥,有些話,現在不說,過後我怕是沒有勇氣講了。”

  想到自己先前的一番掙扎與思量,霍玉鳴心裡甚苦。也不管霍容與神色如何了,低著頭,嘴角帶著歡喜地道:“我、我想娶嫣兒。”

  霍容與還惦念著要和秦楚青談霍玉殊的病情,但霍玉鳴的婚姻大事也不是兒戲,於是努力壓制住脾氣,道:“此事稍後再議。”

  然後,抬眼淡淡地看了霍玉鳴一眼。

  他的意思很明顯,霍玉鳴一下子就讀懂了——你該幹甚麼就幹什麼去罷別在這兒杵著了。

  可是,即使知道了,霍玉鳴卻還以為霍容與是在推脫,不想談及此事,就道:“哥,你可別以為我在開玩笑。嫣兒是個好姑娘,我……”

  “她怎樣我不知曉。”霍容與唇角勾起了個冷淡的弧度,驚得霍玉鳴連退三步後,才道:“我只知曉,若此刻你還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不休,我會讓她一輩子都不得進入敬王府!”

  雖然明知他是拿話在唬霍玉鳴,但秦楚青還是忍不住哀怨地看了霍容與一眼——依著這位言出必行的性子,若霍玉鳴真那麼做了,嫣兒真的將要一輩子都不能進來?連找她頑都不行?

  霍容與斜斜地看了秦楚青一眼,是在寬解她。

  但霍玉鳴不知曉霍容與是‘真的想將他先趕走’,而不是‘真的不打算同意這門婚事’。他見因為自己提了這事情後霍容與似是也惱了秦楚青,暗道糟糕。再不敢違背霍容與的意思,趕緊行了個禮,溜溜溜一路小跑著飛奔而去。

  總算是耳根清淨些許。

  霍容與這才和秦楚青就幾日後的霍玉殊看診之事細細商議了。又和她談起明日去送秦正陽的相關事宜。一切有了眉目,這便吩咐下去,將第二日需要準備的物什盡數備齊。

  一大早起來早膳用過,夫妻倆就準備出門去。結果一出院子,就遇到了恰好從這邊經過的霍玉鳴。

  尚不算耀眼的光亮中,玉鳴精神委頓神色頹靡。眼底下有著淡淡的青烏色。風一吹過,額上那密密的痘痘就盡數顯現了出來。

  秦楚青想到前一日霍玉鳴未能完成之心事,心下瞭然,微一挑眉,笑道:“你昨日未曾休息好?”

  霍容與這才留意到,專注地看了霍玉鳴一眼。

  他們倆哪裡知道霍玉鳴昨晚上輾轉一夜想不出能讓霍容與鬆口的法子。偏偏心裡惦記著嫣兒,非她不娶,也不想讓她嫁了旁人。結果愁得上了火,臉上痘痘又多了些許。

  霍玉鳴哀怨地看了霍容與一眼,眼神空洞地和兩人打了招呼,然後默默地往自己院子行去。

  霍容與雖知霍玉鳴心系凌嫣兒,也知昨日霍玉鳴便是因了親事去尋他。但,他並不能看出霍玉鳴這般模樣是因情而致。故而關切地叮囑了句:“往後要好好休息。”便握了秦楚青的手準備一同出行。

  霍玉鳴呆呆地看著他們倆走遠,腳步一頓,轉身要往自己院子行去。

  走了幾步後,他遠遠地聽見秦楚青在喊他。緩緩轉過身去,正要細問,就聽秦楚青笑問道:“你今日不去送小六了?”

  小六?

  秦……正陽?

  霍玉鳴呆滯了一瞬,忽地想起來之前說的秦正陽要走一事,暗道一聲“壞了”,心說怎麼把這事兒給忽略了?忙趕緊整理衣衫,急追秦楚青她們而去。

  秦正陽顧忌姐姐的身子,先前商議的時候便說是秦楚青不用去送。後見秦楚青堅持,他又改了口,讓秦楚青到城門處等著,到時候在那裡匯合。省得要先去伯府再出城,白白多增添了許多的路程,得不償失。

  但秦楚青覺得送弟弟就算折騰點也是應當的。且她之前慢慢調養身子,這兩年已然不錯了。不過是有孕罷了,何至於連出趟門都要這般小心謹慎?就笑著和他打趣:“你怕是無法第一時候見到小外甥了。如今帶了小傢伙去伯府送你,終究能多看幾眼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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