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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敬王一行離開,秦立語登時惱了,拉下臉來對著秦正寧就一通數落。

  秦正寧初時還辯駁,到最後,也沉默了。

  秦立語出嫁多年,秦正寧對這個姑姑的印象已經十分模糊。

  但他知道,父親不在的時候,他就是這個家的主心骨。該說的說了,對方不識趣,他卻不能隨意把人攆出去,不然丟的還是伯府的臉面。

  於是秦正寧也不再開口。端著茶盞在屋裡慢慢啜著,由著秦立語在那邊氣惱,只神色淡淡的,並不回應。

  故而三老爺秦立誠趕到時瞧見的,便是這麼詭異的一幕。

  ——秦立語氣得面紅耳赤,不住地揚聲數落。看這架勢,要不了多久,就會丟下官夫人的臉面來擼起袖子直接大叫了。

  秦正寧眸色凌厲,也是怒到了極點。但唇角卻掛著溫和笑意,不慌不忙地撇著茶末子,一個字兒也不多說。

  眼見秦立語更加氣惱,站起身來要朝秦正寧行去,秦立誠忙小跑著上前,一把拉住了自家妹子。

  兄妹兩人多年未見。

  秦立語愣了下,認出了來人,眼圈兒就有些泛紅,“三哥,你可是老了些了。”

  秦立誠卻來不及和她念叨多年未見的那些話。和秦正寧笑了下,忙不迭地就將秦立語給拉出了屋子。

  秦立語初時還不明白。待到瞧見秦立誠對著秦立寧的那歉然一笑,頓悟。

  她氣惱地抽出自己胳膊,怒道:“三哥!你這是做甚麼!難不成你由著大房那些人——”

  “糊塗!”秦立誠跳腳說道:“大哥和二哥,誰和咱們更親些,你怎麼還想不明白!”

  秦立語一下子呆住了。

  她沒想到一向和她親厚的三哥,居然這樣來指責她。

  秦立語不敢置信地看著秦立誠,搖頭說道:“青姐兒已經夠忘恩負義的了。如今怎地連你也……”

  秦立誠見她一臉失望地要轉回屋子,忙又拉住了她,說道:“初時我也覺得青姐兒不通人情。老太太一把拉扯她長大,她卻做出這樣忤逆老太太的事情來。直到這些天,我才看明白、想明白了。”

  秦立語想要抽出手來,掙了掙,沒能成功。不由大怒,“這樣拉拉扯扯地成甚麼樣子!”

  見秦立誠不依不饒,秦立語掙脫不得,只能瞪他一眼,“你又想明白甚麼了?”

  秦立誠想了想,撿了只為關鍵的一點,當先問道:“你可知薇姐兒為何會去老太太身邊養著?”

  雖說蘭姨娘暗算明遠伯的事情暴露了出來,但,蘭姨娘和二老爺做過的那些齷齪事情,卻並未張揚開來。

  秦如薇的身世,自然也掩了下來。

  不知情的人家,只當是秦如薇跟著老太太、養在老太太膝下了。多的,卻並不曉得。

  二房和秦立語書信往來的時候,自然不會將這些事情攤明了說。秦立語信中問三老爺,三老爺卻含糊帶過,只說見了面再談。

  如今秦立語竟是完全不知曉這事的來龍去脈。

  秦立誠無奈地嘆了口氣,看看四周,拉了秦立語去到院子的角落處,細細把那事給說了。

  比如,蘭姨娘和二老爺一起對付伯爺秦立謙。比如,兩人暗中通。jian,生下了秦如薇。

  秦立語沒料到是這個樣子,頓時驚得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沒料到,二房那麼多年都在算計大房。

  更沒想到,蘭姨娘去到伯爺身邊,口口聲聲說是為了真愛,暗地裡卻和二哥一直私通。

  ……就連女兒,也都生下來了。

  想到蘭姨娘這些年一次次委屈地在信中哭訴,說伯爺待她如何如何不好,如何如何冷淡,秦立語的心就一點點冷了下來。

  她沒料到,自己這些年一直信任著的人,居然是那樣一個手腕高超的‘戲子’。

  一件事情站不住腳,其他以此為基礎的很多事,鋪天蓋地地均坍塌下來。

  這些年不在京中,秦立語和京中一直沒斷了書信往來。

  只不過,基本上都是在和二三房還有老太太聯繫。

  秦立謙那邊,雖然時不時給她去信,還不時給她送去京城特產。但秦立語卻不動心,該收的收了,不曾回過甚麼話。也不曾回過禮。

  倒是她的夫君,每次必好生給伯爺親手寫了回信,又在信中向秦立謙道謝。

  秦立語曾經數落過夫君,說是不必如此。秦立謙為人假仁假義,當不得如此。

  趙知府卻告訴妻子,趙巡撫答應下兩人的這門親事,卻不是因為那二房的秦蘭氏有何作為,而是看中了故去的明遠侯以及現今的明遠伯為人極其端正,且已故的明遠伯夫人秦楚氏為人慡朗寬厚。

  他時常勸誡妻子,應當多和伯府大房走動。其次便是三房。至於那二房,反倒無需理會。

  秦立語雖然口上應著,心底到底是不同意夫君的。依然我行我素。

  如今見一母同胞且一起長大的三哥也改了態度,且將這些告訴她,秦立語這才有些醒悟過來。

  或許,事情真的不像是當初自己想的那樣。

  或許,她真的被那養育了自己好多年的二嬸給蒙蔽了。

  仔細想想。也是。

  他們對待大房素來沒有好臉色,但伯爺和世子他們,何曾真的給她們難堪過?

  反倒是二房的人咄咄逼人,處處數落大房的不是。大房但凡有一點不合那些人的心意,就會被暗中咒罵許久。

  思及夫君和公公時不時地提起‘明遠伯為人寬厚仁善’,秦立語心中五味雜陳。思緒紛亂間,竟是不知該如何應對了。

  三老爺看她這狀態,知曉她是一時半會兒想不明白。

  想他自己,自打二房做下的那些事情在家中被揭開後,他也是想不明白。

  後來妻子勸解、自己又時常回憶思量,這才把許多事情給想明白了些。

  妹妹如今震驚太過,短時間內轉不過彎兒來,也情有可原。

  秦立誠便對秦立語道:“你不如先去我那裡住幾日。”

  秦立語欲言又止,“可是……”

  “無論怎樣,現在都別再折騰了。想明白了再說。若不明白,就找我和你嫂子商量商量。”

  他口中的‘嫂子’,自然是三太太。

  回想先前遇到秦如薇、被她擺了一道差點就又和秦立謙吵起來,秦立誠愈發懊悔。

  當時秦立謙就和他說過,那邊人的事情沾不得。

  他卻覺得大哥還是不近人情,非要管。結果秦如薇不識好歹,在他面前撞破了頭。二房那邊的人反咬一口,硬說是他將小姑娘害成這樣……

  幸好自家太太當機立斷,閉門不見客了。不然的話,怕是還要更加麻煩。

  說實話,倘若他當時肯聽大哥的,不把大哥的好言相勸當做‘不近人情’,豈不是什麼事情都沒了?

  說來說去,還是想錯了人心善惡,方才得了這個下場!

  秦立誠生怕妹妹再走自己的老路,更加立場堅定起來,說道:“大哥和寧哥兒、青姐兒都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待到大哥回來了再說罷。你放心,只要你我誠心待他們,他們也不會揪著往事不放手的。”

  秦立語心神一晃,喃喃道:“真的?”

  “真的。”秦立誠懇切說道。

  單憑他們兄妹倆這麼多年誤會大哥,大哥卻還不放棄他們,依然誠心待他們,他就知道,自家大哥是個心善的。大哥從未想過虧待他們這兩個同胞弟妹。

  秦立語一時間不知如何應對,訥訥道了聲“好”,回頭看了眼坐在屋中依然掛著溫和笑容的秦正寧。

  前後一想,她才發現,大房孩子的教養當真不錯。

  想來是繼承了大哥那寬厚的性子。

  若是與二房的人冷言冷語地對上……

  秦立語暗暗嘆氣,搖了搖頭。

  眼見秦正寧起身來送,她忙揚聲說了句“寧哥兒不必這樣多禮”。愧然之下,也不好再看秦正寧臉色如何,當即扭頭和秦立誠朝外行去。

  兄妹倆心思各異地朝外行著,冷不防和一行人給撞了個正著。

  秦立語一看對方的內侍服飾就是一驚,再看他們手捧明黃絹布,忙躬身行禮。

  秦立誠亦是如此。

  林公公認得三老爺,卻不認得秦立語。只含笑應了一聲就要朝里行去。

  秦立誠忙道:“大哥如今不在府里。”

  “不在府里?”林公公喜氣洋洋地說道:“無妨。咱家等上一等便是。”

  瞧出他心情甚好,而且,不是一般的好,秦立誠忍不住又多問了句:“不知公公此次前來所為何事?”

  “伯府的姑娘,親事還未定下不是?”

  “青姐兒?啊,對的。還沒定親。”

  林公公手捧絹布躬身一揖,臉上的笑意止也止不住。

  “咱家就是為了這個來的。”

  第102章

  為了秦楚青的親事而來?

  聽了林公公的話,秦立誠和秦立語一時間緩不過勁兒來。先是面面相覷一時不明,想通了後,齊齊震驚。

  ——難不成伯府這唯一嫡出姑娘的婚事,竟是驚動了當今聖上?

  秦立語面上驚愕難掩。

  當今聖上喜怒無常,極少將旁人放在心上。

  先前聽聞他特意點了秦楚青做什麼‘侍書女官’已經足夠讓人震驚了。如今陛下竟還會為了她的親事操心?

  那姑娘不聲不響的,手段倒是不錯……

  秦立誠是親眼見過霍玉殊刻意維護秦楚青時候的模樣。雖說初時嚇了一跳,片刻過後倒是鎮定些許。最起碼,不似秦立語那般呆立當場,還能維持住表面上的平靜,將林公公讓了進去。

  林公公從兩人身旁經過後,秦立語下意識就要跟在林公公後頭折轉回去。剛邁了兩步,被秦立誠拉了一把,硬生生停了步子。

  “三哥你這是做甚麼?”

  “我倒想問你打算怎麼著。”

  “家裡有了喜事,我們自然要……”

  秦立語剛說了沒幾個字,看到秦立誠那略帶薄怒的模樣,到底有些心虛,不再多言,懨懨地跟著他出了門去。

  ——伯府已然分了家。就算伯府接旨,也和他們沒甚大關係。且,她前一刻還頤指氣使地在那邊指責秦立寧他們。這個時候伯府有了喜事,還是宮裡頭帶來的喜事,她反倒要眼巴巴上前倒貼,著實說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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