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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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灼去了那處書房,書房裡還亮著燈,蘇子斬倚在花顏早先躺過的榻上,翻閱著,似十分入神。

  花灼推開門,動作不重但也不輕,知道走到蘇子斬身邊,他才發現進來了人,抬眼,見是花灼,他問,「她可醒了?」

  「醒了!」花灼點頭,「剛剛醒!問起你,讓你仔細身子,別落下病根。」

  蘇子斬問,「她如何?」

  花灼嘆了口氣,「只要不犯癔症時,醒來後,還是和以前每次一樣,疲憊沒力氣,不過暫時沒有大礙了,放心吧。」

  蘇子斬點頭。

  花灼看向他手裡,「你拿的是什麼書?」

  蘇子斬將書遞給他,「懷玉帝十三歲寫的社稷論策。」

  「嗯?」花灼一怔,「你在這裡找到的?我記得,她的書房裡,從不收錄前朝史書?」

  蘇子斬道,「就是在這裡找到的,我翻閱那些史書,不小心觸動了一處暗格,裡面便好好地放著這卷書。」

  花灼伸手接過來,打開翻了翻,說,「這卷書,看起來像是懷玉帝親筆,從未問世過。」

  蘇子斬點頭,「嗯,我自小讀遍史籍,也未曾讀過,沒想到十三歲的懷玉帝,竟有如此大才,寫出了社稷論策。只是可惜,他即便天縱英才,奈何後梁弊端積累百年,不是他一個孱弱的帶病之人能一力挽救的,即便有社稷論策,花灼頷首,也坐下身,翻閱起來。

  他看書極快,一目十行,不停地翻著頁。

  蘇子斬見了,感慨世間當真有如此過目不忘看書極快的人。

  兩盞茶,花灼看完了一卷書,敬佩地說,「怪不得世人都道懷玉帝可惜了,看完這一卷,我方才知道,的確真是可惜了。怪不得妹妹走不出魔障,他能在十三歲寫出社稷論策,這樣的人,該是何等聰明?就好比穿腸毒藥,一旦沾染,死無葬身之地。四百年前妹妹為了他自逐家門入東宮皇宮,為他心折,也不奇怪。」

  蘇子斬點頭,「只看這卷社稷論策,便可想像其風采,真是可惜,生在後梁皇室那等人人只知道笙歌燕舞安於享樂的污穢之地。」

  花灼蹙眉,「這卷書,既未曾問過世,四百年已過,是怎麼被完好地被保留了下來的?她又是在哪裡拿到的?竟然連我也沒發現什麼時候被她藏在了這裡。看來,我得拿去問問她了。」

  蘇子斬說,「今日見了半卷畫卷,她便受不住嘔了心頭血,若是再將這個拿過去,恐怕又會再犯……」

  花灼咬牙,「即便再犯,也要拿出去,不正視,她永遠擺脫不了心魔。」

  蘇子斬站起身,對他說,「明日再拿給她吧,今日她剛剛醒來,想必虛弱得很。」

  花灼點頭,「也好。」

  二人說著話,一起出了書房。

  天不絕聽聞花顏醒了,前來花顏苑給她把脈,在把完脈後,對她橫眉怒眼地說,「我老頭子活了一輩子,最倒霉的就是遇到你。」

  花顏對他笑,「都說愛醫成痴的人,都喜歡遇到疑難雜症,越救治不了,越是喜歡鑽營。你該謝我,一救了哥哥,二救了子斬,神醫之名坐實了,千載之後,你定會名垂青史,當世無人能及。」

  天不絕鬍子翹了翹,「我老頭子不愛名聲,就喜歡樂得自在。」

  花顏笑,「神醫之名總歸是比庸醫或者籍籍無名要好的,哪怕你不愛。」

  天不絕哼了一聲,不再反駁她,罵道,「你還有心情與我耍嘴皮子,想想自己的小命吧!若是無解,你活不過三年。」

  花顏收了笑意,輕聲說,「這般嚴重了嗎?我原以為,五六年總會有的。」

  天不絕瞪了她一眼,「若是癔症一直不犯,你活一輩子都沒問題,可是如今你看看你,隔三差五便犯,人的心頭血總共就那麼點兒,嘔一回少一回,多少東西也補不回來。除了傷五臟六腑後,心血已有枯竭之兆,我說三年,還是多的,若是都照你今日發作得這般兇險,一年都不見得能到。」

  花顏抿唇,沉默片刻,低聲說,「不行,我答應雲遲,要陪他看四海河清,海晏盛世的,總也要……五年吧!」

  天不絕氣罵,「出息!五年算什麼?你如此年輕,就不想長長久久嗎?你如今才二八年華,別成為曇花一現。」

  花顏淺笑,輕聲道,「若真是魂咒,哪裡還能會有什麼長長久久?魂咒是死去之日,永世便那定在了那日,四百年前,我是薨在二十一,我十四嫁入東宮,陪懷玉七年,如今我十六,嫁給雲遲,也就五年而已。」

  天不絕的臉霎時變了,「竟是這樣?」

  他看了一眼,覺得幸好屋中沒人,否則怕是秋月那丫頭,采青那丫頭,此時會嚇得魂不守舍,哭聲一片了,幸好花灼也不在,否則怕是也會受不住,幸好蘇子斬也不在,否則估計剛從鬼門關拖回來,還會再想走進去。

  花顏點頭,「是這樣的,我不敢告訴哥哥,你替我瞞著些吧!」

  天不絕怒道,「既然如此,你怎麼還能答應嫁給太子殿下?若不答應他,不因他,你也許嫁給蘇子斬,遠離與皇室的牽扯,永遠不牽動記憶,就不會犯癔症。」

  花顏搖頭,「天命,躲不過的,我嘗試過了。」

  天不絕道,「那就全部都告訴雲遲,讓他放手。」

  花顏抿唇,搖頭,「他放手,我怕是也放不了手了。」

  天不絕盯著她,「什麼意思?」

  花顏看著桌子上放著的早先雲遲給她來的信函說,「我越來越心儀他了,見他心喜,不見他思之入骨,怎麼還能放得開?」

  天不絕跺腳,「冤孽!」

  花顏點頭,低聲說,「偏偏他是太子,又有什麼法子呢?魂咒無解。」

  天不絕心中莫名地恨恨,「你這個小丫頭,說你命好,著實命好,不管什麼時候,都是鳳凰的命,說你命不好,也是太不好,怎麼就惹了這永生的孽?」

  花顏不再說話。

  天不絕在屋中踱步走了兩步,忽然說,「以前,你不犯癔症了,是因為你漸漸地不再碰觸那些你不能碰觸的東西,但是在東宮時,你也沒犯不是?那是不是說明,你的魂咒,是有什麼魂引?」

  花顏怔了怔。

  天不絕又急走了兩步,肯定地說,「是了,一定是有魂引,否則,沒有引線,不會成咒,既成了咒,沒有引子,也不會發作。」話落,他眼睛晶亮地盯著花顏,「你好好地想想,每次你發作,都是因為腦中想了什麼?」

  花顏聞言仔細地思索起來,漸漸地,臉開始又變得發白。

  天不絕立即拍了她一掌,「打住!」

  花顏伸手捂住心口,喉嚨雖一片腥甜,但到底沒嘔血。

  天不絕盯著她問,「告訴我,你剛剛想到了什麼?」

  花顏低聲說,「懷玉和社稷論策。」

  「嗯?社稷論策?那是什麼東西?」天不絕一愣,不解地問她。

  花顏白著臉道,「是太子懷玉在十三歲那年,寫的社稷論策。」

  「你為何會想到社稷論策?」天不絕皺眉,「想必是治國之論?」

  花顏點頭,「嗯,就是治國之論,可惜,從未問世,沒有機會問世。」話落,她低聲說,「我們相識,就是因為社稷論策,我每逢想起他,想起社稷論策,就會控制不住自己,又會想到金戈鐵馬,想到鐵騎廝殺,想到瀕危的江山和社稷,想到我奔到他面前,看到他嘴角的笑和那一杯毒酒,我就會癔症發作。」

  天不絕皺眉,「你住在東宮時,就沒想起嗎?」

  花顏搖頭,「那時大約是一心撲在悔婚上,還真是未曾想起過,我幾乎都忘了。在南疆時,一日夜晚,看著雲遲,我忽然就想起了,從那之後,似乎一發不可收拾了。」

  天不絕道,「說到底,還是因為太子殿下,使得你癔症發作厲害了。」話落,他猜測,「或者,是不是因為你對於要嫁給她,心裡有障礙?才愈發地發作得激烈了?」

  花顏捏了捏手指,沉默半晌,輕聲說,「我也不知道。」

  天不絕看著她的模樣,打住了話,對她說,「你這個小丫頭,素來張揚得很,難得看你這副弱不禁風的樣子,罷了,別想了,我老頭子只一句話,會盡力找辦法醫治你,不過你也要打起精神配合我,在我手裡,迄今為止,還沒有救不好的病人。」

  花顏點頭,低聲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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