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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酒笑了,笑著笑著忽而失聲痛哭起來。窗外榴花照眼,夏日正盛,南疆六年蹉跎,他最終還是等到了這句對不起。

  第29章 番外·風細細,柳斜斜

  風細細,柳斜斜,東風吹拂行人老,煙雨桃花堤。玉京多植桃李,桃又比李多,每年三月,滿城飛花落不盡,春水點紅雀銜枝。崔謬微微掀了車簾,崔酒乖巧地坐在他下首,他到底年紀還輕,一副少年心性,初來玉京,不好奇是不可能的,趁著崔謬掀簾的功夫偷偷抬眼向外地望了一眼,看到的便是這般景致。

  崔謬發覺了他的小動作,卻並不戳破,反而問道:「江南風光與玉京景致,你更喜歡哪一個?」

  崔酒想了一會兒答道:「侄兒還是更愛江南一些,江南閒適,來了玉京,以後恐怕便是有事弟子服其勞了。」

  崔謬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那你倒是猜猜我為何要你此時入京?」

  崔酒心中早有猜測,卻仍裝作一副苦苦思索的模樣,小心試探道:「功成名遂身退,叔父可是要行最後一步了?」

  「看來沒白教你。」崔謬微微讚許地看著他:「你不擅詩詞,不必非要參與科舉,我安排你先從九品校書郎做起,主要負責校訂抄錄國史。再兩個月會將你放到太子長史的位置,之後的路怎麼走,就看你自己了。」

  在校書郎的位置修訂了兩個月國史,他對於朝堂內錯綜複雜的陳年舊事算是有了些了解,某些禁忌深銘於心。之後一如叔父所說,將他引薦給太子之後,就被調轉到了太子長史的位置上。

  辜渙本是平民出身,性情溫和,為人體貼隨和,並不難相處,他與太子關係不遠不近,更因為世家之首的出身,使得這份關係有兩分撲朔迷離。崔酒倒不覺自己在東宮地位尷尬,他本來就不求與皇帝親近,只求盡到臣屬應盡的本分,處理某些與世家相關的事情上,辜渙同樣是離不開他的,如此,維持著一份平平淡淡的君臣關係也就罷了。轉過年關,辜渙將他提到了太子通事舍人的位置,品級上和他的伴讀平起平坐,其中除了對他的嘉許之外,不乏安撫世家之意。

  崔酒唯一的煩心事大概就是身後總跟著一個陰魂不散的馮遜,簡直像是背後靈。他們兩個彼此看不對眼,每每談及政見總有三分火藥氣,論及人品更是相互看不上,崔酒覺得馮遜驕狂輕浮,馮遜覺得崔酒暗藏機心。

  今夜輪到他兩人同在東宮值夜,辜渙臨走之前頗為擔憂地看了看兩人。崔酒面無表情地送走了太子殿下,一頭扎進了案牘里。忙了大半個時辰總算處理完了手頭的事,抬眼就看見馮遜閒閒地捧著一卷棋譜,自己和自己對弈。

  發覺他看過來,馮遜涼涼地瞥了他一眼:「崔舍人忙完了?」

  崔酒皮笑肉不笑:「不比馮舍人清閒。」話不投機半句多,心累。要不是礙著辜渙,崔酒連客套都懶得和他客套。他放下筆將書冊一卷一卷整理好,順帶刺了他一句:「某先去休息,馮舍人也別太痴迷於弈棋,勾心鬥角,免得失了格局。」

  相處了這些時日,馮遜也清楚想在口頭上勝過崔酒實在有難度,乾脆閉嘴低頭不搭理他。崔酒收拾好文書,路過馮遜的棋盤瞥了一眼,將馮遜正凝眉苦思,隨手拿了顆白子堵了黑棋去路。

  見馮遜鐵青著臉看過來,崔酒朝他拱了拱手:「不謝。」崔酒心情愉悅地休息去了,留下馮遜一個人對著棋盤苦思冥想破解之法。在他推翻了自己第二十手解法,悶悶不樂地思索第二十一手時,聞到了一股焦糊味道從外面傳來。

  開始他還不覺有異,直到聽見窗外嗚咽的風聲,馮遜猛然抬起頭來,最近玉京少雨,天氣乾燥,莫不是走水了吧?思及此,他匆匆忙忙出外查探,一出門便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

  供給值夜官員休息的的暖閣的窗紗一片焦糊,屋內赤紅的火光閃爍躍動,馮遜顧不上什麼風度,一邊高呼「走水了」,一邊把暖閣的門拍得震天響。見裡面遲遲沒有動靜,馮遜氣得半死一腳踹開了門板。

  屋內的熱浪撲面而來,隔著四處遊走的火光,馮遜看見崔酒正躺在床上,似乎已經沒了知覺,他心道不妙,脫下外衫扔到水缸里浸濕,沿著口鼻披著濕衣衝進了火場。

  火勢似乎是從燭台燃起來,恐怕是他沒熄滅燈燭,夜風竄了火苗引起了失火,所幸床不靠窗,否則用不等他進來,人就得被燒成烤乳豬了。四周火浪洶湧,馮遜一邊暗罵崔酒做事不靠譜燒死也是活該,我才不想救你;一邊叫囂還沒讓他領略一下自己的棋藝就讓他死了豈不是虧了,不行絕對不行!

  他三步並兩步衝到了床前,一把拽起崔酒,對方死沉死沉的,毫無反應,馮遜來不及思量,順手將濕衣披在他身上,將人背在背上就往外面跑,心中暗自唾棄他:睡得連失火都沒發現,活該你成烤乳豬。

  來救火的宮人侍衛見兩人從火場裡衝出來,心中既是後怕,又鬆了一口氣。馮遜剛出來兜頭就被潑了一身冷水,失手的宮女呆呆地看著成了落湯雞的馮遜嚇得魂都飛了。

  馮遜黑著一張臉將崔酒丟在地上,對那個年歲不大的宮人道:「發什麼呆,請個大夫來!」嚇得小宮女一溜煙跑沒了影。

  馮遜回頭看了一眼暖閣,暖閣前的柱子大半已經燃了起來,若是他動作稍遲,恐怕兩個人都得留在裡面。他一邊擰著濕透的衣服,看著自己遭了火燎的頭髮頗為糟心,一低頭發現被他丟在地上依舊沒醒的人渾身上下一點兒事都沒有,不由捺下了唇角,心中頗為不平:憑什麼自己這個原本的局外人弄得這麼狼狽,他這個本來應該成了烤乳豬的卻一點事兒都沒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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