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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苦笑道:“永璟長得像朕,他陪著你,就如同朕陪著你。何況,朕身邊還有永璂。”他想了想,又道:“旁的地方不要去,去找晴兒和簫劍,哪怕離著他們近些,多少會有照應。朕明年年初下旨南巡,你帶著永璟和朕一起……”終究是個艱難的決定:“就不要再回來了。”

  景嫻輕咬口唇,她本以為乾隆會勃然大怒,會說她不配做皇后……終究尚在其位,她勸道:“皇上,南巡……”

  乾隆道:“又要勸朕節用?若是這個,免開尊口。”

  景嫻輕聲嘆息,閉口不語。

  乾隆嘆道:“你恐怕是我大清唯一一個‘出走’的皇后……”

  景嫻搖著頭道:“是死後連名分也沒有的皇后。”

  乾隆笑了,笑著流了淚,隔著桌子將景嫻擁進懷裡。他想不到,二十幾年的夫妻,最終竟是這樣的結局……

  乾隆二十二年正月,聖駕自京城出發,一路向南。乾隆、景嫻、永璟同乘龍輦。一路上,乾隆抱著永璟,不停講著故事。直講得他自己口乾舌燥,卻樂此不疲,明知這奶娃娃還聽不懂……景嫻笑得心酸。

  乾隆道:“你勸朕節用裕民,江蘇、安徽、浙江累年逋賦全免,可滿意了?”當即下了聖旨。

  景嫻淡然一笑,未置可否。

  及至蘇州,一眾百姓山呼萬歲,他透過人群瞧著,終究沒看到想見的人。景嫻站在他身邊,低聲說道:“到了行宮,換上便服,行動方便……”

  乾隆輕輕頷首,心裡五味雜陳……

  大旱湖,寤言堂。

  程淮秀手握佩劍走進屋裡,坐到八仙桌旁,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想著今兒個皇上南巡到蘇州,能不能見,該不該見,不禁蹙起眉頭……驀地聽到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喚道:“娘……”只見程琋掙扎著從蓮子懷裡下了地,跑向程淮秀。終究只是個兩歲多的孩子,走路尚且不穩,跑著便摔了。蓮子正要上前抱起孩子,卻被程淮秀一個眼神制止了。程琋趴在地上,揚起臉,又喚:“娘……”一雙大眼睛裡已盈了淚。

  程淮秀硬起心腸道:“自己起來!”端的是幫主的架勢,不容他人反駁。

  程琋一雙小手扶著地站了起來,眼睛裡含著淚,卻不再找娘。

  程淮秀笑著瞪了他一眼,走上前去將他抱進懷裡,柔聲問道:“疼不疼?”

  程琋天生有一股子倔勁兒,將一張小臉兒搭在程淮秀肩頭,死死咬著自己的小嘴唇兒。

  卻聽屋外有人說道:“好狠的娘親!”

  程淮秀的身子僵了僵,慢慢轉了過來,看著乾隆。

  乾隆徑直走進屋裡,抱起程琋,捏了捏他肉肉的臉蛋兒,笑道:“琋兒會叫娘了,會不會叫爹?”

  程淮秀忙將孩子搶過來,輕輕拍著,嗔道:“你瞎說什麼!”

  程琋自會說話起,只知有娘,不知有爹,小腦袋瓜兒轉不過來。

  乾隆又道:“我是他爹啊!”一臉無辜。

  程琋被程淮秀抱在懷裡,本是背對著乾隆,此刻正拼命扭著頭,試探著開口道:“爹……”

  程淮秀被嚇到了,心裡奇怪,這孩子幾時學會的叫爹?

  乾隆忙將他抱進懷裡,贊道:“朕的兒子,無師自通。”

  程琋躺在他懷裡不哭不鬧,反而笑出聲兒來,程淮秀也笑了,血緣終究割不斷……過了一會兒,她又嘆道:“你這個爹是‘露水’爹,幾年見不到一面,有和沒有沒什麼區別……”

  “這是什麼話!”乾隆忙輕輕捂住程琋的耳朵,“他聽得懂。”

  程淮秀負著雙手背對乾隆,眼裡是一抹曠然。

  乾隆將程琋抱到床上,雙手蒙住眼睛,程琋有樣學樣,也抬起自己的雙手蒙住了眼睛。乾隆輕輕頷首,走到程淮秀身後,擁她入懷:“兩年了,你不想我?”

  程淮秀輕輕搖頭:“四爺是皇上,淮秀,不能想!”

  “可朕想你!”

  程淮秀迴轉過身,直視著乾隆,語出犀利:“過年的時候?還是蘇州城內天花肆虐的時候?”

  “淮秀……”乾隆眉頭緊鎖。

  程淮秀輕聲嘆息,又笑了,伸臂抱住乾隆:“淮秀並非不明事理的女人。你是九五之尊,不能身陷險境。”她揚起頭來:“你可知道,那紙書信我等了整整兩年……”

  乾隆輕撫著她後背,不知該如何安慰。這樣的女人,得之,何其有幸……天南海北相隔,他又何其慚愧……

  頓了頓,程淮秀開口問道:“這次,能待多久?”

  乾隆蹙起眉頭:“明兒個一早……”

  “這樣匆忙?”

  他不想匆忙,卻不敢不匆忙……他怕拖久了,承諾好的事自己會忍不住變卦……只是笑道:“你年底北上,四爺找機會南下。”

  程淮秀心知勉強不得,只得輕輕頷首。她轉身走到床邊,將程琋抱進懷裡,笑著拽開他雙手道:“你爹逗你的,傻孩子!”隨後走到乾隆身前,鄭重說道:“琋兒,你這一生註定無法向你爹盡孝,只能盡忠……你要你住你爹的樣子。”

  乾隆心中激動,將她母子二人緊緊擁進懷裡。

  良久良久,乾隆輕聲問道:“明兒個一早,你送我麼?”

  程淮秀依舊搖頭,仍能再見,就絕不相送。

  第二日一早,乾隆親自駕著馬車來到金雞湖畔。景嫻抱著永璟下了馬車。

  乾隆將馬鞭擱在車上,含笑說道:“回到宮裡,我會下一道聖旨,說永璟患病不治,早夭……”

  景嫻輕輕頷首。

  乾隆又道:“你不在朕身邊,朕不會對永璂好!”似是一種報復。

  景嫻笑道:“若是永璂願意,可以出宮來找額娘。”

  乾隆苦笑道:“想不到,朕竟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景嫻將永璟抱給乾隆,最後一次伸開雙臂抱了他……

  乾隆解下拉車的一匹馬,躍身而上,回過身望著景嫻,眼睛沖了血,他高聲說道:“朕不會食言!朕回到宮裡便下旨收回你手裡的所有寶冊!朕不給你設神牌!四時八節也無祭享!”他想,她最終會葬在這山野間,看著他的天下……她狠心請旨出宮,他為何不能狠心對一個空著的棺槨?深深望了她一眼,他揮起馬鞭,疾馳而去……

  景嫻望著乾隆遠去的背影,輕聲說道:“四哥,再見了……”

  我是小劇場分割線

  ☆、小劇場 她的兒子們

  乾隆四十一年八月十五,滿月夜,蘇州靈岩山。一座孤零零的墳前站著一老一青兩個男人。那青年穿了件月白色長衫,生得劍眉星目,英姿挺拔。只見他撩起袍子跪倒在地,雙眉漸漸蹙到一起。許是久未登山,那老年人坐到孤墳旁邊的石條上,輕輕喘著氣。過了半晌,老人打開提在手中的酒壺,揚起頭喝下一大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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