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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琦還有徐碩,我呢?多少年過去,我死了後,誰來葬我?這就是做情人的下場嗎?我的頭好痛,踉蹌著回了房間,窩在床上一動都不想動。

  不知多久,感覺有人摸我的額頭,我睜開眼,子越坐在我身邊,看著我幾分心疼:“累了?”

  “子越,原來我們這樣,會死無葬身之地的。”我木然應著。

  “你亂說什麼?”子越的聲音一沉,眸里幾分痛色,“怎麼了?”

  我說話有些語無倫次:“邵琦沒人葬了,沒人管,怎麼辦?”

  子越一愣:“她大哥呢?”“回老家去了,墓地貴。”我答。

  “剛才在走廊看到他了。”子越眉頭蹙起。我趕緊起來,踉蹌著步子走出去,看到隔壁他們原來的房間門開著。

  我去把徐碩若琛找來,走進去,子越也跟進來。邵琦大哥正在看著手機,看到我們進來,訕訕笑了笑說著:“你們來啦。”

  “你不是回家了嗎?”我問。

  “我媽和她大嫂回去了,我留下來料理小琦的後事。”邵琦大哥答著。我揪著的心放下來,到底是親人,看來我們多慮了。

  “墓地的錢有著落了嗎?”徐碩也舒口氣,問著。

  邵琦大哥愣了一下,轉而說著:“北京墓地太貴,我帶回老家去。”我的心裡說不上的滋味兒,再大的風俗,也得向現實低頭。

  “回去要配給誰?”子越冷不丁問著。我和徐碩若琛都是一怔。

  邵琦大哥打量了下子越,露出一絲瞭然:“您也懂啊,正好她二哥打來電話,我們村前兩天死了個四十多的光棍,一輩子沒娶,他家裡說給兩萬塊錢,讓把邵琦配給他。”

  他的話像霹靂雷驚,把我們三個都釘在了地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這就是書上看的“冥婚”?子越冷笑:“四十多了,怎麼不娶媳婦兒?”

  “他這兒有點兒問題。”邵琦大哥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話沒說完,徐碩已經一拳掄了上去,吼著:“畜生!”

  我的心像被萬千針刺一般,再也抑制不住的哭喊著:“求求你,別再糟蹋她了啊。”

  子越一把攬緊我,我跌在他懷裡。我的心在滴血,邵琦啊,那麼漂亮的瓷娃娃,一輩子為情所困,可周川,高嘉俊,都好歹還算青年才俊,怎麼死了後,就像件打折作價的物品,被2萬塊就賣給了個四十多的傻子——

  邵琦大哥被徐碩打的直退:“這是咋了?”若琛哭著拉住徐碩。徐碩吼著:“我給你兩萬,你把邵琦給我放這兒。別糟踐她!”

  邵琦大哥嘟囔著:“這咋是糟踐呢。白花10萬塊才是糟踐錢。”抬眼看見徐碩又掄起了拳頭,嚇得閉上嘴往後閃著。

  “徐碩。”子越喝住,“我們先回去。”說著轉身出來。進了房間,徐碩氣的早已說不出話,只喘著粗氣:“***,就是個吃人飯的畜生。”

  “邵琦的家人怎麼這樣?”若琛含淚低語。一時大家都沉默,不知怎麼是好,邵琦大哥的做法再過分,但終究是邵琦的家人,我們毫無權力阻止。只是想著邵琦那麼個如姣花軟玉的人,最後是這樣的結果,心就像被刀戳一樣難受。

  “不過是貪錢。”子越冷笑了聲:“這種人好辦,給錢就行。”走過去拍拍徐碩的肩:“明天找他談談,錢能解決的事兒,不是事兒。”

  一時大家才舒口氣。又商量了一番,各自回屋休息。

  第二天一早,子越有事先走,臨走囑咐我們平心靜氣和他談,只要他答應收了錢就答應把邵琦葬在北京就好辦。

  還沒有去找邵琦大哥,他反而先來找我們,有些發急:“小琦這張卡里怎麼沒錢了?你們知道嗎?”

  “還有別的卡嗎?”我問。

  “就這一張,她租的房子我也找過,再沒了。”說完狐疑的看著我們,“小琦沒了後你們一直在,你們不知道?”

  “你怎麼知道卡里有錢?”若琛生氣看著他。

  “小琦和家裡說過,她那個男朋友給了她不少分手費。才半年多就剩不到一萬塊了?”邵琦大哥說的篤定。

  “她所有的東西都在警察那兒,你來了才取回來的,我們怎麼知道。”若琛語氣生硬道。

  “你們不要欺負我鄉下人,不是拿了錢,你們怎麼一直在這兒管這事兒?還不是心虛——”話沒說完,邵琦大哥又挨了徐碩一記。

  正亂成一團,徐碩的手機忽然響了,徐碩接起,表情漸漸變得凝滯,掛了電話,看著我們道:“邵琦早就給自己買好墓地了。”

  第五卷 死生同契闊, 靜守來生長(末卷) 第一百八十一章 兔死狐悲生憂患

  大家都愣住了,徐碩的聲音全是痛苦:“剛才是墓園銷售的電話,邵琦走前兩天定了墓地,讓一周後聯繫我。第一聯繫人留了我的電話。”

  轉而看向邵琦的大哥,聲音發狠:“你妹妹拿錢給自己買個墓地,行不行?”若琛沉痛補充:“你不是知道密碼嗎?自己去查這張卡的支出記錄,就知道錢都怎麼花了。”邵琦大哥嘟囔了句:“那肯定要查。”說著有些失落的出了門。

  徐碩痛苦的抱著頭蹲在了地上:“我誤會她了。”我和若琛相視一看,都已淚流滿面。

  不是不學好,不是戒不掉,只是想用極樂的方式,結束極苦的生命。

  一股巨大的痛苦,如滄海卷波襲來,不是沒有猜測過她對這個世界絕望,只是當真實暴露在每個人面前時,翻天覆地的痛苦,是每個人切膚的感受。

  邵琦大哥那天很晚回來,再沒話說,只是懊惱寫了一臉。

  徐碩聯繫了後續的火化殯葬事宜。火葬出殯的那天,子越陪我一起。我和若琛去商場買了一身雪白的裙子和一頂帽子,交給火葬場的美容師。質本潔來還潔去,喜歡穿裙子的邵琦,到那個世界也該是一身清白,不是嗎?

  徐碩通知了一些邵琦的同學朋友,在租用的遺體告別室里,一共來了不到十個人,看著有些冷清。其中一個瘦瘦高高的男人,大概二十七八歲的樣子,表情格外痛苦。當他走過我身邊的時候,我忍不住輕聲問著:“你是高嘉俊嗎?”

  他一愣,沒有回答,便匆匆離開了。他無法面對的是邵琦還是他自己?

  大家都出去後,我靜靜看著那個躺在玻璃罩下的女孩,儘管已經美容過了,卻仍然如一支枯萎的乾花般失了生機。潔白的裙子,雪白的臉龐,胸以下被黃色的單子罩著。我忽然發現她右側的下半身位置塌下去許多,吃驚的看著徐碩:“那是怎麼回事?”

  徐碩的痛苦已經成了木然:“融了,軟了。”

  原來人到終了,會變得這麼無力,我捂著嘴哭倒在了子越懷裡,他攬著我的手很緊,卻發出一聲沉沉的嘆息。

  中午的時候,火化結束。一行人前往墓園安葬邵琦的骨灰。

  那天天氣很好。一如我認識她的那個秋日,碧空如洗成一練,偶有微風掃清徐。黃土一層層的撒上,邵琦離我們也越來越遠。

  我和若琛泣不成聲,徐碩盯著邵琦漸被黃土掩蓋的骨灰盒,目光一寸不離。子越表情有些沉重,只緊緊的牽著我。

  當一束束白jú放在那方落成的墓前時,周川和邵琦糾纏的一世,終於在這個清涼的日子落下了帷幕。我始終覺得,儘管有高嘉俊,但他帶給邵琦的只是一種安寧的感覺,一種對家,對正常生活的渴望。而不是愛。真正讓邵琦魂牽夢縈的愛人,也許只是周川。他給過她入雲巔峰的快樂,也給過她深入骨髓的愛戀,所有的這一切,最後成了送給她的一方矮矮的墳墓,邵琦在裡頭,周川在外頭。所有的愛恨情仇,化成了一蓑輕風,在北京這個喧囂的城市,淡淡散去。唯余“後悔”二字,做了墓志銘。

  那個位於北京西北角的綠松遍生的墓園,有個好聽的名字,“溫泉”,那裡會有絲溫暖吧?那是邵琦最後的歸宿,終有香丘收艷骨,一抔淨土掩風流。芳魂,安兮!

  邵琦的故去,讓我變得更加消沉。兔死狐悲物傷其類,我無法無動於衷。秋風卷落葉,一次次的倚窗思量,邵琦,徐媽媽,令宜,馬太太,關如馨,周亦媽媽,林育誠的二奶,一個個都從我腦海里掠過,我終於悲哀的發現,這種身份,真的不能走一輩子。婚姻,並不是簡單的一個紅本本,它看似像圍城,圍城內的人不一定幸福,可是沒了那道圍城,再美的愛,再深的情,都沒有盛放的地方,都變得虛無。

  我該怎麼辦呢?這樣渾渾噩噩下去,會不會有一天我成了第二個邵琦?每天白天,當子越不在身邊時,我猶豫著要不要早日離開這段早晚神傷的感情;可當夜晚他回來時,看著這個男人的眉目,我的心抽痛著無法開口。這樣的狀態,似乎永遠都想不明白。

  快到中秋了,小區里開始懸掛各種燈籠應景,配著小橋流水,別有一番情致。

  我和子越吃過飯在庭院裡散步,看燈火闌珊,白牆灰瓦映著流水燈影,一盞盞紅色仿古燈籠,把我和他的影子拖得很長。

  我抬手去碰一盞燈籠,卻夠不到,子越伸手取下遞到我手裡,淺笑道:“這個也喜歡?”

  我拿起左右把玩了一番,交回他手裡重又掛上,忍不住和他開了個玩笑:“是很美,把你映襯的都好看了。”

  他輕輕彈了我腦門一下,笑睨著我:“有你這麼損人的?”時間仿佛凝在了那一瞬的月華燈暉,我看著他,心裡絲絲髮疼,這麼好的人若無法終身相守,是不是越晚心越痛?

  腦子一抽脫口而出:“子越,沒有緣分強求的愛,是不是,並不像我們想像的那麼堅固?”

  “你想說什麼?”他的笑容凝住,定定看著我。

  “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有的事情,我想不明白。是不是我們暫時分開一段時間,我好好想想?”我的語氣徘徊不定著,一如水中飄搖的浮萍。

  “想都不要想。”子越的聲音冰冷的沒一絲溫度,立在燈影下修長的身影,離我很近,卻又很遠。

  我抬眸淒涼的看著他:“你是不是想讓我最後也落個沒有葬身之地的結局?”

  他一把捂住我的嘴,聲音有些嚴厲:“不許胡說。”眸子卻是一痛,邵琦的死,如果對我說是觸目驚心,對一向冷靜嚴肅的他,也有些震動。半晌,他的聲音有些艱澀:“小薇,你給我點兒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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