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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關係。”

  “那桃彥到哪裡去了?”

  “桃彥的靈體被打散了,沒有人知道她去哪裡了。”修羅的輕描淡寫,讓我有些憤怒,這世上,有什麼事是他不知道的,只怕是他不想去知道罷了。

  “那她還能回來嗎?”我鍥而不捨地道。

  “當初你也是被打散魂魄失了靈體,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他又笑,笑得比風輕,比雲淡。我記得當初與他初識的時候儘管他也笑,但不會這樣。那時的他,笑得多少帶點殘忍的意味,如今倒是平添了不少柔情。

  對,梵天的修羅殿下是佛最得意的弟子,理該一笑春暖花開;

  對,魔界的魔王陛下是魔界的驕傲,本該殘忍地笑看風起雲湧;

  修羅,普度眾生,救人於水火的修羅;

  暢琴,刀口舔血,塗炭生靈的暢琴;

  天與地,海與淵的差別,

  可是,偏偏,他們竟是一人!

  我晃了晃頭,將思緒拉回現實。

  “你的意思是,桃彥還會有回來的一天?”我仰起頭問。

  他點了點頭:“只要將她喚醒就好了。”

  “我可以嗎?”

  “你?”他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不可以。”

  “那你可以嗎?”

  他仍然搖頭。

  看著滿目淡淡的粉色,我有些出神:“你說,她的魂都散了,這些花為什麼還開著?”

  “花雖然開著,但是它們是沒了心的,就像……就像你在我身邊,但也不在我身邊。”修羅摘下一朵花來,在手裡百無聊賴地把玩著。

  “你話比從前多了。”我說。

  “從前?你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是從前,你什麼都忘記了。”

  “我記得暢琴。”

  “他不稀罕你記得。”他的聲音硬邦邦的,剛剛在手中玩弄的那朵花被狠狠地捏碎,絞出了粉色的汁水。

  “哦。”我訥訥地應了聲。

  “過些日子,我帶你去上堯吧。”他的語氣緩了緩,“我挺喜歡那裡的。”

  “我不想去。”

  “你好些天沒見到善善了吧,不想他嗎?”他柔柔地問。

  “你要挾我?”

  “如果有必要的話,那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哎,為什麼偏要把我帶到這裡來,我不屬於這裡。”我嘆了口氣,不再看他。

  “你知道的!”

  “你對我怎麼樣我不清楚,但我並不愛你。”耳邊嗡嗡地響起他那句“吾聘汝……吾聘汝……”

  “你啊,從小就看不清楚自己的心,這麼大了,還是一點沒變。”他並不生氣,輕言巧語,溫柔地像微風吹過耳際。

  “小魚在天上看著我。”我抬頭望了望天,我總覺得小魚就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觀望著我。剛好一片浮雲飄動了起來,我不禁想,是不是他不願意看到我現在的這副樣子,無可奈何地用雲朵遮蓋自己的眼睛,自欺欺人的當做一切都還不曾變過?

  “起風了,回屋裡去吧。”修羅很是自然地靠我走近幾步,用他那隻厚實的大手抓住我的,拉著我慢慢地向屋子裡走去。遠遠地,我看見那個叫做綠袖的女子在殿門口朝我們張望,那堆了滿臉的笑容,總讓我想起另一個叫做桃彥的女子,她也曾如她這般的燦爛過。

  ☆、迦葉

  空蕩蕩的大雄寶殿,迦葉手執掃帚,耐心而仔細地掃著本就一塵不染的地面。

  “迦葉,我來幫你吧!”懺比丘尼從門外探了個頭進來,乖巧地說道。她身上穿了件暗黃色的衣服,但她飽滿的興致讓那暗色的衣衫也鮮活了幾分。

  “你不去好好參禪,在這裡做什麼?”迦葉頭也不回,帶了些微的慍怒。

  “我就想看看你。”

  “那看過了,也可以走了吧?”

  “人家就是想來找你說說話,你幹嘛這麼凶?”懺比丘尼有些委屈,大踏步地走進了大殿。然後斜靠在一個朱色的柱子上,眼光時不時地朝迦葉瞄瞄。

  “長話短說!”迦葉終於止了手裡的動作,將掃帚靠在門邊。盤腿坐下,等待女尼開口。

  “果然是好脾氣的迦葉!”女尼拍了拍手,眉開眼笑。

  迦葉頷了頷首,示意她可以開始了。

  “迦葉,我其實一點也不喜歡這裡,這裡冰冷冰冷的,沒什麼人味。我想和每個人都搞好關係,可是他們不是要誦經就是要參禪,根本就不理我。”

  “這裡的生活本就是簡單而又清苦的,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迦葉似是自言自語。

  女尼不理會他的話,繼續道:“我不喜歡這裡的丘尼,也不喜歡這裡的比丘尼。他們雖然臉上都寫著“慈悲,仁愛,守禮”這樣美好的字眼,但是骨子裡是帶著一點嶙峋而鋒芒的驕傲的。我不是個純粹的佛門弟子,我無法埋首於枯燥艱澀的經文,甚至連打坐這樣在你們看來最是簡單的事我也做不好。不管你承不承認,迦葉,我就是為了你才到這裡來的。佛真好,那日我在他的塑像面前跪了一夜,心裡默念我的願望,沒想到他真的幫我完成了。”說道此處,女尼的臉上泛出了柔和的顏色,她的嘴角彎彎的,那雙小小的眼睛很滿足地眯了起來。

  迦葉沉默著,只聽見那串菩提手珠被他轉動地飛快。

  透過金色的大門,可以將外面的景色一覽無餘。門外是成排成排的菩提樹,碧綠的葉子,四季常青。它們應該都很有年代了吧,從樹下往上仰視,高高的樹幹直插雲霄,看不到盡頭。總會有些菩提葉颯颯地飄下,落在僧人的發間,頸間,衣間。它們還處於盛時就迫不及待地奔向地面,仿佛只有那些厚實的泥土對它們而言才是致命的吸引。迦葉想起自己曾經對修羅說過:“殿下,真是些奇怪的葉子呢。”那時的修羅輕飄飄浮上樹去,凌空俯視自己,道:“迦葉,即使是那些在你看來無知無識的東西,它們也是有心的。一旦有心,總會有些想要挽留和靠近的東西。你或許無法感知,但那種感情卻是存在的。”然後修羅朝著那菩提葉吹了口氣,它們紛紛不安地搖晃起來,集體簌簌地飄下,劃出一道道綠色的舞步,然後將自己一身的綠意融入泥土,變成枯黃的模樣,枯槁而憔悴。修羅淡淡地笑了,沖自己道:“迦葉,你看,這些葉子笑得真滿足。”

  那時的情景又浮現在迦葉的眼前,那些跌宕的倒影和眼前女尼的人影重疊,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他抑制不住地想,是否懺比丘尼會是幾百年前那菩提樹上的一片落葉,不經意間落到了自己的身上,於是便拉開了兩人剪不斷,理還亂的糾葛?

  梵天的人都知道迦葉不喜女子,卻不知道這不喜的源頭卻是來自這位其貌不揚的女子。沒有人關心她在出家前的名字,人們只知道,佛祖格外地恩典,親自賜予了名字,她的名字: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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