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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一想起丈母娘,臉上便有些悻悻。

  這一年來的整治,讓他著實是苦不堪言,只得收起雄心壯志,捉著她在窗前狠狠揉了一把,才泄氣而去。

  第二日,天色微微亮,丁一便再坐不住了。

  這一夜裡,他是既睡不著,又修煉不下去,仿佛一下子變成了個十幾歲的毛頭小伙子,兩百多年的歲數俱都餵了狗,一大早便到了林間練劍。

  等到天光大亮之時,才又回了天元派。

  其實作為死而復生的歸一弟子,他本來是不想回去的。但天元派的老祖宗們了解清楚其中關係後,勸他莫忘本,去歸一秉清楚情況再說。索性歸一派這邊掌事的,心性豁達,與陸天行那廝完全不同,丁一呆著倒也舒坦,雲昬界玄東三派本是守望相助,這下一來,倒是聯繫更緊密了些。

  不過今日的雙修大典,因丁一的堅持,還是辦在了天元派。

  ——如此一來,在歸一派這幫直性子劍修眼中,這丁一便跟入了贅似的,深恐這小弟子以後夫綱不振。

  從辰時開始,天元派內便人來人往,小小的駐地,竟也塞了不少人。

  歸一派幾乎是個個都到了,馭獸宗來了幾個,如璧真君亦笑嘻嘻地來賀,作為丁一的前合伙人,兩人在雲昬界,亦打算聯合辦個商鋪來添置些財產。

  而傅靈佩這同屆來雲昬的元嬰修士,在接到請帖後,不論在何處,秉著同屆之誼,倒也陸陸續續地都來了。

  “母親,你怎麼來了?”

  傅靈佩看著廖蘭手中偌大的妝奩,只覺頭大如斗。

  廖蘭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女兒,平日裡你粗糙便也罷了,今天可是大日子,你還是聽母親的罷。”

  “母親……”

  不是傅靈佩自誇,以她如今這張臉,便是要妝扮,亦是畫蛇添足,無處下手的。

  肌膚白淨,比玉更剔透;五官濃淡恰到好處,便添任何一筆,亦是破了其中的韻味。是以,她平素並不愛在臉上做文章,只愛將髮髻偶爾改些花樣。

  而與丁一在一塊後,他更是將她的衣衫髮髻都給接管了,完全不需她操心。

  果然,廖蘭拿著妝粉比劃了半晌,最終還是下不了手,只嫌她唇色不夠喜慶,特特拿了濃艷的口脂塗上,如此一來,更將那眉目襯得更奪目,便似雪山之巔上,那朵傲然怒放的紅蓮,妖嬈卻潔淨。

  天元派廟小,從東到西,以凡人腳程,亦不過是一炷香時間。

  兩人的大典,是兩派老祖宗特意請人在宗門迎客殿上使了空間擴容術,重新搭了座氣派的高台,和富麗的殿堂。

  第364章 尾聲(下)

  蘇正穿著套鍺紅的喜慶袍子, 一大早便來了天元駐地, 帶著店鋪內兩個夥計來門前守著,干起了這迎客的差事。

  兩夥計還未見過傅靈佩, 好奇地問他,“掌柜的,聽說今日這新娘子可是最近新生的那位美人榜魁首,是也不是?”

  蘇正撣了撣袖子,朝後拱了拱手:“正是我主家。”

  兩個夥計面上便帶了點羨慕的意味來, “那今日這新郎官倒是艷福不淺。”

  蘇正皺著眉一人給了一記,“胡沁什麼!快都給我打起精神來!今天這重要的日子,你們要是敢給我出簍子,看我不收拾你們!”

  兩夥計摸了摸後腦勺,嘟囔著道, “不過兩句閒話, 瞧把掌柜你緊張的。”

  蘇正確實是緊張, 這麼多年來, 對傅靈佩的敬畏是刻到了骨子裡, 讓他對她幾乎是敬若神明。

  “嘿, 掌柜的,邪了門了, 今天這接二連三來的, 可都是一等一的美男子,莫非是這裡的水土格外滋養人一些?瞧,這不, 又來了一個。”

  一夥計拉了拉蘇正的袖子,蘇正定睛一看,立馬掬起了笑,迎上去揖了一禮,“沈道君大駕光臨,正有失遠迎。”

  沈清疇面上清淡,慣常的一襲白衣,只這百年多不見,蘇正覺得好似……對這世間又更淡了一些,仿佛能隨時乘風化去一般。

  沈清疇見過蘇正一兩面,自是認得他,只略略頷首道,“蘇掌柜的,太客氣了。”

  兩人略作寒暄,沈清疇便隨著一臨時做來的木偶人走了進去,引入了觀禮大堂。

  待他走後,那兩夥計才竊竊私語道,“這道君俊是俊,就是看著,好像不大開心,莫非是也喜歡那美人魁首?”

  蘇正颳了他兩人一眼,心下詫異這兩人的敏銳。

  要說對這沈清疇的了解,旁的他不敢說,只當年天峰山營地鬧的那一出血誓,他至今還記得。如今心愛的夫人被奪,這沈清疇若還能開心得起來,才是怪事。

  今天這來來往往的幾波人里,蘇正已是接待了好幾撥主家引來的狂蜂浪蝶,那雲滌道君且不說,從玄家的玄機子,到銷魂谷的劉穀子,加上剛才的沈清疇沈道君,湊一湊,都能打一輪馬吊了。

  蘇正不由地暗暗為今天的新郎官擔心——

  若這幾人聯合起來攪和,那雙修大典辦不成可如何是好?

  說起來,修真界之人只會比凡人界更不重規矩,歷來講究愛恨隨心,興致起來了,什麼都幹得出來,便是搶親,亦不稀奇。

  丁一自是不知有人暗中為他揪心了一把,待吉時差不多,便候在大殿門口翹首以盼,至於陸續走來的情敵們,更是傲氣的一個眼風都沒給。

  他著艷紅長衫,長發亦以紅玉冠綰成一個髻盤在頭頂,露出光潔的額頭和清俊的五官。其氣度之出眾,儀態之瀟灑,時人幾無能出其右。

  在場的修士們,多數還未見過丁一,初初見面,免不了晃神,更有女修扼腕嗟嘆,恨生不逢時,生生錯過了這般郎君!

  “徒呼!這般男子,便讓本尊只做一夜的露水夫妻,本尊亦是肯的。”

  身旁有男修笑她痴心妄想,“今日這新郎官相貌自是絕世,可那新娘亦非凡俗能比,你還是莫要做白日夢了。”

  “此話何解?”

  那人於是將手中的白壁照影——圓溜溜的一片玉璧,玉璧中央是鏡面似的一塊銀色淺沙,其上密密麻麻的圖文信息飛速滑過玉璧,指尖輕靈點動,很快調出了一塊版面,遞給了那女道君,“且看看,這便是今日的新娘。”

  女道君登時便怔愣在了原地,半晌才擊掌而嘆:“吾常以為世人誇大,如今才知,這神仙之色,亦是有的。”

  此時,傅靈佩將將穿好嫁衣,室內已是一片寂靜。

  蓮容老祖宗撫掌道,“今日我們靜疏這一出場,估摸著這到場的賓客們,都要傻眼了。”

  大紅裙裳,艷艷似火,袖口、襟前、下擺均繡了一小隻一小隻的鸞凰,精緻可愛,衣裙紗般透明的質地,如水曳地,與眉心的紅玉墜,發頂的紅鸞羽組合起來,乍一眼看去,便似一隻浴火鳳凰,實讓人佩服能想出這嫁衣人的巧思。

  “這玉溪紗確實珍貴,一尺便要百萬上品靈石,女婿也是頗捨得。”

  說起丁一,廖蘭再沒有不滿意的,一臉與有榮焉。便連這嫁衣,也是女婿出了圖,讓人找最好的羽衣閣定製的。

  傅靈佩靜靜地看著鏡中女子,翹起了嘴角。

  “可惜……就是從東頭跑到西頭的事,不然倒是可以從馭獸宗的埤堄老道那借兩隻青鶯來使使,看著還氣派些。”

  青鶯是珍稀,養育不易,用在婚嫁上,成雙成對兆頭也極好,市面上也不大見得到。

  “老祖宗,便是你真能借了來,咱們這小廟可容得它們展翅?”傅靈佩輕笑道,“這所謂的派頭不能吃也不能穿的,不需放在心上。”

  “到底也是一樁人生大事,不能太簡陋了。”廖蘭再看了看,又幫她腰間壓了一塊火色曜玉才罷手。

  傅靈佩笑嘻嘻地應了。

  就在她身後地面上,蹲著一圓臉大眼的姑娘,約莫十三四歲模樣,正苦大仇深地盯著傅靈佩拖曳在地的上裙擺——

  在修真界的雙修典禮上,常有新娘的嫁衣裙擺越長越好的兆頭。是以傅靈佩身後這“鳳尾,簡直長到一定境界了。

  “嬌嬌,昨兒個,我是逗你呢。”傅靈佩轉身見她愁眉苦臉的小模樣,登時笑了,“你到時,便與我一同坐在那雲車之上便好。”

  “不妥。”埤堄道君瞥了眼玉雪可愛的小狐狸,阻止道,“今日既是你的大典,這雲車,便也只能你一人坐。”

  雲昬界風俗迥異,人修妖修亦多有雜居,可對雙修大典的意義卻是與玄東界相類,但凡有心舉辦這大典的,便說明不論世事如何變遷,兩人都不可背叛彼此,只求唯一。

  這是約定,亦是束縛。

  在人修妖修亦有打破常規相戀的雲昬界,嬌嬌這小狐狸,亦不能作為靈寵上雲車的原因,亦是來自於此。

  傅靈佩看著獵獵雲車前,兩隻拉車的獨角獸,心底震盪不休。

  這獨角獸亦是雲昬界獨有的珍惜靈物,皮毛雪白,頭頂犄角,形象聖潔而美好。並且獨角獸只允許擁有最純潔心靈的女子靠近,有祥瑞之意,比之青鶯鳥還要珍貴百倍。

  也不知這一年裡,丁一究竟是何時得了時間,找到了這等珍稀靈獸,還暴餮天物地用來拉車——想到獨角獸那奇特的習性,傅靈佩便知其中的不容易。

  這下,便是埤堄道君也說不出什麼寒酸的話來了。

  這穿的,乘的,甚至是拉車的,無一不是世間奇珍,便雲昬界的四境之主來,恐怕至多也就做到這般罷。

  由此可見丁一心意拳拳,捨不得心愛的女子受一丁點委屈。

  傅靈佩是直接一躍而上,雲車瞬間踏著風,在兩匹獨角獸的拉動下,呼呼便向大堂而去。嬌嬌見之,人不知又在地上一滾,與灰兔子一同踏雲跟在了雲車之後。

  於是,兩隻獨角獸駕車,九尾狐狸綴尾護駕這等奇觀,一下子便沖入了眾多賓客眼帘。

  雲車落地,車內靜靜走出一傾世美人,紅衣獵獵,唇艷似火。

  場中的氣氛頓時滯了滯。

  “新娘到!禮啟!”

  禮堂半空,雲車之旁,傅靈佩腳邊,鵲鳥尾嘴相銜,組成了一座拱橋,從她這頭,落到了丁一那頭。

  丁一揚唇一笑,腳步一踏,直接落到了拱橋一頭,兩人相對而行,直到橋心相遇——這是鵲夕橋。

  不過看起來丁一這鵲夕橋,每一隻鵲鳥都是以靈力所化,只只栩栩如生,端的是元力渾厚。

  鵲夕橋後,是同心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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