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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昬界物資再豐饒,又哪裡有這般多的天材地寶?各個修士都是善斗的高手,但凡碰到珍貴些的物品,總有無數豺狼環伺,每一件被丁一用來吸收的,可都是傅靈佩拿命去拼的。這些年裡,她逃過多少致命的危機?

  如今眼看,這煎熬到頭了,沒料到丁一還是未醒來。

  這一口氣拖長了,人就立不住了。

  她想說“節哀”,又覺得不妥。

  明明指下的肌膚有溫度,心臟在跳動,可為什麼不醒來?

  傅靈佩眼眶發熱,淚一滴滴涓滴落在丁一裸露的肌膚上,帶著滾燙的溫度,幾乎要將人灼傷。

  這暗暗長夜漫長得幾乎看不到頭。

  不過百年,她就覺得人都要熬老了。

  每一個輾轉反側的黑夜裡,每一個危機四伏命懸一線的時刻,曾經那些甜蜜便仿佛裹著濃厚的毒液,將她一點點侵蝕,所以她出手越來越狠厲,如每一個雲昬界的修者。

  “丫頭,這話你肯定不愛聽,可妙兒也得說。如今他不過是個活死人,你要等到何時?天涯何處無芳糙,那個叫白易的儒生這麼多年追在你屁股後頭跑,長得也還算俊俏,不如也委屈些將就將就吧。”

  “將就?”傅靈佩抬眼,揭下面具的臉尤為蒼白,她按住隱痛的胸口,“便是我想,這心又如何將就得了?”

  小白人聳了聳肩,玉石無心,她對這些人修的情情愛愛不甚了了,不過每逢看到這些要死要活的人修,就恨不得一巴掌將其拍醒。

  “白易……是,誰?”

  一道沙啞粗糲得幾乎能磨破耳膜的聲音在洞穴里響了起來。

  傅靈佩怔在了原地。

  希望撐了太久,當驟然實現時,便有了近鄉情怯之感。她突然不敢去確認,生怕是自己期盼太久,升了謎瘴。

  尤妙瞪著一雙黑溜溜的眼珠子,繞了幾圈,不信地大叫,“臭小子居然醒了!”

  丁一勉強說了這一句,呼哧呼哧地喘著氣,指尖動了動,伸手攀住身旁一動不動之人的手指,“靜疏……莫,不是……我如今,變醜了,你不敢看我?”

  說話越來越順暢,只全身還是沒什麼力氣。

  傅靈佩怔怔垂下頭,正好撞上了一雙比星辰更亮的眼睛,她從那眼裡看到了無聲落淚的自己。

  “你終於醒了。”傅靈佩狠狠揩去面上的淚,卻發現激動之下,這淚竟是停不下來了。

  丁一無聲微笑,嘴角咧得越來越大,“嗯,醒了。”

  至於在一旁咋咋呼呼大叫的小白人,直接被兩人忽略掉了。

  傅靈佩控制住自己,緩緩俯下身去,將臉貼在他胸前,靜靜感受著他心臟有力的跳聲,一如此前無數個夜裡,不同的是,發間有隻溫熱的手臂在輕輕撫慰她,她慢慢閉上了眼睛。

  這兩個月里,她不眠不休,不曾修煉,早就太累了。

  丁一哭笑不得地看著久別重逢的小情人,就這麼躺在身前,打起了呼嚕——睡著了。

  過了會,覺得有了些力氣,他乾脆將傅靈佩換了個姿勢,半摟著想起了心事。其實這些年裡,丁一對外界並不是一無所覺,偶爾傅靈佩與他講話,那些她平日不肯講的心事,也都收在了耳里,聽在了心裡。

  可惜的是,不論他如何努力,時機不到,便醒不過來。

  這麼多年,他著實虧欠她良多。

  “嘿,你不想知道那白易了?”尤妙歡快地呼啦一聲繞了個圈。

  丁一齜了齜牙,眉目間帶上些兇狠的戾氣,可即使如此,依然是俊得過分,尤妙被晃了晃眼,只聽這漂亮的郎君惡狠狠道:“好得很,趁老子不在,居然敢挖老子牆角,老子非得打得他連他娘都不認識!”

  第362章 尾聲(上)

  最近雲昬界有樁新鮮事。

  銷魂穀穀主萬年來好不容易得來的寶貝兒子劉穀子在外遊歷, 驚鴻一瞥之下, 看上了一個女修士,還是一個破落門派的女修士。

  據傳這女修士貌若天仙, 讓人見之忘俗,可惜就算是雲昬界人手一份的白壁照影的美人榜上,也沒出現過這名不見經傳的女修士模樣。

  劉穀子思之如狂,乾脆就派人在那破落門派的對面蓋起了大樓,打起了守株待兔的主意。

  這一日, 他又蹲在破落門派的門口守著不走了,對面還同樣蹲著一個七彩色的老頑童。

  老頑童揪著門前稀稀拉拉的幾根糙問他,“劉穀子兄弟,你在這,可擋著我看花花糙糙了。”

  劉穀子心裡苦啊。

  他也沒料到自個兒不過一個照面就丟了魂, 可惜那女子神出鬼沒, 早先他還派銷魂谷之人四處查探人的消息, 卻連根鳥毛都沒落著, 只得在人家門派門口守著, 等那女子的消息。

  劉穀子自己也沒想到, 自己竟有如此長情的一日,這深山野林里, 什麼樂子都沒有, 光一腔熱情支撐著他等了大半年。

  “老前輩說笑了。”他從身後抽了把玉扇出來,撫了撫鬢角,確保每一根頭髮絲兒都好好地呆在原地, 隨時隨地都保持最完美的儀態,才道,“這荒郊野外深山老林,哪還有什麼好看的花花糙糙。”

  “不如老前輩跟我說說,你家那小徒孫可有消息說何時回來?”

  勿那道人哼了一聲,背過身去,將散了的鬍子重新編號鞭子,人直接跳到了一旁的歪脖子樹上,眼珠子一轉,招招手道,“你想知道?”

  “想。”劉穀子老老實實地點頭。

  “好,若你能將洛離坊混元酒坊的柳絛酒,清垣坊饕餮居的烤蘇鵝和四五坊榮如閣的醉花生在一個時辰內淘換來,我便告訴你,我家小徒孫何時回來。”勿那豎指,又強調了一遍,“記住了,只能你親自去取。”

  “否則,勿那我可是不認的。”

  劉穀子滿腔子熱情無處激發,只得拔腿便跑,御著飛行靈寶倏忽便到了天際,去為心上人的老祖宗天南地北的買東西了。

  傅靈佩在與丁一久別重逢,乾柴烈火地幹了一架,整整在洞穴內呆了倆月,歸來之時,就只見七彩的老祖宗蹲在歪脖子樹上,呈望眼欲穿之勢。

  在回之前,她已經發傳訊符,與師尊通過氣,是以看到勿那道人虔誠等待,便誤以為是為了自己,連忙牽著丁一的手,走到樹下,臉上掛起了笑:“師祖,可是在等我?”

  勿那猶自沉浸在左手喝酒右手吃鵝的美夢裡,“……在吃鵝。”說著,還砸吧了下嘴巴。

  待說話,立時反應過來,本來就圓溜溜的眼睛登時瞪得銅陵大,一隻手指著丁一抖了抖,“他是誰?!”

  兩人一身白衣,俱是人中龍鳳,堪堪一站,便將這破敗的門楣照出了萬丈光彩。

  若說登對,那世界上還真找不出比這等賞心悅目的一對出來了。

  偏勿那道君表現得跟被負了心似的,丁一莫名地瞥了眼前鶴髮老祖宗面上抖動的麵皮,忍住幾乎到喉口的笑意道,“拜見師祖。晚輩是——”

  “誰是你師祖!”勿那跳了起來。歪脖子樹震了震,簌簌落下一地的葉子。

  傅靈佩無奈,知道這師祖愛演戲的老毛病又犯了,搖頭道,“師祖,這是靜疏的道侶。”

  “道侶?!”

  勿那道君猶自不信,指著丁一,嚎了起來,“老小子們,有人上門踢館,抄傢伙哇!”

  一音驚起一群……老怪物。

  丁一默默地看著呼啦啦齊刷刷一排各自操著傢伙的各色天元白袍們,頭皮發麻,楞他再如何的臉厚心黑,對著這麼一群不知比他都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也還是有點兩股戰戰。

  不過,就是干,不能慫。

  他暗中給自己鼓了鼓勁,放下牽著傅靈佩的手,上前一步,恭敬地揖了個大禮,“拜見各位老祖宗們,”再看身後黑著臉的楚蘭闊,心裡油然而生一股親切,笑了笑又道,“拜見師尊。”

  “呸!”

  勿那毫無形象地跳了腳,落到了地上,“誰是你老祖宗?攀關係,厚臉皮!”

  傅靈佩這月里跟他沒羞沒臊地過起了夫妻的生活,但對他之前的所作所為並不是毫無怨氣,見娘家人要為難他,便乾脆袖手到一旁看起了好戲,連楚蘭闊,亦是翹了翹嘴角,不打算幫這便宜徒婿。

  劉穀子拎著一抱吃食匆匆趕回來之時,恰好見到了這一幕。

  不過,他眼裡也只容得一個在旁似笑非笑看好戲的白衣女子,其餘人俱都被他當做了白牆土瓦,忽略過去了。

  “姑娘,不,道友,可還記得我?”

  熱切而慡朗的聲音打破了僵持,傅靈佩抬頭一看,蹙了蹙眉,“你是何人?”她對這人一點印象都無。

  劉穀子的臉皮僵了僵,很快又重新笑了起來,只覺眼前女子這一顰一笑皆是美得天上有地下無,那白壁照影里的美人榜首都不及她一根小指頭,腆著臉道,“道友不記得便不記得,今日記得就好。我——”

  另一旁的丁一眉頭夾得死緊,“你就是那白易?”

  他走到一旁,手一伸將傅靈佩纖細的腰身攬住,宣誓主權一般,將她摟在了懷裡。傅靈佩順勢轉了轉身,讓自己靠得更舒服,這姿勢默契得便跟配合了千遍萬遍似的。

  劉穀子這才注意到丁一。

  甫看清楚,便怔在了原地。

  白衣修士身形還有些清瘦,但身形筆挺,比他還高出半個頭。面色略有些蒼白,看上去像久不見陽光,但如此一來,反顯出其眉目昳麗,幾有奪魂之色。偏這份旖旎,到得雙眼間,又與星辰般的雙眸交相輝映,更有飄然俊逸非人間所能擁有的姿容。

  他被眼前耀目的一對晃了晃神,半晌才恍然道,“不,不是白易。”

  “嘿,我的烤蘇鵝,柳絛酒和醉花生。”

  一陣旋風颳過劉穀子,將他一路拎回的東西順了去,勿那道君拍拍他肩,蹦了回去,“劉小子,謝啦!我家小徒孫已經歸來,也算老頭子我兌現諾言嘍!”

  劉穀子對食物被奪沒什麼感觸,被丁一的俊俏打壓下的信心一會又漲了回來,玉扇一展,極力展現自己的風度翩翩道,“吾乃銷魂穀穀主之子,劉穀子。”

  他看清丁一不過元嬰後期修為,便以為這不過是個以色侍人的小白臉,不足為慮。

  男子天性里,便有對領地和伴侶的獨占欲,如今情敵洶洶來襲,丁一哪還能忍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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