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甚好。”

  傅靈佩就喜歡族長這不拖泥帶水的行事作風,滿意地扯了扯唇,一翻手,將曼羅傘祭了出來。

  天青色傘蓋遮天蔽日般張揚開來,將傅府的整個天地都遮得嚴嚴實實。中間圓溜溜的傘骨一縮再縮,成了一截原木墩杵在正中——這是傅靈佩研究許久才發覺的曼羅傘的另一用處。

  除卻防禦外,它還是一個大型的飛行法器,一次可帶千人。

  傘蓋倒翻過來,便是一個凹陷的青色素花,中間一截原木便是那花蕊,修士若站在上面,擋風擋雨還擋攻擊,是件極好的寶貝。

  傅靈佩拂袖一卷,將這院落中擠得擠擠挨挨的傅家人全都丟到了曼羅傘中,長袖一翻,元力化成線,使起輕煙步,跟放風箏似的牽著曼羅傘往城外疾馳——

  雖她是元嬰修為,但無特殊狀況,也並不願破了坊市內不得飛行的規矩。

  於是旁人便只見一白衣女子牽著一隻巨型青花往外疾馳,看不清面目,但渾身修為看得出並不好惹。

  待到得城外,傅靈佩腳一踏,已飛上了青色花蕊,元力鼓譟間,曼羅傘滴溜溜地轉起來,帶著傅家人風馳電掣般往天峰山而去。

  在她的全力施為下,不過一個時辰便到了天峰山腳。

  圍著原來的營地,這裡已然建起了一座不小的城鎮,名曰“夢愚”。行人熙熙攘攘,有凡人,亦有修士。城鎮並不繁華,但人們臉上的笑意卻是真真切切的。

  傅靈佩先將傅家人放到了早先便想好的一座山頭,距夢愚城十二三里,其下有一條細小的靈脈,不為人探知。

  她花了半日功夫,將周圍不安定的因素剷除,後山圍攏進來作了家族獵場;將丁一此前交給她為傅家做的護族陣盤一併拿了出來,設下護族大陣,待看了看沒有遺漏的,便與族長父母親作別,準備回天元去。

  遷族之事,其實並非如此簡單。

  後續的發展,全靠傅家人自己,不過傅靈佩既沒時間,又無意將傅家全作了自己掌下的低能兒,便不再管其他了。

  至於往後,有她震懾,有天元派的名頭在,想來沒幾個不長眼的敢惹上來。

  傅靈佩一路思考,在經過夢愚城時,習慣性地將神識掃了掃,“咦”了一聲,腳步便不由停了下來。

  下方一座客棧里,款款走出一個人來,朝著她睨了一眼,不大情願地打了聲招呼:“你怎來此?”

  第348章 347.346.1.1

  夢愚鎮上人來人往, 百廢待興。

  黑色翹腳屋檐下,來人將頭輕輕抬起, 眼波橫流處,便已是人間絕媚。

  狐九卿一手執著白玉葫蘆,松松垮垮地站著,一邊挑眉問她,“你來此作甚?本尊的小狐肆又去了何處?”

  傅靈佩一笑,收起曼羅傘, 款款落了下來。高階修士的氣息散出,不大的街面上, 低階修士紛紛退避,人流很快便走了個一乾二淨。

  她恭謹地作揖問候,一邊道,“靜疏此行來, 是為了安頓族人, 是以並未帶上狐肆,她在天元自有玩樂的去處。只不知……前輩怎會在此?”

  元嬰大比暌違不久, 照狐九卿之意該是回了十萬大山才是, 怎還在人修的底盤逗留?

  狐九卿也不答,手一動收起飲酒的葫蘆,敞著懷懶懶散散地轉身便走。傅靈佩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自知自己是入不了這天湖族長的眼,正心塞間卻聽到老狐狸一聲招呼:“還不快跟上。”

  “哎。”她搖了搖頭,快走幾步, 跟了上去。

  狐九卿左轉右拐,不一會兒便帶著傅靈佩去了城鎮北側一處毫不起眼的小店,店名“無常”,一塊長形木製牌匾,用最普通的銅漆寫就,字歪歪扭扭,似孩童塗鴉。

  店門關得嚴嚴實實,從外看不出是賣什麼的。

  狐九卿腳步未停,甩袖直接往大門方向走了過去,就在傅靈佩以為他要撞到門上之時,門從內吱呀一聲開了。

  “老狐狸,你不是剛走沒多久……”

  一道沙啞的女音傳了出來,傅靈佩只見大敞的門內走出來一青衣老嫗,一張臉跟老樹皮似的,滿頭銀髮一絲不苟地盤在頭頂,嘴邊深深的法令紋一看便知這人不是好相與的。

  狐九卿似是與她熟識,態度很熟稔地打了聲招呼,招呼傅靈佩過去,“來,靜疏,打聲招呼,這是郝聲婆婆。”

  “這是本尊的一個後輩,道號靜疏。”

  傅靈佩雖覺狐九卿今日這一出莫名其妙,卻不妨礙她聽話地揖禮,“拜見前輩。”這郝聲婆婆不知何許人,修為明明已至化神,卻在整個玄東都未聽過這名號,莫非也是化形妖獸?

  郝聲婆婆“晤”了一聲,讓開身,拄著拐杖當先往裡走。

  無常居占地不大,洞開的兩扇門內,黑黢黢一片。

  傅靈佩心裡頓時打了個鼓,這才想起這狐九卿雖因嬌嬌的干係對她態度和緩,可到底是只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大妖獸,若真一時起了歹意,她還真是防不勝防。

  可她素來不是瞻前顧後的性子,略頓了頓便也跟在狐九卿身後走了進去。

  外面正是艷陽高照,無常居內卻一片漆黑,神識不透,只能聽到郝聲婆婆拐杖的“篤篤篤”聲。

  短短几步路,傅靈佩愣是走出了一身冷汗。

  狐九卿突地冷笑了聲,譏誚的聲音如驚雷炸響:“小丫頭,你怎麼什麼地兒,都敢跟著來?就不怕本尊把你當味大補藥,給吃了?”

  黑暗能勾起人心底的恐懼,小小的無常居跟走不到頭似的,傅靈佩清了清嗓子,打了個哈哈,強撐著笑道:“前輩若要對付靜疏,何須如此大費周章?”

  話落,心卻奇蹟似的安定下來。

  “倒難得是個心明眼亮的。”郝聲婆婆粗糲的聲音傳來,無常居便亮起了一道光,將周圍的一切照得豁亮。

  傅靈佩被光刺得閉了閉眼,再睜開之時,便發覺腳下是一片虛空,摺疊空間?她面上毫無詫異,狐九卿臉上不由露出些讚許之意來,“不錯。”

  榮辱不驚,膽識過人,不錯。

  郝聲婆婆顫巍巍地拄著拐杖,正眯著眼朝傅靈佩看,目光之中並無惡意,但也無善意,便當傅靈佩只是一個無生命的物件一般。

  傅靈佩一哂,“婆婆不知在看什麼?還是靜疏身上……有什麼東西?”

  “無。”

  郝聲婆婆硬邦邦地打斷了她,轉向狐九卿惡聲惡氣道,“你說的,便是她?讓雲滌另眼相看之人?”

  傅靈佩心下一個咯噔,頓時有些回過味來。

  狐九卿讓她來此,是臨時起意,可又從何處知曉了雲滌對她的意思?而這郝聲婆婆也頗為古怪,嘴裡喊出的“雲滌”二字,帶了絲纏綿和切齒的恨意,只不知這裡面又是那一段公案,又與她有何干係。

  傅靈佩被搞糊塗了。

  可她面上仍是淡笑,仿佛什麼也沒發覺似的,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

  狐九卿笑眯眯地站到她身旁,長指一勾,還不待傅靈佩躲閃,便將她面上連到頸部的面具“撕拉”一聲,硬生生撕了下來。

  玉還遜其一段潤,雪還輸其一分白。面具下,是丹青難描,世所難尋的一張美人臉。

  郝聲婆婆感覺到了一瞬間的暈眩,她活了幾千年,這般姿容的美人,還未見過第二個,音頓時啞了。

  狐九卿不無得意地道,“本尊活了這許多年,得出一個道理,但凡本尊覺得丑的,你們人修便覺得美。”

  “這靜疏丫頭,在本尊眼裡簡直不能看,丑得登峰造極,想來你們人修看來,是美得臻至化境了吧?如此一來,雲滌如何不另眼相看?”

  傅靈佩忍不住在心裡連翻了無數白眼,只覺世事荒誕,這隻專司魅惑的天狐族長誇人的方法倒是別具一格的很。

  是,她自然是貌美無雙,傅靈佩敢挺不要臉地承認這一點——

  可論勾引人的手段,比起九尾天狐,她就是萬萬不如了。

  一個髮髻從年頭梳到年尾,常年清湯寡水的妝面,便秦綿也常稱她活得跟個糙漢子沒什麼兩樣,如何去勾引一個知情識趣的花中過客?

  “怎麼,丫頭,你不服氣?”

  傅靈佩上下眼皮一碰,狐九卿便猜出她心中所想,搖頭一哂,“便本尊能魅天下人,也奈何不了一個雲滌。當初你那小情人,不也沒成功?”

  媚術有極限,心智堅定之人,再高級的媚術也是無用。

  真正的美,在骨不在皮,在渾然天成而不自知。如雲滌這般閱盡天下美色的花叢老手,非絕品降服不得。

  傅靈佩之美,皮相已是極致,更兼其蒼松翠竹的不屈風骨,合二為一,便是天下難尋。

  聽狐九卿提到丁一,傅靈佩面上神情不由黯淡下來,啞聲道,“狐前輩與郝婆婆特地帶靜疏來此,所為何事?莫非是與雲道君有關?”

  “不錯!”郝聲婆婆不錯眼地盯著她,不放過她面上任何一絲神情,“雲滌他欠我一樣東西,你去與我取回來。”

  “婆婆抬愛,靜疏恐怕會有負所託。”

  傅靈佩面色遲疑,躬身應道,心下卻不斷盤算著,若得了這郝婆婆的助力,許是能將乾坤鼎奪回來?可到底對方肯幫多少,又是未知。

  郝聲婆婆冷冷一笑,拐杖朝腳底虛空一頓,一座巨大的建築驀地拔地而起,傅靈佩驚詫地看著這熟悉的一幕,想起了在舉辦元嬰大比之時,雲滌手中變化多端的靈寶。

  “跟上。”

  郝聲婆婆瞥了她一眼,當先朝建築正中高曰十丈的大門走去。

  狐九卿不知從何處取了把羽扇,一手優哉游哉地扇著,一手搭在傅靈佩肩上,半摟著她進了建築。

  甫一進去,傅靈佩便驚詫得停住了腳步。

  狐九卿幽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當初本尊第一回進這玉宇閣,也是如你一般震驚。”

  修真者多以玉簡記事,可在萬年多前,珍貴的典籍均是以塗有特殊塗料的皮革記事。

  這玉宇閣高曰十丈,圓弧頂,從頂到底,排滿了書架,一列一列整整齊齊地擺放著這些古老的畫卷,一些書架空置,一些書卻是從天花板排到了書架底部,真可謂浩如煙海。

  傅靈佩第一次猜測起那橘皮鶴髮的郝聲婆婆的身份來。

  該是何等厲害的傳承,才能將萬年前失去無數的典籍藏在這一異度空間裡?而雲滌與郝聲婆婆之間,又發生了什麼?

  傅靈佩無論如何也無法將這雞皮鶴髮的老人,與那冠玉青年的雲滌聯繫在一起。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