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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下了一整夜,吳刀一夜都沒有挪開一步,因為下雨的緣故,營帳中的公子白也一直睜著眼睛,汗水一波波的從頭上滾下來,濕透了衣裳,雙手顫抖的挺在榻上,死死的盯著營帳頂,嗓子裡發出忍耐低吼聲。

  日出的時候,暴雨就停了下來,空氣十分的好,下過雨之後也涼慡了不少,因為陽光明媚,吳糾起的相對早一些,正午之後,秦國和楚國要在幕府中繼續盟約。

  吳糾起身,吃了點兒東西,很快要準備盟會的事情,看著時辰差不多的時候,就從營帳中走出來,他一出來,便看到了吳刀。

  吳刀站在公子白的營帳門口,身上濕透了,水跡還從他的衣裳上,“滴滴答答”得淌下來,打濕了一片。

  吳糾吃了一驚,說:“你在這裡站了一晚上?”

  吳刀見到吳糾和齊侯過來,連忙作禮說:“見過楚王,見過齊公。”

  又說:“回楚王,卑將昨夜的確在守夜。”

  吳糾嘆了口氣,搖搖頭說:“一會兒在幕府有會盟,你回去洗漱一番罷,你這樣子,可進不了幕府。”

  吳刀拱手說:“是。”

  他說著有些遲疑,又說:“楚王,昨日夜間下了雨,公子的傷口每逢陰天下雨都會疼痛難忍,可否請醫官棠巫,再給公子看看傷情。”

  吳糾點了點頭,說:“寡人知道了,你先去罷。”

  吳刀立刻拜謝,這才轉身離開了。

  正午之後,會盟就要開始了,楚國與秦國的人全都聚集在幕府中,眾人很快坐好。

  楚國這邊盧戢黎去了鄖國,因此不在場,其他人全都在,秦國這邊,因為是大型的盟會,因此士大夫們也都在場,包括受重傷的公子白,臉色蒼白,也坐在席位上。

  秦伯這次不敢姍姍來遲了,已經早早的等待著,吳糾和齊侯從外面一進來,秦伯立刻拱手說:“楚王,齊公,快快請坐,請坐。”

  吳糾和齊侯坐下來,說:“秦公,您太客氣了。”

  “不不不,應當的。”

  秦伯說著,讓人拿出地圖來,士大夫們趕緊拿出地圖,恭敬的鋪在案子上,請吳糾觀看。

  秦伯說:“楚王您看,從這開始,北面歸我秦國,南面歸屬楚國,這樣一來,昔日庸國大部分的土地都將歸屬貴楚國,不知楚王覺得意下如何?”

  酆舒一看地圖,又聽到秦伯這麼說,頓時樂呵了,因為都不需要自己獅子大開口,這秦伯自己開口認慫了,當真是太好了,這一下三分之二的土地都是楚國的,劃分的酆舒這個“jian臣”都覺得十分滿足。

  吳糾一笑,說:“怎麼好讓秦公如此破費呢?秦國與我楚國共同攻下庸國,說好一人一半,如今無功不受祿,秦公突然如此慷慨大方,我楚國都不敢笑納了。”

  秦伯聽出吳糾在諷刺他,只是不能發脾氣,仍然笑著說:“楚王與齊公替說平定兵變,說心中感激,這是應該的事情,楚國理應得到庸國大部分土地,還請楚王笑納,一定不要推辭。”

  吳糾根本沒想推辭,便笑眯眯的看著酆舒,酆舒立刻拿出盟書,準備讓秦國簽訂,兩個國家把劃分的界限往盟書上填寫,就準備簽訂條款了。

  吳糾與秦伯坐在一起,準備簽訂盟約,這個時候秦伯卻又開口,說:“在簽訂盟約之前,說還有個不情之請。”

  吳糾笑眯眯的說:“哦?不情之請?不過這個當口,秦公您的意思是……若是寡人不答應這個不情之請,難道就不簽盟約了?”

  秦伯連忙說:“不不不,只是話趕話,說到這塊兒了。”

  吳糾笑眯眯的看著秦伯,秦伯硬著頭皮說:“是關於我秦國質子的事情……”

  他這麼一說,趙嘉抬起頭來看著秦伯。

  秦伯笑眯眯的說:“不瞞楚王,我秦國商討了一下,想要用小兒白,交換孤這個弟弟嘉,讓公子白代替公子嘉作為人質,去楚國發展友好邦交,不知楚王意下如何?”

  他這話一出,所有人立刻看向公子白,吳刀也震驚的看向公子白,又看向秦伯。

  公子白傷口還在發疼,聽到秦伯的話,卻仿佛是一記麻藥,一下就不疼了,因為傷口改為鈍鈍的,說不是什麼感覺。

  公子白早有預料,因為他看得懂君父的眼神,君父這麼做,也是為了秦國的發展,誰會讓一個殘疾繼承伯爵之位呢?

  公子白知道,自己已經被遺棄了,而相比起來,趙嘉文韜武略,之前秦伯怕他造反,如今造反的卻是自己,秦伯開始覺得,趙嘉更好一些,起碼不是個殘廢,還是他同父同母的親弟弟。

  公子白閉了閉眼睛,表情無比的淡定。

  趙嘉有些著急,說:“君兄!”

  他的話還沒說完,公子白已經開口說:“君父之命,兒子莫敢不從,白……願意作為秦國質子,前往楚國。”

  “公子……”

  吳刀站在後面,終於不是一尊石雕,忍不住開了口,只不過公子白都不看他一眼,這一刻,公子白終於明白喪失一切的感覺,他掙了這麼多年,奪了這麼多年,最後反而兩手抓空,墜入了萬丈深淵,永無翻身之日。

  吳糾聽了則是笑著一拍手,說:“好啊!”

  吳糾這態度有點奇怪,特別興奮似的,旁人都在悲哀,或者敢怒不敢言,吳糾的態度太扎眼了,好像幸災樂禍,齊侯都忍不住拽了拽他的袖子。

  吳糾卻說:“寡人早就看上令公子了,長得好看就不說了,據說還文采出眾,我楚國正需要這樣的文臣。”

  公子白有些吃驚,睜開眼睛看了看吳糾,不知他說的是不是心裡話,還是故意奚落自己。

  齊侯一聽,二哥怎麼又扯到好看去了,他承認,公子白的確長相俊美,但是跟自己比,還差著十萬八千里呢,吳糾這麼說,齊侯是吃了一缸子的醋。

  吳糾笑眯眯的說:“秦公,咱們一言為定,不能反悔了。”

  秦伯見他這態度,有點出冷汗,總覺得自己要被算計,不過還是笑著說:“自然自然,一言為定,君無戲言。”

  他的話音剛落,吳糾便笑著說:“那好,趙將軍,你可以說說自己的態度了。”

  趙嘉此時站起來,拱手說:“君兄,嘉……不願回秦國。”

  秦伯一瞬間吃驚的睜大眼睛,說:“你……你說什麼胡話!?”

  趙嘉的態度卻十分淡然,平靜的說:“君兄,您還記得兩年之前,您是怎麼迫不及待的將嘉遣走的麼?”

  秦伯聽了,知道趙嘉心中有怨,便低聲斥責說:“這些是家事兒,等你回了秦國,在與孤說,如今不適合說這些!”

  趙嘉卻立刻說:“適合,為何不適合!?”

  誰也攔不住趙嘉,趙嘉淡淡的說:“君兄,嘉是一個質子,嘉知道做質子的感覺,尤其這個質子,還是個忠心耿耿,心心念念自己母國的質子!公子白為了秦國,犧牲雙手,為了君兄,不惜在群臣面前暴露自己的短板,嘉自愧不如,這麼多年下來,嘉一直以為自己是秦國最優秀的人,然而如今才明白,嘉不過是一個爭強好勝的莽夫,嘉不如自己的侄子……”

  他頓了頓,注視著秦伯,又說:“君兄您捫心自問,若是今日,公子白沒有殘廢,那麼嘉與公子白,您會立誰為儲君?嘉在君兄心中,已經不是昔日的兄弟了,君兄今日迫於無奈,將嘉接回秦國,難保哪一天,不會覺得嘉是威脅,再送嘉去做質子……嘉也是有私心的人,若再有這麼一次,恐怕心中定會怨恨君兄,不知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秦伯聽著,後背一陣陣冷汗,說:“當著貴客的面子,你說什麼胡話,快住嘴!”

  趙嘉說:“嘉說的話,君兄明白,嘉甘願在楚國做質子,永遠不做君兄的威脅。”

  秦伯聽了,臉色發青,趙嘉把話頭挑的這麼明白,這麼多年來,秦伯心中的那根刺,埋在肉里,突然被硬生生挑了出來,能不讓秦伯臉色難看麼?

  秦伯這樣一聽,滿臉尷尬的對吳糾說:“這……那……”

  他支吾著剛要開口,吳糾卻笑眯眯的說:“咦,說好了君無戲言呢,如今公子白已經寡人的人了,趙將軍既然不願意回秦國,那寡人只好笑納了,左擁右抱,坐享雙美,這可是大快事……”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感覺齊侯在案子下面偷偷捏了自己一下,雖然不疼,但是麻嗖嗖的,讓吳糾一個激靈,趕緊咳嗽了一聲。

  吳糾正色的說:“秦公您的不情之請談完了,咱們是不是該簽訂盟書了?”

  秦伯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真的是極點,因為他剛剛損失了庸國大部分的土地,現在,兩個繼承人,秦伯本想挑一個最好的,對自己沒有威脅的,結果竟然全都變成了質子,全都拱手送給了楚國。

  秦伯雖然臉色難看,但是趙嘉和公子白本人卻沒有什麼意義,公子白心灰意冷,他是殘廢的事情已經曝光,父親的眼神又那麼失望,反而是吳糾,一個外人,卻因為自己的歸順反而欣喜,作為一個質子,或者作為一個公子,又有什麼區別呢。

  秦伯似乎沒有什麼辦法,等了一會兒,公子白和趙嘉都不說話,他只好臉色抽搐的與吳糾簽訂了盟約。

  吳糾笑著說:“都說秦公慷慨大方,如今寡人算是領教了,多謝秦公的美意。”

  秦伯差點給氣死了,又沒有什麼辦法,會盟之後,吳糾便揮了揮手,說:“請公子白住到我楚國的營帳來。”

  酆舒連忙說:“是,酆舒這就安排。”

  會盟很順利,沒用一個時辰就解散了,眾人各自回自己的營帳,公子白也從幕府中走出來,酆舒正在安排寺人和宮女給公子白換營帳,其實楚國的隊伍在會盟之後,很快就要啟程回去了,換不換營帳都是兩可的事情,可是吳糾偏偏讓公子白換,可能是做一種態度給秦伯看。

  公子白便站在原地等著,吳刀也站在他身後,沒有出聲,就默默的站著。

  吳刀一直沒有出聲,公子白突然說:“你走罷,你本是公子嘉的屬下,你現在可以回去了。”

  “公子……”

  吳刀想要說什麼,公子白卻說:“我沒有頑笑,也沒有說氣話,你走罷,不屬於我的東西,我並不想要。”

  吳刀有些著急,往前走了兩步,說:“公子,卑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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