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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戢黎搖搖頭哦,連忙也檢查盧揚窗,盧揚窗笑著說:“揚窗好得很。”

  吳糾見場面已經控制住,便對秦伯拱手說:“秦公,今日會盟,祭壇時辰已過,令公子又受了傷,不如擇日再舉行會盟大典。”

  秦伯如今哪裡敢說一個不字,立刻說:“楚王說的是,說的正是。”

  吳糾立刻吩咐說:“先回營帳!”

  眾人趕緊抬起受傷的公子白,快速下了祭壇,往營帳里去,棠巫跟在後面,一路小跑,衝進營帳,趕緊給公子白處理手腕。

  吳糾和齊侯也跟進了營帳,棠巫正在緊急處理公子白的手腕,他的手腕因為用力過猛,骨頭扎出來了,傷口又陳年累月,看起來十分棘手。

  棠巫額頭上都是冷汗,這處理的過程應該很疼,不過公子白竟然一聲都沒吭,只是額頭上全是涔涔的汗水,不停的往下滾落。

  秦伯這個時候也走進了營帳,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公子白,隨即笑著對吳糾拱手說:“今日多謝楚王與齊公仗義援手,說真是感激不盡!”

  吳糾笑眯眯的說:“秦公何必如此客氣呢?我楚國與貴秦國,乃是世代的友好關係,今日全都是大庶長企圖亂政,何必為了這麼一個小小的螻蟻,壞了我們兩國的邦交?”

  秦伯立刻點頭說:“是是是,楚王說的太好了,正是這個理兒。”

  吳糾又笑著說:“若是秦公真的想要感激,那不如……等到會盟的時候,再拿出點兒誠意罷?”

  吳糾這麼說,秦伯能聽不懂麼?秦伯立刻就明白了,吳糾說的誠意,肯定是劃分庸國的地盤子大小。

  秦伯一直非常有野心,他年輕的時候,不知道征戰過周邊多少戎人和狄人,西戎人和北狄人聽到他的名字都要聞風喪膽,而如今,他真的老了,大庶長能有今日的權威,都是他的縱容和包庇,說實話,就是為了打壓公子嘉,縱容包庇的結果,他以為公子嘉才是自己最大的威脅,他伯爵之位最大的威脅,哪知道身邊竟然培養了一個潛在的威脅。

  秦伯心中有些悔恨,若不是自己貪得無厭,輕信了大庶長,今日會盟已經完畢,秦國與楚國一人一半劃分庸國,而現在,想要反悔已經來不及了,簡直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秦伯好生懊悔,但是沒有辦法,只好賠笑著點頭。

  這個時候棠巫走過來,低聲說:“王上。”

  秦伯立刻說:“醫官,我兒的傷勢如何了!?醫官,白是孤的獨子,你可要……”

  他說著,棠巫已經打斷了他的話頭,故意壓低了聲音,似乎不想讓公子白聽到,說:“秦公子的傷勢,若是在兩年之前,可能還有痊癒的希望,但是如今,傷口沉積,如今傷上加傷,想要舞刀弄槍……是絕不可能了,但是棠巫能讓秦公子的雙手看起來與常人無異,普通的事情也可以自理。”

  他這樣一說,秦伯立刻露出一臉的失望,看向榻上的公子白。

  公子白是習武之人,耳聰目明,棠巫在營帳中低聲說話,公子白全都聽見了,他抬著頭,就想看君父的表情,果然,他看到了。

  公子白對上了秦伯的一臉失望,他的心臟仿佛墜入了無底的深淵,一直往下沉,一直往下沉,那深淵不止沒有盡頭,而且寒冷徹骨,公子白知道,自己被放棄了,因為自己……註定是一個殘廢。

  公子白笑了一聲,躺在榻上,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隨即慢慢閉上了眼睛,似乎放棄了什麼。

  趙嘉一聽,立刻說:“沒有……沒有其他辦法了麼?”

  棠巫搖了搖頭,說:“秦公子的雙手,已經錯過了最佳的醫治時機。”

  吳刀在一邊聽著,目光還是沉沉的,仿佛不會眨眼,不會呼吸,就是一尊石像,一隻傀儡,目光定定的看著榻上的公子白。

  秦伯嘆了口氣,一個轉身走出了營帳。

  吳糾挑了挑眉,看著秦伯的背影,說:“焉知非福。”

  榻上的公子白似乎聽到了秦伯離開的腳步聲,這才睜開眼睛,低聲說:“多謝楚王與齊公,白有些累了,可否讓白……一個人歇息一會兒。”

  吳糾點了點頭,說:“秦公子歇息罷。”

  吳糾對眾人招了招手,很快大家就離開了,紛紛走出營帳,吳刀卻沒有離開,只是轉頭看向趙嘉,趙嘉知道他的意思,點了點頭,便自己也走出了營帳。

  眾人全都離開,唯獨吳刀一個人留在營帳中,默默的站立在榻邊上,看到公子白額頭上都是冷汗,他走到水盆面前,打濕了帕子,過來給公子白擦汗。

  哪知道吳刀剛一碰到公子白,公子白的手猛地一打,吳刀反應很快,一下躲開,公子白的手並沒有打在他身上,然而卻疼的公子白又是滿頭冷汗。

  吳刀吃了一驚,連忙說:“公子,不要動,您的傷口要裂開了。”

  吳刀一說話,公子白更是憤怒,睜開眼睛,怒視著吳刀,嘶吼說:“你滾!你的公子在外面!根本不是我!我不需要你的可憐!”

  吳刀有些著急,說:“公子……”

  公子白的情緒卻非常激動,紗布上又滲出鮮血來,吳刀看了心驚,連忙說:“卑將這就出去,請公子不要傷了傷口,卑將就在外面,若是公子有吩咐,叫卑將便可。”

  他說著,趕緊退出了營帳,隨即沒一會兒,棠巫又過來了,黑著臉給公子白包紮,說:“你若不想活,也別折磨自己的手,乾脆咬舌自殺,當然了,咬舌自盡死的可能慢點,不是疼死,就是流干血而死,反正咬舌頭不致命,不管你怎麼死,別壞了我的名聲。”

  “你!”

  公子白氣的睜開眼睛瞪著棠巫,棠巫說:“小臣見過許多殘疾的人,他們都有一個通病,就是脾氣臭,因為他們全都……自卑,自行殘穢,自輕自賤。”

  公子白實在聽不下去了,說:“你可以出去了。”

  棠巫沒有再說話,提上自己的小箱子就走出了營帳,吳糾其實不放心,就在營帳外面,結果便聽到了裡面的聲音,轉頭對齊侯說:“棠兒這張嘴,還蠻厲害的?”

  齊侯笑了笑,說:“可能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棠兒跟著二哥,也有些年了。”

  吳糾說:“就當你在誇獎寡人。”

  吳糾很快回了自己的營帳,眾人全都在營帳中待命,見到吳糾和齊侯進來,連忙拱手說:“拜見我王,拜見齊公。”

  吳糾和齊侯坐下來,便說:“不必多禮了,盧將軍。”

  盧戢黎立刻拱手說:“戢黎在!”

  吳糾說:“辛苦你再走一趟,帶上鄖國將軍的項上人頭,還有幾個鄖國俘虜,去鄖國問一問鄖國國君,這是怎麼回事兒。”

  盧戢黎連忙拱手說:“是!”

  盧戢黎很快就站起來,趕緊走出營帳,準備點兵往鄖國走一趟。

  吳糾又說:“如今大庶長已經伏誅,會盟的事情應該不成問題,酆卿,你準備準備,之後會盟,就來個獅子大開口罷。”

  酆舒連忙拱手說:“是,酆舒明白。”

  吳糾點了點頭,說:“今日大家都累了,各自回去歇息罷。”

  眾人準備離開,這個時候趙嘉有些遲疑,說:“王上,公子白他……”

  吳糾說:“你放心好了,棠巫給他醫治,只要公子白配合,並非什麼大問題,這兩年來,公子白沒上戰場,不是也活的好好兒的,誰說只有打仗,才能安邦定國?”

  趙嘉嘆了口氣,希望公子白也能明白這個道理,然而趙嘉就是怕公子白走不出這個怪圈兒,畢竟他可是秦伯的獨子,合法的繼承人,卻是個殘廢,而且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暴露了自己殘廢的事情,這種羞恥是公子白的自尊心不能接受的。

  公子白躺在榻上,一直就那麼靜靜的躺著,他很累,卻睡不著,心中縈繞著很多奇怪的念頭,心口一陣陣抽疼著。

  公子白一直以為,自己雖然雙手殘廢了,但是好歹有一條狗給自己賣命,起初見到吳刀的時候,公子白看著他冷酷的面容,沒有一絲表情的臉,覺得這條狗,真是太合他心意了,因為和他一樣,心灰意冷。

  只是漸漸的,就算是一條狗,養的時間長了,也會付諸感情,更別說,吳刀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了。

  從來都是一副隱忍順從的模樣,無論公子白多麼無理取鬧,吳刀一直很順從,為了公子白,什麼都可以犧牲,甚至是自己的身體。

  公子白一度開始沾沾自喜,看罷,這是自己的狗,多乖的一條狗,忠心耿耿,就算主人要把他餓死,掐死,而他,還是那麼忠心不二。

  慢慢的,公子白心中產生了一些奇怪的感情,讓他也覺得震驚驚嚇的感情,不過公子白想著,那又能怎麼樣呢,反正吳刀一直會跟著自己,一直會注視著自己,也沒有什麼改變。

  在大庶長找到公子白,讓公子白派人去接應鄖國國隊的時候,公子白同意了讓吳刀去迎接,說實在的,那時候公子白心中已經有了計劃,他知道趙嘉離開秦國之後,大庶長的權利已經遍布秦國每一個角落,他想要擺脫大庶長的控制,那便只有一個辦法……魚死網破。

  公子白想著,將吳刀遣走,遠遠的遣走,等吳刀回來的時候,一切已經都會結束了,兵變結束了,大庶長的權利也結束了,而自己苟且的生命也結束了,吳刀作為一條走狗的卑微也會結束,那時候,吳刀便自由了。

  只是公子白沒想到,原來吳刀的確忠於公子,都是公子,但那個公子,並非是自己……

  公子白躺在榻上,想到了很多,心臟一陣陣抽疼,感覺自己像是個兒戲,他最終鬥不過趙嘉,無論是才華、謀略、武藝,還是屬下的忠心。

  公子白又想到秦伯的眼神,感覺自己似乎解脫了一樣,因為那失望的眼神,明明白白的告訴他,他沒有希望了,一切都塵安落定了,他已經被拋棄了,被自己的國家,被自己的臣子,被自己的父親。

  “噼噼啪啪——”

  “噼啪!”

  “嘩啦——”

  夜色降臨的時候,突然下起了瓢潑大軍,暴雨來的毫無徵兆,寺人宮女連忙跑進營帳躲雨,巡邏的士兵仍然鏗鏘有力,廣場上除了巡邏的士兵,幾乎沒有人在外面行走,若是有人也會步履匆匆。

  然而就在這樣的暴雨之夜,公子白的行轅之前,竟然一直站著一個人,吳刀一身黑色的衣裳,全都濕透了,站在大暴雨中,眼睛不眨的注視著營帳,仿佛在等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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