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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讓公子無虧極度的不安,然而此刻,一切的不安全都灰飛煙滅了,只剩下一個空蕩蕩,死氣沉沉的房舍,和一堆公子昭珍惜的遺物,就像公子昭臨行前說的一樣,每一樣遺物似乎都和公子無虧有關。

  公子無虧靜靜的坐著,就在這個時候,突聽有腳步聲而來,很快門被推開了,竟然是鄭姬走了進來,鄭姬帶和很多宮人,穿著白色的衣裳,打扮的十分憔悴,還帶著祭拜的東西,似乎是進來祭拜公子昭的。

  鄭姬沒想到一進門就看到公子無虧坐在那裡,一個黑影,還以為見鬼了呢,尖叫了一聲,後來才看清楚是公子無虧。

  鄭姬一見到公子無虧,立刻尖叫起來,比剛才的驚叫更尖利,說:“你這個惡毒的人!!你來幹什麼?!你來幹什麼!你做給誰看!?君上也不在這裡,你做給誰看!我兒子死了,你好得意是罷!!你再也不需要做個假仁假義的好哥哥了!你好得意是罷?!你這個歹毒的人!歹毒的人!如今君上已經派你去建功立業了,你還過來耀武揚威嗎!誰用你來假好心啊?!”

  鄭姬說著,衝過去對著公子無虧一陣踢打。

  公子無虧只是冷冷的看著她,一把推開鄭姬,淡淡的說:“我假好心?也比你強得多!昭兒活了十幾年,你可曾正眼看過他一眼?他想要一個母親,你可曾做過母親該做的事情?若不是因為現在齊國和鄭國交惡,你恐怕還不會來祭拜自己的兒子罷?說我假好心,你的心腸又好到哪裡去麼?如今沒有了昭兒,你便是失去了最後的靠山,你才是那個想要做給君上看的人罷?”

  鄭姬似乎被他戳中了痛點,臉色變了好幾下,喝道:“你胡說!!你這個惡毒的狼狽子!你假仁假義!說什麼給弟弟報仇,其實你就是想要搶戰功!沒準我的昭兒就是被你弄死的,說不定你根本就是通敵賣國,聯絡的鄋瞞人,把我的昭兒給害死了!!”

  鄭姬這麼說著,就見公子無虧一臉凶神惡煞的走過來,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頸。

  鄭姬嚇了一跳,旁邊的寺人和宮女也嚇得魂飛魄散,趕緊過來求情,公子無虧仿佛一個惡鬼一樣,陰沉著臉,低聲說:“你算什麼母親!”

  他說著,猛地甩開鄭姬,失魂落魄的往外走,臨出門的時候又喃喃的說:“我又……算什麼大哥?”

  第二天一大早,石速和周甫就帶著二十騎兵,火速出宮,快速的奔往臨淄城的小門,從小門快速出城,走小路一路隱蔽的奔往邢國去送信。

  周甫第一次接到這種命令,臨走之前,王子成父擔心兒子,反覆叮囑他,一定要聽石速的話,千萬別意氣用事,事關重大,讓周甫一定三思後行。

  周甫再三保證,絕對聽公子的話,完成任務不會惹麻煩。

  王子成父也算是操碎了心,送走兒子之後,又跑進宮裡去復命。

  天沒亮,石速和周甫就走了,王子成父來到宮中的時候,正好早朝要開始了,就連忙去了路寢宮,在門口碰到了吳糾。

  吳糾拱手說:“大司馬,公子走了?”

  因為這事兒很秘密,因此不便說明,王子成父就點了點頭,說:“走了,請大司農放心。”

  兩個人便一起走進了路寢宮,今日是朝議,很快就看到齊侯從內殿慢慢走了出來,眾人全都跪下問禮。

  齊侯坐下之後,淡淡的說:“今日只有一件事,那便是遂國勾結鄋瞞人的事情,遂國乃我大周封國,卻勾結北狄人,擾亂我王室安危,乃是整個大周的恥辱!如今孤的幼公子陣亡前線,也算是為周朝捐軀,但這一筆帳,不能不算!”

  齊侯說完,眾臣應和,就聽齊侯說:“無虧,你出列。”

  公子無虧立刻站出來,拱手說:“是,君父。”

  齊侯淡淡的說:“孤派你去增援前線,你可願意?”

  公子無虧立刻說:“是,無虧願意!”

  齊侯又說:“孤派你去一雪國恥,你可願意?”

  公子無虧又說:“兒子願意!”

  齊侯第三次發問,說:“孤派你去……為弟弟復仇,你可願意?”

  公子無虧的聲音頓了一下,尾音帶著濃濃的顫抖,沙啞的說:“無虧……願意。”

  齊侯說:“好!孤便派你去前線,此行領兵一萬增援,必將遂國剿滅,將鄋瞞剿滅!”

  齊侯這麼一說,還有很多不知情的人,這次朝議剛剛聽說齊侯要派長公子去,頓時都坐不住了,畢竟眼下齊侯只有這麼一個公子了,討伐遂國並不像想像中那麼輕鬆,眾臣怕長公子再有什麼不測,那齊國豈不是後繼無人了?

  公子無虧卻鏗鏘答道:“無虧領詔!”

  旁人想要勸阻,但是看了看身為大司馬的王子成父,王子成父沒有言語,身為大司行的公孫隰朋,公孫隰朋也只是皺著眉板著嘴角,沒有說話,又看了看身為大司農和寵臣的吳糾,吳糾表情淡然,也沒有說一句話。

  此時眾臣都不敢說什麼,只好聽著齊侯繼續說。

  齊侯又說:“無虧,你身為孤的兒子,此次出征,孤只有一句話與你叮囑。”

  公子無虧拱手說:“君父請講,無虧洗耳恭聽。”

  齊侯聲音冷硬,死死盯著公子無虧,說:“齊國的公子,要麼死沙場,要麼活凱旋!”

  眾人一聽,紛紛有些側目,齊侯說出來的話,有點狠心,公子無虧臉上卻沒有任何波動,拱手說:“承君上言!”

  朝議很短暫,但是仿佛是一口大鐘,而眾人站在鍾內,被人狠狠的敲擊著,振聾發聵,大家走出路寢宮的時候,還有些茫然。

  吳糾走出來,很多官員都過來攀談,想要問問這是什麼意思,已經死了兩個公子,如今齊侯又派長公子去前線,這是不疼愛長公子的意思麼?

  吳糾沒說什麼,只是快速走了,因為他如今才看出來,其實齊侯並不是不疼愛公子無虧,在關鍵時刻,還是能看出父母心的,若不是因為齊侯心裡在乎公子無虧,也不會踟躕了這麼久,才遣公子無虧去戰場的。

  幾日之後,王子成父點兵完畢,輜重也相繼出發,吳糾奉命到城門外為公子無虧送行,齊侯卻沒有來。

  吳糾跨坐在糾墨上,看到公子無虧一身黑甲加身,身後跟隨著浩浩蕩蕩的將士,拱手說:“祝將軍,旗開得勝。”

  公子無虧笑了一聲,莫名讓他想起那日自己對公子昭說過的話,“無虧預祝大將軍,旗開得勝”。

  公子無虧笑了笑,拱手說:“承大司農吉言。”

  吳糾催馬過去,附耳對公子無虧說:“公子此行一定小心,君上已派公子速和周甫趕赴邢國,請求派兵,前後夾擊鄋瞞人,公子千萬不可意氣用事。”

  公子無虧點了點頭,雖然眼睛下面全是烏青,卻神采奕奕,說:“大司農放心,無虧此行是去報仇雪恨,若不能報仇,也無顏面對昭兒。”

  吳糾知道自己不必再說,拱手說:“大將軍,糾不送了!”

  公子無虧說:“大司農,請。”

  很快,公子無虧的隊伍便開拔了,速度很快,跟隨的全都是騎兵,快速撲出城門,往郊外而去,一瞬間只剩下“踏踏踏踏”的馬蹄聲,很快便看不到了。

  吳糾立在城門外,遙遙的看著隊伍的影子,就在這個時候,子清快馬奔過來,滿頭是汗,焦急的說:“公子!大事不好了!您快回宮去罷!”

  吳糾見子清滿頭是汗,一向冷靜的子清竟然有些驚慌失色,不由問:“怎麼了?可是戰事有變故?”

  子清說:“不,不是,是……是公子昭的屍首剛才已經運送回來,剛剛進宮,君上他……他看了一眼……”

  吳糾聽,心裡“咯噔”一想,連忙驅馬回宮。

  吳糾狂奔一路,到了宮門口,趕緊把馬卸了,然後一路往裡跑,跑到了小寢宮,小寢宮門口堆滿了醫官,好像所有的醫師都在了,全都跪在門外等著發落。

  晏娥在門口等著,見到吳糾,一臉著急的的說:“公子,您可來了,君上……”

  吳糾抬了抬手,說:“公子的屍首,在哪裡?”

  晏娥說:“已經……已經送走了,君上看了一眼,怒極吐血,險些暈倒,大司馬已然將公子的屍首先送走了。”

  吳糾說:“我知道了,子清晏娥你們照顧君上,我先去看一眼。”

  晏娥見吳糾要走,連忙叫住,臉色蒼白的小聲說:“公子……您,您可要做些準備。”

  吳糾點點頭,趕緊轉身就走,去找大司馬了,大司馬還在宮中,見到吳糾,連忙引著他到了偏殿,公子昭的屍首就放在這裡,有冰凌鎮著,蓋著一方布。

  吳糾走過去,王子成父嘆氣說:“大司農,非看不可麼?”

  吳糾點點頭,王子成父嘆氣的揪住那塊布,輕輕掀開一角,吳糾“嗬——”的倒抽了一口氣,就算晏娥給他打了預防針,但是吳糾還是被嚇著了,怪不得齊侯會吐血,公子昭的樣子實在太慘了。

  那屍體一身黑甲,頭被斬掉了,身子被野狼咬得面目全非,身上有很多空洞,想必當時中了不少箭,全是潰爛,散發著一股難聞的氣息。

  吳糾此時此刻,只能慶幸公子無虧已經出征。

  吳糾不忍心再看,擺了擺手,說:“我去見君上。”

  王子成父說:“勞煩大司農,多安慰安慰君上,人死……不能復生。”

  吳糾點了點頭,回身走了出去。

  他來到小寢宮的時候,醫官正在給齊侯把脈,吳糾輕聲走進去,齊侯躺在榻上,閉著眼睛,不知是睡了,還是在假寐。

  吳糾走過去問了問齊侯的病情,醫官說是氣血兩虛,而且怒火攻心,又感染了風寒痰濕,一下全都激發出來,因此才會吐血。

  醫官診了脈,吳糾讓醫官退下去熬藥,再讓人做一些可口的補身子的膳食來,然後自己坐在榻邊上。

  過了良久,齊侯果然是在假寐,淡淡的說:“二哥,見過昭兒了麼?”

  吳糾低聲說:“見過了。”

  齊侯說:“孤沒想到啊……沒想到,孤自負了一輩子,怎麼……怎麼會落得如此下場呢?昭兒是孤最疼愛的兒子,為什麼會這樣兒?”

  吳糾低聲說:“君上保重身子。”

  齊侯深深嘆了口氣,吳糾不知道,齊侯是重活了一輩子的人,這輩子很得意,因為讓他恥辱的長勺之戰避免掉了,讓他恥辱的魯國變得低三下四,而且還提前召開了北杏會盟,將宋國掌控在自己的掌心,一切都非常順利,非常非常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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