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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侯笑了一聲,將酒杯放在桌上,發出“噠”的一聲輕響,這酒杯一放下來,齊侯的態度仿佛就變了一個人似的,方才還彬彬有禮,像是個謙卑的好臣子,但是現在齊侯突然露出一臉毫不退讓的表情。

  齊侯笑著說:“既然天子提起這件事兒,那小白也不得不說幾句了。”

  明明是很嚴肅的時候,吳糾聽到齊侯的名字,險些又差點笑出來,咳嗽了一聲,連忙用酒杯擋住自己的臉。

  胡齊說:“請講,齊公請講。”

  齊侯說:“這樁婚事,本是好的,齊國上下也是非常期盼王女的到來,誰知竟然在成婚之時,鬧出了這麼大的笑話,這一下齊國竟變成了無數諸侯的笑柄……”

  胡齊心想著,什麼齊國變成了笑柄,明明是周國變成了笑柄,齊侯一直在訴苦,說的真跟受害人似的。

  齊侯繼續說:“但是細想這件事情,歸根結底,並不是簡簡單單是一個王女與寺人禍亂宮闈的小事兒,天子請細思,這件事兒,明擺著是各個諸侯國不禮不法而造成的,王女單純簡單,受了那無禮魯人的誘騙才鑄成大錯。”

  齊侯一棍子把錯誤歸到了魯國的頭上,這樣一來,胡齊鬆了口氣,連聲說:“沒錯,說的沒錯,都是那魯人當真無禮,想當年周公做周禮,魯國也是禮儀之邦,怎的就變成了這無禮的諸侯國!”

  他說著,還嘆了口氣,裝模作樣的搖頭,吳糾看著兩個人迂迴,默默的低頭喝酒吃飯去了。

  就聽齊侯繼續說:“所以因著這些,小白就仔細了一番,若是諸侯國再如此無禮下去,今日是王姬,明日恐怕問題就出在其他事情上。”

  齊侯鋪墊了這麼多,便笑眯眯的說:“小白斗膽,請天子恩准,召開一次諸侯會盟,擁護天子,指定禮法,共同盟約,以加強天子的尊重地位。”

  齊侯說的實在好聽,胡齊全滿心狐疑,齊侯說來說去,怎麼都是給自己著想,不是說好了要獅子大開口開條件麼?

  吳糾也覺得齊侯還有後話,果然他說的比唱的還好聽,重點卻在最後,笑眯眯的說:“小白不才,但是願意請命,以代天子身份,主持此次諸侯會盟。”

  吳糾一聽,嚇了一跳,代天子身份?那不是齊桓公霸業的開啟,赫赫有名的北杏會盟麼?

  齊桓公之所以是霸主,是因為他開創了一個諸侯的先河,是第一個以代天子的身份主持會盟的人,他說出來的話,就是天子的話,誰不尊重齊侯,便是不尊重天子,雖然齊桓公一輩子沒能稱王,但是他的身份其實儼然已經是一個天子了。

  吳糾想了想,北杏會盟應該在幾年之後才舉行的,如今齊侯提了出來,恐怕要被駁回的。

  吳糾不知齊侯是重生了一輩子,其實齊侯就是想要提前這場會盟,他等不了那麼許久,他要提早展開自己的宏圖霸業。

  胡齊是新王登基,地位本身就不穩當,齊侯張嘴就要代天子,嚇得胡齊滿臉都是冷汗。

  以往不是沒有會盟,齊國也經常做會盟的盟主,可是從未有人代過天子,這讓剛剛登基的胡齊,感覺岌岌可危。

  胡齊喝多了酒,本就出汗,再加上這一嚇,乾笑了兩聲,更是出汗,竟然抬手用袖子擦了擦汗,說:“這個……茲事體大,讓寡人想一想,不過……不過齊公這個初衷是極好的,寡人覺得極是。”

  吳糾心想,果然給駁回了。

  但是齊侯卻沒有一絲一毫的不悅之色,反而還是笑眯眯的,說:“多謝天子讚賞。”

  吳糾好生奇怪,怎麼會盟的事情沒有成功,齊侯也不著急?

  就聽齊侯又說:“會盟一事,天子可以深思熟慮,但是還有另外一事,請天子為齊國做主。”

  胡齊一聽,心裡一跳,乾笑說:“是何事?”

  齊侯說:“自然是那無禮魯國之事,魯國派公子慶父勾引我齊國國女作為細作,還狼子野心的用寺人引誘王女,其心歹毒,不可不罰。”

  胡齊之前反駁了會盟的事情,也不好再拒絕齊侯,而且王姬的事情,胡齊也不想負責任,正好魯國攙合了一腳,幸虧那寺人是魯國人,於是胡齊便就坡下驢的說:“正是,齊公覺得,該如何處罰魯國?”

  齊侯幽幽一笑,說:“魯公管教不嚴,但是因念在初犯,天子不如將魯國的一個小邑,割下來當做給齊國的賠償之禮?”

  胡齊一聽,又擦了一下冷汗,心想著什么小邑,難不成是曲阜城?胡齊就恐怕齊侯又獅子大開口,把人家的都城當做小邑給割了,那叫胡齊如何能同意?

  胡齊硬著頭皮說:“不知是何小邑?”

  齊侯也並非是獅子大開口,他之前拋出代天子會盟的說法,胡齊說再想想,分明就是回絕了,齊侯知道他肯定不會答應,畢竟還少了一個契機,所以齊侯只是先拋出了一個胡齊肯定不會答應的要求,然後再拋出一個,胡齊可能不會答應的要求。

  胡齊拒絕了第一個,相比較之後,就不好意思拒絕第二個。

  齊侯笑著說:“只是魯國的偏僻小邑,名叫遂邑。”

  胡齊這才重重鬆了一口氣,原來是偏僻的小邑,在邊疆上,便笑著說:“這是應當的,應當的,就當是魯國給齊公的賠禮,這事兒寡人便做主了,等著魯國使臣進宮,寡人便與他說清楚這件事兒。”

  齊侯笑了笑,說:“多謝天子恩典。”

  胡齊鬆口氣,吳糾卻暗暗思忖著,齊侯真是好手腕。

  吳糾在臨淄城的時候,閒來無事就會研究研究地圖,看看諸侯國的分布,遂邑這個小邑吳糾是知道的,在魯國的邊疆,雖然是個不起眼的小邑,但是地理位置非常重要。

  遂邑並不富饒,卻是魯國重要的屯兵之地。

  因為魯國的國土面積雖然不小,但是並非四四方方,而是一個不太規則的“糖三角”,而且三角的每個邊都往裡凹陷一些,曲阜城雖然在中間,但是其實離邊邑並不是很遠。

  遂邑夾在魯國與譚國、郕國三個國家之中,如果齊國得到了遂邑,就是把自己的國土面積,進一步誇張進了魯國,仿佛是一把匕首,雖然很小,但也插在了魯國的這塊肉上,怎麼能不疼?

  遂邑又像是一個跳板,齊國只要站在這塊土地上,就能造成一個蓄力的儲力點,就像隨時拿著匕首指著魯國的曲阜,隨時一紮,那糖三角的糖便要流了出來。

  因此遂邑雖然小,雖然不富饒,雖然不起眼,但是對魯國來說十分重要,若是魯國少了這個角,會帶來許多麻煩,但是對於周天子來說,那就是可有可無的,魯國衰弱,周天子還歡心呢,畢竟魯國是姬姓諸侯中,最強大的國家了,讓周天子非常忌憚。

  胡齊歡歡喜喜的同意了,害怕齊侯再有什麼條件,連忙勸酒,又轉頭看向一直猛吃的吳糾,笑著說:“齊公子,寡人也敬你。”

  吳糾連忙舉杯說:“糾不敢,糾敬天子。”

  胡齊放下一樁心事兒,也就鬆了口氣,表情漸漸好轉一些,連敬了吳糾兩杯酒,吳糾險些給喝暈了,頓時覺著有點不好。

  幸好這個時候胡齊已經轉移了注意力,笑著說:“對對,美酒怎可沒有舞姿來助興,來人。”

  他說著,一群舞女翩翩然進入了殿中,隨著絲竹之音起舞,那當頭的女子,長相漂亮溫柔,衣著華麗異常,還透露著一種貴氣,吳糾一看便知道,肯定不是什麼舞女,當下就不敢多看,把眼睛垂了下來。

  一曲之後,果然胡齊笑著說:“來來,王妹。”

  那領舞的女子嬌笑了一聲,從台上退下來,嬌滴滴走到胡齊身邊,頗為不好意思的說:“王兄。”

  胡齊笑著給齊侯引薦,說:“齊公見笑了,這是小妹,小妹如今二十歲,還未出嫁,只因眼界太好,誰也看不上,但寡人這小妹,偏偏說,齊公乃是當世大俠英雄,旁人誰也追不上,一定要親眼見一見齊公,寡人說她胡鬧,但寡人這小妹,被寡人和先王都寵壞了,便是不聽話,尋死膩活也要見一見英雄了得的齊公,這不是,非要來了。”

  王妹一聽,不好意思的掩住臉頰,說:“王兄笑話人家。”

  吳糾抖掉了一身雞皮疙瘩,不管是胡齊還是那個王妹,說話都黏糊糊的,一看就是想給齊侯說親事。

  也不知是不是王妹長得不夠絕色,反正齊侯喝了酒也是巋然不動的,只是笑著應承說:“天子謬讚了。”

  王妹一看齊侯不為所動,就乾脆捧起酒壺,笑著跪在齊侯面前,說:“齊公,請飲酒。”

  王妹倒了一杯酒,還將酒杯脈脈含情的舉起來,酒杯就那麼大一個,若是齊侯接酒杯,定然會碰到王妹的手。

  王妹嬌然一笑,眼神猶如秋水一般看向齊侯,齊侯當真也是坐懷不亂,只是笑著說:“有勞王女。”

  他說著卻不接,王妹只好將杯子放在案上,然後羞澀的說:“齊公,真乃是君子。”

  齊侯這才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說:“王女謬讚。”

  王女一出來,又開始新的一輪推杯把盞,吳糾實在受不了了,這酒不只是上頭,還燒心,胃裡難受的厲害。

  吳糾就乾脆請罪出了大殿,到外面來透透氣,真想找個地方吐幾口才舒服。

  吳糾出了大殿,呼吸了幾口新鮮的空氣,冬天的風有些冷,吹的吳糾一個激靈,這才覺得燥熱好了一些,不過頭還是暈暈的。

  就在這個時候,吳糾聽到有人哭嚎的聲音,聲音傳的還挺遠,今日是周天子宴請齊侯的日子,沒想到竟然有人哭嚎,像哭喪一樣,吳糾有些奇怪,就往前走了幾步。

  果然看到,的確是有人在哭,幾個人跪在地上,看起來像是膳夫模樣的人,他們面前站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只是比公子昭大一點點,但是這小男孩可沒有公子昭可愛。

  小男孩臉上都是冷冷的恨意,盯著地上跪著的那幾個膳夫,也不管那些膳夫哭嚎求情,只是揮了揮手,說:“打,狠狠的打。”

  他說話陰冷,讓吳糾的酒意都醒了大半兒,就見他身邊那幾個高大的士兵,抓住其中一個膳夫,掄起鞭子就開始抽打。

  吳糾定眼一看,那膳夫他竟然認識,就是送他們進宮的那個騎奴。

  因著當時那個騎奴相當搶眼,吳糾還心想著洛師就是不同,連騎奴都是身材高大的帥哥,所以多看了兩眼,再加上齊侯的打趣,吳糾的記憶更是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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