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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糾看了一眼子清,只是很自然的笑了一聲,說:“先生何故為難一個孩子?”

  年輕人笑了笑,似乎覺得吳糾說的有意思,說:“哦?這便也好,那我改變主意了,我不需要一個孩子來給我砍柴……”

  他說著,揚了揚下巴,笑的有些張揚,說:“你這副手不錯,叫他來給我砍柴。”

  吳糾一愣,順著年輕人的目光一看,原來齊侯不知什麼時候也走過來了,正站在他們身後小十步的地方,那年輕人態度很張揚的抱臂看著齊侯。

  吳糾心頭一緊,眼看著齊侯笑眯眯、不急不緩的走過來,那表情雲淡風輕,然而齊侯這個人才不會雲淡風氣,他這幅樣子,只是表象而已,其實越平靜,心裡就越是驚濤駭浪,恐怕眼下的齊侯,是生氣到了極點的。

  齊侯慢慢走過來,走到吳糾面前,然後突然矮身彎下腰,緩慢的撿起地上的斧子,斧子拖在地上,發出“刺啦——”一聲。

  就在齊侯撿起斧子的時候,那個年輕人笑了一聲,笑容依舊很傲慢,說:“不,不要我用的斧子,我的斧子太鈍,你又沒有砍柴的經驗,你要砍到什麼時候?”

  齊侯臉頰上微微抽搐了一下,不過依然笑著,只是這笑意眼看就要變成了殺意,聲音沙啞低沉,仿佛蘊含著風雨欲來之時,說:“你要怎樣?”

  年輕人笑了一聲,說:“用你的寶劍,替我砍柴。”

  吳糾看著齊侯的手搭在腰間佩劍上,一瞬間替那年輕人捏了一把汗,不知齊侯的劍出鞘,是會去砍樹,還是砍下年輕人的頭顱。

  不過說實在的,齊侯如此吃癟,還當真不多見,吳糾倒是有些佩服眼前這個打著赤膊的年輕人了……

  第30章 小心眼子

  齊侯只是眯著眼睛“呵呵”一聲低笑,說:“你要我……替你砍柴?”

  那年輕人抱著臂,手臂和身上的肌肉隆起,看起來非常有力,他身材高大,差不多和齊侯一般高,微微仰著下巴,看起來極為傲慢不遜。

  年輕人絲毫不懼怕齊侯的威嚴,笑著說:“為何不可,你不是一個副手麼?”

  一瞬間齊侯的眼皮都抽動了一下,吳糾敢肯定,這個年輕人肯定知道齊侯並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副手,雖然吳糾不敢肯定年輕人是不是一眼就參破了齊侯的真正身份,但是他肯定是故意難為齊侯的。

  吳糾不認識曹劌,他只是從課本上得知曹劌這個人,曹劌這個人秉性很奇怪,算是個怪人,從曹劌論戰這篇古文就能窺伺一般,文中曹劌一直在追問魯公,你憑什麼去和齊國打仗。

  的確,當時是作為一個戰敗國,而且並非東方第一大強國的魯國來說,無論是版圖還是兵力,都不如齊國。

  曹劌並不怕魯公的威嚴,直言敢諫,也不需要榮華富貴,只是要求魯公的公平可以遍布每一個百姓。

  在曹劌幫助魯公大勝以少勝多的著名戰役長勺之戰之後,在齊魯會盟上,曹劌還冒死挾持齊侯,這也看得出來,曹劌是個性格很古怪的人,因為他不怕死……

  不怕死的人,真的很可怕,起碼吳糾是這麼認為的,經歷過一次生死的吳糾,雖然上輩子在絕望中選擇了死亡,但是那種解脫的恐懼讓吳糾再也不敢這麼輕而易舉的選擇死亡了。

  說到底,其實吳糾也是個怕死的人,所以才這樣小心謹慎的折服,有大無畏的人,心中一定不是那種絕望而毫無寄託的人,而是心中有大目標的人。

  吳糾看著眼前毫無畏懼的曹劌,心裡竟然生出一股敬佩之情。

  而齊侯呢?

  吳糾只是在課本上見過曹劌,而齊侯則是上輩子和曹劌面對面接觸過的人,齊侯不管經歷幾輩子,都不可能忘掉那個在會盟上劫持自己的“亂臣賊子”。

  那時候的曹劌沒有這麼年輕,他蓄了鬍子,顯得穩重不少,穿著一身鎧甲,在會盟盛典上,突然搶上,用劍架在齊侯的脖子上。

  堂堂國君,被一個他國人架住脖子,還要低三下四的歸還魯國土地,曹劌此人的相貌,齊侯怎麼能忘記?

  眼前這個年輕人,身材高大,光著膀子,袒露著他古銅色的肌肉,整個人桀驁不馴,眼中倒是光芒四she、鋒芒畢露,總之化成灰,齊侯也認得,就算他沒有承認,齊侯也認得,就是曹劌本人!

  只不過如今的曹劌,比齊侯見到的時候,年輕了太多。

  齊侯冷冷的看著曹劌,因為齊侯也走過來了,後面的部隊也跟著過來,公孫隰朋領著兵,剛過來就聽到那個沒穿衣裳的樵夫命令齊侯砍柴。

  公孫隰朋怎能咽下這口氣,拔劍就要衝上來,東郭牙趕緊出手攔住公孫隰朋,說:“大司行,稍待一會兒。”

  公孫隰朋被他按著腰間佩劍,東郭牙的力氣竟然大的出奇,一瞬間愣是沒能拔出佩劍。

  召忽站在旁邊,看見東郭牙壓住公孫隰朋拔劍的手,突然“哼”的冷笑了一聲,瞥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這一瞬間公孫隰朋有點懵,先是被少庶子,一個文人壓住了佩劍,愣是拔不開,又是被中庶子冷笑了一聲,也不知召忽是在冷笑公孫隰朋還是冷笑東郭牙,總之意義不明。

  公孫隰朋一愣之間,就聽到齊侯突然笑了一聲,已經收斂了臉上的殺意,笑眯眯的說:“好。”

  公孫隰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在當地幾乎動不了,東郭牙這才收回手來,剛收回手來,就聽到召忽又是“哼”的冷笑了一聲,仍然意義不明。

  東郭牙轉頭看了召忽一眼,召忽瞪了他一眼,然後就錯開目光去了,東郭牙也沒有跟他說話,因著昨夜睡眠不足,東郭牙的氣壓一直有些低,他也轉開目光,似乎在望天發呆。

  召忽一見東郭牙也轉開了目光,心裡那個氣啊,這破牙竟然不理自己,結果就聽到東郭牙突然說:“天色要變了,要下雨了。”

  召忽雖然也學過觀天象這種學問,但是他這方面的學問實在遠遠不及他的大哥和二哥,召忽的學問多在排兵布陣上,可以說是兵法如神。

  召忽抬頭看了看天色,也沒看出個端倪來。

  那邊齊侯說了一聲“好”,然後就“刺啦——”一聲將佩劍拔鞘而出,青銅的佩劍,可不像之後的佩劍那麼輕巧,齊侯的臂力卻十分驚人,“唰”的一聲,直接挽了一個劍花,長劍“唰!”又是一聲,直指曹劌的鼻尖兒,劍尖兒和鼻尖兒之間甚至只剩下一寸的距離。

  吳糾嚇了一跳,替曹劌捏了一把汗,而曹劌則是搖頭又搖手,“啪”一聲,只是一彈,彈在齊侯的劍背上,說:“不好看不中看,花把勢,砍得柴再來花花。”

  吳糾一瞬間差點笑出來,發出“噗嗤”一聲,見齊侯突然側頭看過來,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咳嗽了兩聲。

  曹劌彈開齊侯的劍,就轉身走到一棵大樹下,靠著大樹坐下來,說:“快砍罷。”

  曹劌坐下來,就閉目休息了,一閉上眼睛,沒一會兒竟然還打上了呼嚕,那呼嚕聲震天而響,好像示威一般的吶喊聲,齊侯的臉色“唰!”的一下就變了,陰霾的冷冷看著曹劌。

  不過齊侯看了兩眼,就收回目光,竟然真的提著自己的佩劍走過去,猛地舉起佩劍,“啪!!!”一聲砍下來,一瞬間樹木被砍了一個大豁口。

  眾人都沒想到,齊侯竟然真的砍上了樹,一下一下的砍樹聲迴蕩在整個樹林裡,“乓!乓!乓——!!”

  吳糾看著齊侯臉色陰霾的砍樹,仿佛他砍得不是,而是曹劌的脖子一樣,不過曹劌的脖子估計沒有樹幹那麼結實,只要齊侯一下就夠了。

  吳糾看了一會兒,似乎覺得有些累了,就找了個地方,也席地坐了下來,轉頭對子清說:“子清,我有些渴了,弄些水來。”

  他說著話,那邊齊侯砍柴的聲音鮮明停頓了一下,然後側目看過來一眼,子清感覺壓力很大,但是還是硬著頭皮跑過去,弄了些水,然後快速跑回來,把水杯遞給吳糾。

  吳糾用袖子擋著喝了幾口水,畢竟剛才趕路有些累,吳糾感覺嗓子眼兒都要燒著了,如今坐下來歇息會兒,喝口涼水也好。

  吳糾剛喝完水,那邊呼嚕震天的曹劌突然不打呼嚕了,睜開眼睛,揮手說:“那個小姑娘,你也給我來口水喝。”

  子清一聽,先是一愣,隨即怒目說:“你這該死樵夫,誰說是姑娘!?”

  曹劌完全睜開眼睛,笑眯眯的說:“說的便是你,端杯水過來。”

  子清一瞬間氣的臉色漲紅,恨不得喘粗氣,看了一眼吳糾,吳糾卻點了點頭,子清沒有辦法,只好又端了半杯水過去,一路走過去恨不得又灑了半杯,最後遞過去的時候,好像只有一個杯子底兒的水了。

  曹劌坐在地上,靠著大樹,伸手去接,子清剛要抽回手,哪知道曹劌一把就抓住了子清的手腕。

  子清嚇了一跳,連忙去抽,但是竟然沒有抽動,曹劌的手很不老實,抓住子清的手腕,手指卻順著子清的手腕磨蹭,子清的手狠狠抖了一下,快速按住自己的袖口,不讓他的手指伸進去。

  子清隨即瞪著眼睛,說:“你做什……”

  他的話還沒說完,曹劌已經笑眯眯的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壓了一下,說:“噓……你沒有出汗。”

  子清一瞬間沒聽懂他的話,曹劌繼續笑眯眯的說:“你們進山來,路途不短,但是你沒有出汗……而且你的手心裡這些繭子,可不止做活兒留下來的……別看你長得瘦弱,好似個姑娘,但是武藝應該不差。”

  子清被他說得瞪大了眼睛,速記快速一抖手,甩開曹劌的手,說:“我……我聽不懂說什麼。”

  他說著,快速調頭就跑,險些被腳下的石頭絆一個大馬趴,連忙往回跑去。

  吳糾不知道曹劌和子清說了什麼,只是能遠遠的看見他們在說話,但是聽不見,子清跑回來匆匆忙忙的,一臉驚慌,鼻尖兒上還露出一些汗珠兒。

  曹劌看著子清跑走,笑眯眯的轉頭又去看砍樹的齊侯,說:“你,說的就是你!砍快一點,用力一點兒!你是娘們兒麼,還是沒吃過飯?”

  “乓!!!!”

  齊侯臉上的肌肉猛地繃緊,還有後背和手臂的肌肉,一瞬間幾乎從黑色的勁袍中勃發而出,一劍砍下去,就聽到“嘭!!!”一聲,一棵不細的樹,直接倒了下來,發出“嗡——”一身直接砸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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