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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糾拉著召忽,不讓他拔劍,說:“召師傅忠心,糾心中明白,但誰讓召師傅跟錯了主,押錯了寶,如今糾淪為階下之囚,連累了二位師傅,怎麼忍心看到二位師傅有事,不管二位師傅是為了糾也好,或是為了齊國大業也罷,懇請二位師傅,忍一時之氣。”

  召忽盯著吳糾拉著自己的手,眼神閃動了一下,沒有說話,只是把頭撇開,似乎仍然聽不下去,在召忽心裡,齊侯的做法,是對他忠君之心的羞辱。

  吳糾見召忽臉上仍然冷硬,一狠心,立刻一撩衣擺,就要屈膝下跪,說:“算學生求二位師傅。”

  召忽嚇了一跳,挺拔的身體一震,管夷吾也嚇得不行,兩個人連忙一邊一個,將吳糾一把抄住,不讓他下跪。

  召忽急忙說:“公子這是做什麼!這是要折煞死召忽麼!”

  管夷吾連忙說:“三弟,公子所言甚是,如今保重身體,留得一命,才能得報公子大恩,萬不可莽撞!”

  召忽看著吳糾的樣子,臉色立刻就軟化下來,說:“公子快請起,召忽聽你便是。”

  召忽說著,似乎有萬般不甘心,嘆了一口氣,托起吳糾,轉頭就離開了膳房。

  管夷吾看著召忽走出去,鬆了口氣,托起吳糾,說:“還是公子有辦法,召忽牛頑,我和大哥勸他許久,說也說不動他。”

  吳糾也鬆了口氣,說:“還勞煩管師傅多多照顧召師傅。”

  管夷吾說:“這是自然,請公子放心。”

  吳糾和管夷吾互相囑咐了幾句話,管夷吾就匆匆離開了,他走到膳房外面,果然召忽手搭腰間寶劍,站在膳房外面,面色冷冷,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管夷吾走過去,和召忽並肩往回走,突然開了口,聲音很低,也不似突然開口,仿佛斟酌千遍,幽幽的說:“三弟,不論你對公子有何種心思,都且作罷,切莫叫旁人看出來,身為人臣,只管忠君之事,莫給公子引來不必要的詬病。”

  召忽一怔,快速抬頭看了一眼管夷吾,管夷吾眯著眼睛,眼裡卻都是瞭然。

  召忽連忙又低下頭,看著自己白色靴尖兒,低聲說:“召忽知道了。”

  ……

  齊侯一身黑色朝袍,負手站在大殿之上,在齊侯的寢殿中,有一塊木製的地圖,地圖豎起懸掛在牆上,這是齊侯回宮之後,特意讓寺人掛起來的。

  據說地圖是齊侯親手刻制,當年諸兒登基,與文姜yín亂齊魯兩國,鮑叔牙和管夷吾商量之後,準備護送公子小白和公子糾逃離齊國避難。

  從那時候起,齊侯便不是了公子,只是一個逃出齊國又沒有勢力的普通人罷了,他們一路逃亡,首先來到的是譚國,在譚國齊侯並沒有被收留,反而收到了奚落和冷遇,最後被譚國國君趕出大門,這些恥辱齊侯一一記在心中。

  自那之後,鮑叔牙又帶著齊侯輾轉於其他國家,齊侯每到一地,就會詳細繪製各國的地圖,這幅地圖的精準程度非常驚人。

  齊侯一直留著這幅地圖,終於有一日,他回到了齊宮,將這幅木製地圖懸掛在了寢殿之中。

  齊侯負手而立,黑色的朝袍顯得他身姿高大挺拔,有一種不可一世的梟雄氣質。

  齊侯看著地圖,就聽到有人打開殿門走進來,聲音很輕,那個人走進來,跪在地上,聲音冷清,說:“君上。”

  齊侯都沒有回頭,似乎知道是誰跪在那裡,目光仍然注視著地圖,眯著眼睛,聲音略微有些沙啞,沉沉的說:“公子糾……怎麼樣了?”

  那人跪著,沒有抬頭,大殿裡不曾點燈,昏暗一片,陰影遮住了那人的面容,看不真切。

  就聽那人說:“回君上,公子糾已入膳房,今日早些,管夷吾和召忽二人見過公子糾。”

  齊侯笑了一聲,笑聲有些沙啞,微微側頭,齊侯的面容從陰影中稍微錯出一些,一雙狹長的雙眼眯起來,裡面充滿了戲謔的光芒,說:“知道了,你且回去,小心跟隨,勿讓旁人看出端倪,仔細盯著……孤的好二哥。”

  那人立刻應聲說:“是,小臣告退。”

  第8章 烏梅酒

  齊宮政事堂中,寺人和宮女忙碌著,將酒案全都擺好,酒具、食具全都放好,筵席鋪好,一切準備妥當,又將政事堂前前後後擦淨了一遍,這才準備一會兒齊侯在政事堂擺宴輕功。

  這次的筵席規格很高,是國宴級別,雖然齊侯宴請的人不多,但是一切都非常講究。

  時候一到,就看到一身武官朝服的公孫隰朋先走了進來,公孫隰朋今年差不多三十四歲的年紀,也算是正當年。

  齊侯有個特點,他雖然在做公子的時候不得先公喜愛,但是他喜歡結交能人異士,公孫隰朋就是其中之一,在齊侯還是公子的時候,別人都說公子小白愚鈍,生在侯室,卻沒有內明之心,難成大器。

  但是公孫隰朋卻非常看好公子小白,因為公子小白對待旁人非常謙恭,當時的公孫隰朋還是個小官,公子小白卻以禮相待,讓公孫隰朋深感大恩。

  在公子小白從莒國爭先奔往齊國的時候,公孫隰朋就鼎力相助,在高傒的授意之下,親自率領齊國軍隊奔赴相迎,終於迎接了公子小白回國,登基成為齊侯。

  公孫隰朋是大功一件,所以這次公孫隰朋是功臣,理應赴宴。

  公孫隰朋走進來,裡面還沒有人,就自顧自找了個地方坐下。

  很快,高子國子也走了進來,高子三十幾歲,比國子和公孫隰朋還要年輕,但是高子高傒這個人,精明圓滑,必要的時候又非常有手腕,實在是不可小覷的一個人。

  按照地位來說,春秋早期,周天子的權勢雖然在日漸減弱,在西周所封的五百多個諸侯國中,到了春秋已經只剩下一百多個,這一百多個諸侯國仍然被周天子的權威制衡著。

  高子和國子,則是周天子親自冊封的齊國監國,只接受命周天子,他的存在,就好像是秦漢時期的太傅,只要有太傅在,別管是什麼三公九卿,所有的事情,全都要交由太傅閱過,定奪。

  高子和國子這兩位監國,就是這樣的存在,他們存在一日,就將所有大夫凌駕一天,在這個齊國里,說話最管用的,不是剛剛登基的齊侯小白,而是高子和國子兩位上大夫。

  再加上齊侯剛剛入齊,一切都有賴兩位監國指點,這次的國宴,高子和國子,還要坐上首之位。

  再進來了一個人,那人留著長長的鬍鬚,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笑眯眯的,竟然生著一張老好人似的娃娃臉,款步走進來,是齊侯的師傅鮑叔牙了。

  鮑叔牙護送還是公子的小白逃出齊國,奔赴莒國避難,這一段時間,公子小白根本沒有任何權勢,但是鮑叔牙從未嫌棄過一分,忠君之事,一直各方面打典,尤其是在譚國的時候,鮑叔牙跟隨公子小白受辱,這一路分外艱辛。

  鮑叔牙是師傅,輩分最高,理應赴宴。

  鮑叔牙笑眯眯的走進來,在座的幾位也非常的尊重這位師傅,立刻紛紛起來作禮。

  鮑叔牙抱拳一一回禮,然後朝身後說:“二位賢弟,請進罷。”

  眾人一聽,突然面面相覷,在座的這幾位,就算公孫隰朋是武將,但是他從小知書明理,口才計較,並不是糙莽之輩。

  三個人一聽鮑叔牙的口吻,賢弟,還是兩位,那只能是當年先公笑稱鼎之三足的管夷吾和召忽了。

  在眾人略微吃驚的目光下,管夷吾和召忽一身白丁裝束,走進了政事堂。

  雖然三個人詫異,但是都是內明之人,不便多說,也特別沉得住氣,只管坐下來,高子國子自持身份,公孫隰朋倒是對兩個人拱了拱手。

  管夷吾和召忽走進來,還沒有落座,就在這個時候,有寺人的聲音喊著:“恭迎國君!”

  眾人一聽,立刻全都站起來,從酒案之後跨出來,恭敬的站著,微微彎腰,雙手行禮。

  鮑叔牙伸手碰了碰召忽,召忽腰挎寶劍,這年頭還沒有君前解劍的規矩,不然呂諸兒和公孫無知是怎麼死的呢?

  召忽沒有解劍,還伸手按在了自己的寶劍上,鮑叔牙連連給他打眼色,召忽都不看,急的鮑叔牙不行,管夷吾則低聲說:“三弟,可曾記得我跟你說的,咱們現在的身份還是公子的師傅,你若出醜不算什麼,別連累了公子。”

  召忽一聽,握在寶劍上的手終於鬆開了一些,無力的垂下去,也慢慢低下頭,雙手行禮。

  鮑叔牙終於鬆了一口氣,旁邊的公孫隰朋,高子國子雖然沒聽清他們在說什麼,但是都看到了召忽的表情變化。

  高子側目看了一眼公孫隰朋,公孫隰朋也是武將,他腰上也別著寶劍,看到高子的目光,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明白,高子是怕有個萬一,若是召忽當眾行刺齊侯,那豈不是措手不及了,這堂上,只有公孫隰朋佩劍了。

  而且召忽原本是個遊俠劍客,武功之高恐怕虎賁軍都比不了,這殿上沒有禁軍守衛,只能靠公孫隰朋隨機應變了。

  眾人劍拔弩張的時候,就聽到“踏踏踏”的腳步聲,很快的,一群寺人和宮女,簇擁著一個身材高大挺拔的黑衣男子,快速走了進來。

  那男子一身黑色朝袍,整個人氣質非常,透露著一股英雄偉岸的風範,卻又不鋒芒畢露,王者氣度和賢者氣度兼具,款款從政事堂外走了進來。

  正是齊侯!

  齊侯眯著眼睛,面帶微笑,一走進來,先掃視了一下四周的人,公孫隰朋高子國子三個人左手席位,鮑叔牙管夷吾和召忽三人右手席位,這派系已然非常明顯了。

  齊侯看在眼裡,只是微笑,眾人都注意到,齊侯這次宴請了管夷吾和召忽,但是竟然腰間沒有佩劍,快步走進來,笑著說:“眾卿不必多禮,今日是家宴,請各位入座。”

  眾人低頭垂首,齊聲說:“請國君入座。”

  齊侯笑了笑,首先一甩黑色袍袖,“嘩啦”一聲,端端坐了下來,就看他這落座的動作,也頗有王者氣度,不同於其他人。

  眾人謝恩之後,這才紛紛落座。

  齊侯掃視著眾人,首先舉起杯子,說:“這第一杯,孤要敬各位功卿,若無各位功卿,便無今日寡君……”

  眾人端起酒杯,召忽也憤憤然的端起酒杯,卻聽齊侯笑著說:“且慢。”

  眾人立刻停住,齊侯有笑說:“這第一杯,還有名頭,孤還要敬在座先公之扛鼎之臣……”

  他說著,酒杯向鮑叔牙的方向,說:“叔牙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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