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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清還要說話,吳糾抬手制止他,突然露出一些紈絝的笑容,說:“若說……還有什麼不滿的話,那可能就是美酒與美人了,進了膳房,不愁沒有美酒,且我自己本身就會釀酒,如此說來,就差幾個美嬌娘了,若是有美人環繞,做個膳夫也是人間美事一件。”

  吳糾長相清俊,面容斯文,身材瘦削,一身白衫,肩披白色披風,黑髮散下,更襯托著不凡的容貌,高雅的氣質。然而他說話的神態和語氣,活脫脫像個紈絝子弟,一臉暢想美人的樣子。

  子清聽得都愣了,不過的確也是如此,公子是愛美人的,恐怕這天下沒人不愛顏色,公子在魯國的時候,魯公送給了他不少美人。

  子清可不知道他家公子已經換了“芯子”,還以為公子說的是大實話,畢竟吳糾的表情和神態非常到位,透露著貴族那種糜爛的氣質。

  吳糾說完,又和子清說了說美人的事情,評點了評點他喜歡什麼樣的美人,子清聽得面紅耳赤,畢竟他年紀還小,連忙說:“公子,就寢罷,時候不早了。”

  吳糾點了點頭,狀似不經意的走進房間,伸了個懶腰說:“恐怕只能在夢中與美人相會了。”

  子清聽公子還在說美人的事情,頗為不好意思,連忙將門關上,上前替公子解開披風,他的手剛碰到公子的肩膀,“啪!”一聲,公子竟然一把握住了他的脈門,雖然力氣不大,但是一把握的氣勢很足。

  子清嚇得差點喊出來,吳糾立刻抬手捂住他的嘴,低低的“噓——”了一聲,子清眼珠子亂轉,輕聲說:“怎……怎麼了,公子?”

  吳糾臉上那股紈絝的糜爛氣突然就消失了,壓低聲音說:“子清,從今往後你要謹慎說話,方才的話,斷不可再說!”

  子清奇怪的說:“公……公子?”

  吳糾嘆口氣說:“你方才不知,齊侯就在院中?”

  子清“啊!”的驚叫了一聲,“咕咚”一聲,竟是跪在了地上,嚇得全身發抖,連說:“公子……公子你別嚇我……”

  吳糾嘆氣說:“我嚇你做什麼,方才齊侯就在,你那些話都被他聽到了,你聽著,咱們眼下是階下之囚,齊侯不殺我,不是真的想讓我給他做飯吃,齊宮的膳房裡,膳夫庖人亨人凌人零零總總加起來兩千人有餘,能缺我給他做飯?”

  子清聽的睜大眼睛,點了點頭,瞠目結舌的。

  吳糾又說:“齊侯拖我一命,早殺遭人詬病,自然要晚殺,你命不好,跟了我這樣一個主子,日後必要事事謹慎,步步斟酌。”

  子清使勁點頭,點的腦袋直暈,嚇得直要哭,說:“公子,我再不敢了,我都聽公子的,嗚嗚……”

  吳糾無奈的擺擺手,說:“莫哭,齊侯方才沒有發難,應是無事。”

  齊侯方才的確到了吳糾庭院,幾日行軍勞頓,其實齊侯本應該睡下了,但是突然想起自己還養了一隻拔了牙的“虎”,心裡總有些不安。

  上輩子公子糾沒什麼威脅,所以齊侯才留了他一命,但是真的留下來,齊侯心裡總像裝著一根肉刺,雖然這刺不甚鋒利,但是平白無故總是遭刺,也難免不甚痛快。

  齊侯沒有驚動任何人,自己走出,來到了吳糾的庭院,他聽到屋子裡有說話聲,並沒有進去,只是隱藏在庭院的樹木後面。

  就在這個時候“吱呀”一聲,一身白色長袍的年輕男子從裡面走了出來,面色有些憔悴蒼白,但是更顯清俊不凡,他的臉上露出一股孩童一樣清澈的笑容,望著平凡無奇的夜空,也不知在笑什麼。

  齊侯看到他的笑容一怔,也不知有多少年了,他都不曾見過如此的笑容,幼時他是無依無靠的幼公子,任人欺負,沒人給他笑臉,逃亡之時,就連叔牙師父也是唉聲嘆氣,總日愁眉苦臉,繼位之時,可算見到了笑顏,一個個卻趨炎附勢,搖擺不定,竟然沒有一個笑容像吳糾這樣,放下任何隔膜和心防。

  齊侯皺了皺眉,已經淪為階下之囚,他這個模樣,只差一副囚車,竟然還能笑出來?

  齊侯不動聲色的站在暗處,很快小童出來了,兩個人說了一番話,齊侯都默不作聲的聽著,直到最後吳糾帶著小童回去,還在暢想美女之事。

  齊侯看到房門閉起,終於挪動了一下身體,轉身往回走,還側目幽幽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嘴角挑起一絲笑容,說:“美人?”

  第6章 膳徒

  齊侯的大部隊很快回到了齊宮,就在眾人津津樂道之中,先公的二公子糾,真的進了膳房!

  這一事,簡直轟動齊國,百姓奔走相告,朝官之中也相互傳遞,一時之間,沒有比公子糾做膳夫更吸引人的事情了。

  很多人弄不明白齊侯的心態,若是齊侯想要折辱公子糾,那為何只是將公子糾丟進宮裡的膳房,反而對他的謀士白般禮遇?

  相對於公子糾來說,他的兩位師傅管夷吾和召忽,則被齊侯禮遇有嘉,並沒有一起充入膳房,這就很奇怪了。

  有人說可能是因為鮑叔牙管夷吾和召忽三人,在先公時代,號稱鼎之三足,所以齊侯才禮遇他們。鼎是什麼東西?這個時代的人,貴族吃飯用鼎,祭祀用鼎,飽腹和祭神都需要這個東西,鼎是食器,也是禮器,更是身份地位的象徵,用鼎的三個足子比喻這三位師傅,可想才華之高。

  所以齊侯可能是想要收攬人才,畢竟他可是幼公子,按照長幼有序,齊侯上位,那包含著僭越之罪,若不站穩腳跟,就跟他大哥諸兒,和公孫無知一樣,做不到幾年齊侯,被人一劍斬下項上頭顱。

  但是又有人說絕不可能,就拿管夷吾來說,幾個月之前,他可是一箭she在齊侯的帶勾上,齊侯也是急中生智,咬破舌頭,還假裝跳下軺車,才幸保一命,這對於齊侯來說,莫過於奇恥大辱!

  這樣的羞辱,作為齊國最高的統治者,恐怕在想著要管夷吾如何死才痛快,怎麼可能招攬管夷吾?至於召忽,口舌不敬,回來之後一直避而不見齊侯,怎麼傳召都不見,這種做法,齊侯在剛剛登基之時,能容忍他?

  大家津津樂道著,就連身在膳房的公子糾都聽說了。

  齊侯說是讓公子糾做膳夫,其實就是把他扔進了膳房,齊侯的膳房裡,零零總總的人,從膳夫、庖人、亨人、甸師、食醫、酒正、酒人、獎人到凌人等等,一共兩千三百三十二人。

  別看這個時代的膳食發展的和現代有很大差距,但是已經日益華美,尤其是貴族,膳房儼然就是一方小天地,等級制度也頗為森嚴。

  膳夫就是給齊侯掌勺的廚子,也分三六九等,上士只有兩人,這兩人就相當於現在的行政主廚,在古代的廚子裡還是有身份的,能對人喝來喝去,上手大人也得受著。

  膳夫中士四人,下士八人,徒一百二十人。吳糾進了膳房,沒人發落,這地位不上不下的,挨著來了膳房三四天,愣是沒人敢發配他,不過這第五天一過,膳夫上士就來了氣焰,畢竟已經過了這麼多日,外面謠言四起,齊侯也沒有任何態度,上士就開始漸漸的把心放回了肚子裡。

  吳糾進了膳房,是身為膳夫之中,最低等的徒,稱作膳徒,連個膳夫都不是。

  這一日吳糾剛剛走進膳房,身後還跟著子清,齊侯沒說把子清調開,子清就一直執著的跟著公子糾不走。

  吳糾一進膳房,那膳夫的上士立刻看到了他,立刻喝道:“那個!叫你呢!就是你!”

  子清看著那肥胖的膳夫,挺著大肚子,趾高氣昂的指著他們家公子,立刻火氣衝上來,公子已經到了膳房,何曾受過如此大的羞辱,氣的子清立刻說:“大膽!你憑什麼對我家公子如此說話!?”

  那膳夫“嘿嘿”一笑,說:“我不知道什麼是公子,我們這裡從來不來公子,來的都是膳夫,你們到了我這裡,就別想白吃白混,必須幹活,我管你是什麼?”

  子清氣的要跳腳,吳糾一把按住他,制止說:“子清。”

  子清氣的委屈,說:“公子……”

  吳糾笑著說:“有一句話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那膳夫聽著,又“嘿嘿”一笑,說:“這話說的話,趕緊過來,我給你分配工作,你不是來做膳夫的麼?不給君上做幾頓好吃的,小心小命兒都沒了?你們這些公子哥兒,以為膳夫是好做的?做不好,我可不管你是誰,一樣不手軟的罰你!”

  子清氣不過,吳糾卻一點兒也沒有生氣的意思,那膳夫上士指著一個人說:“你你,就是你,說你呢!”

  那個人背對著他們,一時沒聽見,那膳夫特別彪悍,挺著大肚子,踏上兩步,大腳掌“嘭!”一下踹在那人背上,那人正在給鍋子燒火,一頭差點撞進火堆里。

  吳糾眼疾手快,一把撈住那人,“咚!”一下磕在灶台上,差點磕的斷氣兒。

  子清一看,“啊!”一聲,連忙衝過去扶起吳糾,吳糾身體太弱,一來是因為公子哥金貴得很,平時嬌氣,二來是因為之前齊侯登位,公子糾給氣的吐血,氣急攻心,這病不是那麼容易好的。

  如今吳糾養了幾日,還是有些乏力盜汗,一碰就倒的樣子。

  吳糾磕的直皺眉,冷汗涔涔的流下來,子清急的大喊,那膳夫起初以為吳糾裝模作樣,不過一看,真的打壞了公子也不好,心裡有些忐忑無底兒,就梗著脖子說:“恁是麻煩,你,帶帶他,先從燒火做起!”

  那膳夫上士說完,轉頭甩著袖子就走了,一副大搖大擺的樣子。

  子清連忙扶著吳糾,說:“公子,您快坐下來,好點兒沒有,我幫你去找醫官罷!”

  吳糾拉住子清,說:“無需,只是剛才沒喘過氣來。”

  那邊被叫到帶一帶吳糾的人也湊過來,說:“公子坐這裡。”

  膳房雖然乾淨,但是難免有油污,吳糾不能坐地上,那個膳夫拉著公子坐在旁邊的垛子上,子清說:“公子千金之軀,怎麼能坐這個?”

  吳糾說:“還什麼千金之軀,別說了。”

  吳糾坐下來,緩了兩口氣,這才注意旁邊那個帶自己的“師傅”,那師傅看起來三十歲左右,頗為年輕的樣子,雖然是一身膳夫的衣服,但是面容俊秀,眉目狹長,隱約透出幾分文人氣質,眼睛銳利透著神色,怎麼看也不像是個普通的膳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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