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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貪婪和野心,是他此生的弱點,尹玉釗正是因為掌握了這個弱點,才能那麼輕而易舉的帶走寶如的。

  那個躺在臨洮府的土炕上糟的不能再糟的寶如,和在關山道上叫人砍去頭時無法閉眼的自己,他並沒有忘記,他只是想給寶如最好的,給她最榮耀的,以補償上輩子的缺憾。

  但他似乎走的太快,走的太疾,到最後本末倒置,把寶如給丟了。

  回頭想想,若非尹玉釗這番話的警醒,也許他將陷入一個誤區,最後贏了江山又丟了她,那與上輩子死在關山道上何異?

  他徒勞一場,仍將一場空。

  第249章 圍山

  侍從們還未至稻生和野狐隨後闖了進來野狐道:“大哥據李少瑜說尹玉釗帶著大嫂往洛陽方向去了。”

  季明德站了起來也不說話率先一步追了出去。

  傍晚,烏雲自北而來,籠罩整片平原。季明德縱馬奔在最前面於渭水畔勒韁,此時要分道了,南是秦嶺東是洛陽唯有這兩條路可走。

  探子上前,報導:“大都督據馬蹄來斷尹玉釗是去了洛陽。”

  季明德望著北方急催的烏雲狂風席地而卷雷聲陣陣這是要下暴雨了。他調轉馬頭,道:“調咸陽大營十萬人入秦嶺,地毯式的給我搜。”

  尹玉釗的詭兵之計而已。東下洛陽他的人已全部被絞殺去了就是找死。尹玉釗帶的人少,肯定是入了秦嶺,唯有秦嶺之中,易藏難尋,還能耍的他團團轉。

  大舅哥不止想帶走寶如,還想羞侮他,但到了此刻,無論什麼樣的羞侮,他也只能受著。一次沒能殺死,這次絕不能放過。季明德咬牙切齒:“傳令三軍,見尹玉釗,必須生擒,能生擒他者,賞黃金百兩,封萬戶侯。”

  秦嶺之中,一戶農家小院。

  侍從們霸占了這家的院子,生火的生火,做飯的做飯。

  秋季的暴雨說來就來,從瓦檐上串成珠子一般往下落著。寶如懷裡抱著才醒過來的小裴秀,孩子大約幾天沒吃過東西,連嚼東西的力氣都沒有,寶如掰了點干餅,泡在米湯裡頭,一點點給這孩子餵著。

  小裴秀極為乖巧,吃一口,闔一下眼睛,有氣無力的吃著開水泡餅子。

  李少源叫尹玉釗拿鐵璉拴在屋檐下,站在傾盆如注的大雨之中。

  等到尹玉釗出門了,寶如揪了塊干餅子,隔窗餵給李少源吃。他於雨幕中抬起頭居然笑的有幾分歡暢:“寶如,玉卿答應與我和離了。”

  寶如把塊干餅子餵給他,悄聲問道:“你覺得咱們有沒有逃出去的可能?”

  李少源一笑,嚼著餅子:“放心,沿途我做了記號,二哥很快就會追來的。頂多不過半夜,咱們就可以回去了。”

  寶如懷裡抱著個孩子,倚坐在兩扇叫煙火熏成油亮的舊窗框邊,聲音不大不小,於涮啦啦的雨聲中,剛好夠李少源聽得到:“在秦州的時候,接到退婚書,我曾經上過吊的。你大約不知道吧。”

  ……

  “並非活不下去,也並非走投無路,只要想活著,人總是能找到活路的。但我想,因為那一紙血諭,我再也回不到過去了,李少源沒了,榮親王府的世子妃之位沒了,我十四年努力,學著想要做一個王府的中饋夫人,可那一切都沒了,於是我就投梁了。”

  李少源半片干餅子還在嘴裡嚼著,抬頭望著寶如,一雙秀致的眸子在雨幕中一眨不眨:“我從未聽你或者任何人提起過。”

  寶如道:“所以,你的那個姑娘早在秦州的時候就投梁了。活下來的,是從此不想做世子妃,也不愛李少源的那個寶如。”

  分不清臉上是雨是淚,李少源低聲道:“我明白了。”

  寶如笑了笑:“所以,你可以和玉卿和離,但你得清楚,那跟我沒有任何關係。”

  雨珠劈頭蓋臉往下砸著,砸的李少源喘不過氣來。迄至今日,他才知道寶如曾經還上過吊,難怪在風雪關山路上相逢,她不會出來見他。

  她於他的愛,早在投梁時就已經交付完了,便愛過又如何,她曾為他死過一回,從那時起,他就已經活在她的回憶里了。

  李少源隔窗望著寶如,她穿著件農婦家的褂子,垂眸細心的哄著懷裡的孩子吃飯。離的那麼近,可又隔著天與地的鴻溝,他此生也觸不到他的姑娘了。

  片刻後,尹玉釗回來了。他一臉焦灼,似乎分外的不安。

  在暴雨如注的院子裡呆立片刻,他疾匆匆衝進門,衝到李少源面前,劈臉就是一巴掌。

  李少源袍面磨沒了,地上一攤子黯淡血跡,從沒了顏色的褲管上往下流著,那是磨破的膝蓋滲出來的血。逃難途中,尹玉釗把李少源拴在馬後,任他跟著狂奔的馬一路奔跑,人跑不過馬,很長一段路,他都是叫馬拖著跑的,但就算那樣,唯有兩條腿可以動的人,他居然給季明德留了暗號,叫季明德能於幾個時辰中迅速的追入秦嶺。

  再一腳踏入心窩,尹玉釗咬牙切齒:“狗東西。我的寶如原本是個無比機智聰慧的姑娘,就是叫你這廝養成了個傻子,你算不得男人,你就是條家養的狗,繩子拴在骨殖上,永生永世,靈魂都無法逃脫季明德的梏桎,老子鄙視你。”

  李少源笑著仰起頭,血從唇角往外溢著。

  尹玉釗一手抱著同羅綺的骨灰匣子,一手扯起寶如:“咱們此刻就得走,繼續往山里走。”

  寶如暗猜大約是季明德追來了,尹玉釗才會這般著急。她叫尹玉釗從炕上扯了下來,忙不迭兒的叫著:“還有個孩子呢,我不能丟下小裴秀,你好歹讓我再餵她兩口吃的再走,行不行?”

  尹玉釗方才親自出去觀察,如此暴雨的天氣,沒想到季明德找的那麼快,烏鴉鴉的大魏士兵已經在往這個山頭而來。

  他道:“不過一個孩子而已,扔在此,我會讓隨從把她和李少源一起處理掉。”

  寶如一回又一回,叫尹玉釗嚇的沒了脾氣,和小裴秀一起哭,搓著雙手道:“哥哥,好哥哥,你把李少源打暈了都行,不要殺他,你不要殺他,我心甘情願跟你走。”

  尹玉釗望著窗外,被捆在屋檐下的李少源屏息,也在望著他。侍從們已經抽了刀,只等他的一聲令下。

  雨天行軍,尤其是在這濕滑無比的深山裡頭,馬已經不能騎了,甲冑也得全部脫掉。八月的長安還是一片暑熱,秦嶺之中卻冷的刺骨。

  季明德沖在最前面,每見有三塊石子並在一處,便率人繼續往前。這是李少源於被綁途中,見縫插針留下的記號。

  入山之後,循著這個記號,季明德幾乎沒有走太多彎路,就率人包圍了尹玉釗所在的那個山頭,山上不過屈屈幾戶人家的小村子,只需看泥水中的足印就可以斷定,尹玉釗肯定就在這村子裡。

  他道:“分頭包抄,上。”

  尹玉釗最終沒有殺李少源,寶如借了那戶人家一個布背簍,背著小裴秀,匆匆而出,自山後幾乎懸崖峭壁的陡壁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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