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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不到片刻,還是葉惘之挑起了話頭,溫聲說道:“藥哪有不苦的。這些天就先在我營里休息,不要出營。”

  這話中藏著的信息太多,顧暮忍不住將前傾起身子,急切問道:“那蔣隊長呢,我總不能一直占著你們鋪休息。”

  葉惘之將碗拿起,嘴角彎了幾次想藏住心中情緒。卻還是失敗了。索性嘆道:“他休息了一日,便帶著人去崖下尋沈常思了。”

  顧暮先是一怔,而後才反應過所以然來。她咬著嘴唇,半天才將鬱結於心的話給吐出:“是我的錯,要是我當初多想一想。說不定...”話到此處,卻是怎麼也說不下去了。

  世間值得追悔的事情如此多,可又怎麼會有相對應的說不定來彌補?倒頭來怕只是空酒一杯,對月傷懷罷了。

  葉惘之眸子一偏,似乎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只道了句:“莫要多想,好好休息。”而後偏身將傘撐起,出了營帳。他鮮少有這樣控制不住情緒的時候,想必心中是比表現出來的還要痛苦。顧暮看在眼底,只覺得心裡像被一塊石頭給壓著,堵的難受。

  燭火搖曳間,無能為力的感覺再一次席捲了顧暮。她覺著自己如同逆流而上船隻,費了好些力想向前走去,自以為是走出了好遠,可偏偏回過頭時才發現,竟是被禁錮於原地,什麼也沒有改變。

  “我真的盡力了嗎...”她想起哥哥的問話,那人毫無眷戀離開的背影,回憶起還能喚醒夢境中的不安。夢魘中的場景如此的清晰,至親殞命,好友不再,宛若是剝皮錐心般的痛苦,可偏偏流不出眼淚來宣洩,憋在心底就成了克制不住的洪。

  “你不能再任著性子來了,顧暮。”她自有些嘲地扶額輕笑,後半句說得是咬牙切齒:“你憑什麼不成長?”

  葉惘之回到主營,營里的人皆是一臉的肅穆。

  張光煒傷了腿,依著拄拐站在一旁,低著頭不知再想些什麼。杜思齊和周必安正對頭看著手中的圖紙,見葉惘之來了,便抬首點了點,當做是打了招呼。

  葉惘之與眾人道:“圖紙如何了?”

  周必安將手上拿著那份沾了血的圖紙給捲起,說道:“重繪的圖紙已經派人送回京了,葉隊長不必憂心。只是我們方才討論,這...”

  話停在這兒,他自覺這個話題不適合自己提起,便有些尷尬的將眼神瞄上身邊的杜思齊。

  身邊人收到他的暗示,唇動了動,但思來想去也沒尋著個委婉些的說法,只能緊鎖著眉頭站於一旁。張光煒握住拐杖的手一緊,接著抬頭將未說完的話給補全:“京城那邊問我們傷亡人數。...沈常思的情況,你看怎麼報?”

  葉惘之手撫上腰內掛著的摺扇,想也沒想便答道:“算做失蹤,其餘就如實報吧。”這摺扇是沈嶺出征前落在營內的,他擔心被不知情的小兵收拾東西時給誤丟了,到時候還得是一番好找。

  他抬眸朝周圍看去,見周必安眉宇間多有不解,復出言解釋道:“我了解沈常思,他既是答應了就會回來。若是等他回來,也是說不過去的。”

  如此一說,營內立刻就靜了靜。張光煒環抱起手,許久才點了點道:“行,那就如此辦。”

  瀚北這一次吃了虧,對大瑞的打擊便更加厲害。

  雖說是拿到了呼倫甲的圖紙,但仍沒有可抵押的法子,只能是一路的敗仗,打得很是慘烈。

  朝廷過了好些天才有了答覆,說是朝堂出了要事,沒法支援。總結意思大抵也就那幾個字:打得過就多撐幾日,實在不行也沒個辦法。

  大瑞的將士們自然不肯接受如此草率的敗北。蔣傑正將對沈嶺失蹤的怨氣與自責全部發泄在了瀚北兵身上,連著幾日的上陣對戰,將人都磨掉了形。

  可硬拼著一口氣又能撐到幾時呢?防線不斷的向後撤退,傷亡人數愈發的多。敗局已成定數,剩下的都是不甘心而已。

  葉惘之說什麼不許顧暮上前線,她便在後營忙著處理傷員。有幾次碰上李虎,想上前招呼一番,怎料對方竟是躲著她眼神,避開身匆匆離去。顧暮不知其中緣由,也沒心思過多追究,只當是沒留神的反應罷了。

  血氣沖天,戰火連連,沒一日的安寧。

  這樣拼死堅持了三個多月,從大寒打到小滿,省吃儉用卻還是得面對糧草欠缺的問題。傷藥後補的這些東西早就跟不上前面的使用,只能是挨著痛頂著餓,在兵刃相交間去搏得一點點的生機。

  離芒種還有一段時日,根本是撐不到後補軍糧支援的時候,已經得面臨全線的潰敗。最後著實沒了辦法,留著還有戰力的隊伍朝前拖瀚北進軍的行程,其餘傷兵等先一步撤離回城。杜思齊這些將領留在這裡,指揮後續的工作。

  葉惘之自然是想要顧暮先一步走,在這留得越久便會有更大的危險。他初次提出時,顧暮沉默了許久才反問道:“我回去,你會心安嗎?”

  她向來是堅持自己的性子,鮮少有問過旁人意見。葉惘之被問的一愣,隨之唇角一彎緩了神色,溫聲道:“只要你安全,我便心安。”

  顧暮聞言,輕抿唇角,而後低頭從腰間解下新的那支峨眉刺,遞到葉惘之手中,莞爾道:“回來再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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