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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待了片刻,似是隱約地笑了一聲,隨後開口道:“愛卿這是等得太久太困,睡著了麼?”

  沈秋怔了怔,只能應聲抬頭,卻見一抹明黃色的衣衫在眼前晃過,緊接著段雲亭已然靠著牆壁,在她身邊並肩坐了下來。

  突然而至的貼近,讓沈秋頗有些不習慣。她下意識地往一側躲了躲,哪怕能清楚地感覺到段雲亭投來的目光,雙目卻是只是直直地看著腳邊的地面,沒有同他對視哪怕一眼。

  實則她是怕此時此刻,對方會太過輕易地從自己眼中看出些什麼。

  眼見沈秋明顯的退避,段雲亭側臉盯著她看了看,然而很快,卻也同樣挪動身子,若無其事地重新貼了過來。

  沈秋心裡無奈,又不敢看他,只得再往旁挪開一些。然而她每挪開一寸,那廂段雲亭便緊跟著靠近一分,簡直可稱鍥而不捨。

  末了沈秋終於忍無可忍,只得側過頭去,皺眉瞪著他。

  而段雲亭此時此刻反倒飛快地別過頭去,仿佛事不關己地望向頭頂的房梁。當然,身子該這麼貼還是怎麼貼著,照樣不耽誤。

  沈秋心裡煩亂,無心同他計較,只得收回目光搖搖頭,嘆道:“陛下這是做什麼?”

  段雲亭稍稍舒展了一下|身子,望著前方笑道:“愛卿在這兒可憐兮兮地坐著,又是做什麼?”

  沈秋語塞,怔了怔,趕緊扶著牆面站起身來,口中一面道:“臣這就告退……”

  然而身子還未站穩,手卻被人自後一把扯住。

  沈秋一驚,本能地往回抽,然而對方拽得死緊死緊的,如何也抽不出。

  無可奈何之下,只能回身看著段雲亭,道:“陛下有何吩咐?”

  “朕一來愛卿便要走,莫非朕是什麼豺狼虎豹不成?”段雲亭懶懶地靠著牆壁,仰臉看著沈秋。見她回身這才鬆了手,往她方才所坐的地方拍了一拍,道,“愛卿且留下陪朕說說話。”

  沈秋遲疑了一下,卻也只能再度坐了下來。她時常覺得,自己仿佛天生便缺少一種拒絕段雲亭的能力。此事無關這似有若無的“君臣”關係,單是因了自身,因了某種緣由,無法拒絕他而已。

  至於這緣由究竟是什麼,任是她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

  原本此刻心中已是一團亂麻,此念一起,更是亂上加亂。沈秋蜷在一角,抱著自己的雙膝,低低地嘆出一口氣。

  段雲亭坐在一旁看得分明,頓了頓,卻仿若無事地挪開目光,淡淡道:“二皇子方才同朕所言,隔著這堵牆,想必愛卿也聽得足夠分明了吧?”

  沈秋低低地“嗯”了一句,沒有接話。

  段雲亭仿佛並不意外,仍是笑道:“依朕看,男女婚嫁本應你情我願,縱是帝王家也當如此。你看這西秦太子的婚事,男不情女不願的,這般結果也當真是教人唏噓慨嘆。”

  沈秋聞言,思緒又有些恍惚,面上縱然是假笑也偽裝不出一分一毫。她心裡慢慢地想,實則冀封待自己著實可謂是一往情深,此事她比任何人都要明白。可她同樣明白的是,自己對冀封雖有千百種的喜歡,卻絕沒有一種事關男女之情。

  賜婚的皇命雖不可違,然而於她而言,嫁或不嫁,對冀封實則都將是一種辜負。

  終究只能辜負。

  沈秋輕嘆一聲,事到如今……只盼他若娶了新妻,便能將自己忘得乾淨吧。

  而段雲亭沉默地坐在一旁,頗為耐心地看著她沉吟間,面上一絲一毫的神情變化,神情平靜看不出心思。沉默了許久,他收回目光望向別處,口中慢慢問道:“二皇子此來之前,朕的問題,愛卿可曾想好如何回答?”

  問出這話的時候,段雲亭的目光並沒有挪開,只是定定地盯著屋子那頭一縷裊裊的檀香。可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期待著什麼。

  沈秋聞言微微一驚,豁然回頭看向段雲亭,卻意外地沒有尋到對方的目光。

  她心知段雲亭既又此問,心中怕是已有計較。收回視線,她沉默片刻後,吶吶道:“實則……臣原是二皇子府上家奴,惹了禍事怕受處分……這才逃出來。故而此番,自然不敢在他面前露了行蹤。”

  開口的那一刻,她腦中只剩了一個念頭:她不能回西秦。至少在冀封完婚之前,自己不能再回去擾亂他的生活。

  沈秋說出第一個字的時候,段雲亭已然側頭看向她。直至聽罷了最後一個字,他眸光略略地暗了幾分,片刻之後才又泛起了幾分笑意,道:“原是如此。難怪……你不願見他。”

  沈秋低低地“嗯”了一聲,見段雲亭不再發問,心底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正待開口再說些什麼,對方突然自後伸出手,將她往這邊一攬。

  沈秋始料未及,整個人一下子栽到段雲亭身上。只覺得對方髮膚間獨有的氣息仿若一張大網,頃刻間便將她網羅在其中,不得脫身。她全身驟然繃緊,緊張得一動也不敢動,便連呼吸也變得有些不暢。

  段雲亭卻似毫不在意,反而伸手將她的腦袋按在自己肩頭,微微仰起臉,輕聲道:“既然你有苦衷,那餘下幾日,朕不讓你見那冀禪便是。”

  沈秋在他肩頭僵硬著,隱約間只覺這話音落了,似是夾雜著一聲低不可聞的嘆息。雖然瞬間便了無痕跡,然而那嘆息卻彷如一根刺,深深地扎進心頭,讓人心中一痛。

  那一瞬間,心內隱隱地湧起一股衝動,想要反手擁住對方。然而末了,卻只是暗暗摸索到段雲亭散落開來的衣擺,一點一點握住,緊緊地攥在掌心。

  她忽然明白,也許……這才是自己不願離開東齊的真正原因。

  *****

  趙挺由於奉了段雲亭之命,在二皇子來訪期間隨侍左右,護衛其安全,理由……據說是他比成渝稍稍英俊幾分……

  但他也明白,自己名義上雖是護衛,實則也多多少少也擔負著幾分監視探查之任。

  然而隨行跟了一日兩日,趙挺慢慢地發現,這二皇子實在是個深不可測的人。不單是因了他比沈大人還沉默寡言的性子,更是由於他平素要麼便是面無表情一言不發,若有了些許情緒,又立刻轉為喜怒無常,讓周遭跟著的人都暗自叫苦不迭。

  便如此刻,他自打出了御書房,便只是一言不發地走在迴廊里。由於向來少話,也教人看不出是不是有何心事。

  然而走了幾步,冀禪卻忽然停了下來,抬眼望向對面。

  趙挺只得跟著停下,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只見對面的迴廊里,一人素衣長裙,帶著幾名侍女緩緩走過。不經意地側頭間,分明是看見了這邊的二人,足下的步子卻竟未有半分停頓。

  趙挺一驚,趕緊遙遙地作揖施禮,還未及開口請安,對方已然淡淡地沖他頷首,輕描淡寫地挪開視線,只在轉角處留下一個背影。從頭至尾,竟仿佛沒有看見一旁的冀禪。

  “那是何人?”冀禪望著那已無人影的迴廊轉角,慢慢地揚了揚眉。

  趙挺回道:“此乃靜琬公主。”心下暗嘆這公主平日清高孤傲,不與人往來,如今見了這西秦二皇子竟也是如此倨傲,不知這冀禪會不會有所掛心。

  然而冀禪聞言只是微微頷首,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隨即舉步而去。

  走出幾步,腦中已瞬間浮出同這四個字相關的種種。回想起迴廊轉角的那抹素白,他嘴角無聲地上挑幾分,心裡覺得實在是很有意思。

  *****

  次日,沈秋照例一大早便醒了過來。聽到耳畔淅淅瀝瀝的落雨聲,她迷迷糊糊地打開窗,眼見天地間一片陰霾,想起自己自今日起算是被准了假,便趕緊爬回床上,準備睡個回籠覺。

  說起來,自打來到東齊被段雲亭使喚開始,她還真沒睡過幾個懶覺。只是……思緒一觸及到“段雲亭”這個名字,心跳不知為何也立馬跟著加快了幾分。

  她甚至已有些記不清自己那日是如何離開御書房的,唯一能記得的只有對方撲面而來的氣息,臂膀上帶著灼熱溫度的觸感,以及那一聲狠刺在心頭的嘆息。

  有什麼……已然變得不同了……

  猛然用被子蓋住腦袋,沈秋心想罷罷罷,不提這人也罷。

  然而還沒合一會兒眼,便來了個小宮人,說靜琬公主請她去漱玉宮一趟。

  沈秋一聽頓時無語凝噎:好不容易擺脫了一個,另一個又來了……自己莫非是天生勞碌命?

  抱怨歸抱怨,心知要是不順著這位女祖宗的意思,自己那點小秘密興許就保不住了。沈秋只得告別了溫暖的床鋪,飛速地穿戴整齊,冒雨往漱玉宮而去。

  心下暗暗地想,以段楚楚的性子,這次多半是同“幫本宮試喝這藥”半斤八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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