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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娥喜道: 那是好事呀,恭喜你了大哥!

  劉美頓足道: 小娥,怎麼連你也胡說起來了。

  錢惟演笑道: 這又怎麼是胡說了?難道說,你嫌棄我小妹不成?

  劉美連忙搖頭: 不,是我配不上她。 他嘆了一口氣,道: 錢大人,你們是王子郡主,我卻只是個小小的銀匠,怎麼敢高攀郡主。

  錢惟演古怪地看著他: 你就是為這個拒絕小妹。 他忽然大笑起來: 我們錢家是亡國王孫,誰知道哪一天今上會賜下滅門之禍,你不敢沾惹我們,原也是正理。

  劉美急得漲紅了臉,上前一步,大聲道: 錢大人說得什麼話來,當年小娥遇難,若無你們相助,怎麼有今日。救命之恩決不敢忘,吳越王府若有什麼事qíng,劉美決不置身事外。

  錢惟演笑著拍拍他的肩頭,道: 這不就結了。你既然知道我們是患難之交,何必說這見外的話。

  劉美站在那兒,只覺得心頭一股熱流湧上來,一時間竟不能自已。雖然小娥敬他如兄,壽王待他如心腹,但是此刻錢惟演這三言兩語,卻給他一種推心置腹的感覺,這樣的話,竟是從他心底湧出來似的。

  劉娥笑道: 哥,錢大人既然這樣說了,你還有什麼可猶豫的。 她微一沉吟,道: 只是你們為我所累,豈不委屈惟玉郡主。

  錢惟演微皺了一下眉頭道: 這件事,也不忙在這時。相士說惟玉的相格,這一兩年內也不宜出閣。待等這陣子過去,自然得風風光光地辦。

  劉娥低下頭,細想了一想他話中之意,忽然心頭一陣狂跳,她qiáng抑心頭的震驚,道: 錢、錢大人可是聽說了些什麼?

  錢惟演忽然笑了,道: 夫人可還記得,崇儀副使王得一此人?

  劉娥怔了一怔,道: 聽說此人淡泊功名,欣慕道家,素有出世之心。前些時日還自請辭官,要把自己家的房子改成道觀,自己出家為道。官家一向好道,自是大為歡喜,優詔許之,還將他家宅改的道觀御賜鳳名叫壽寧觀呢。

  錢惟演笑道: 出世為的是入世呢,自唐代起,就有人鑽營這終南捷徑了。早先太祖皇帝時就召過華山道人陳摶,後又有道士种放,特地跑到終南山去隱居,弄些文字招搖弄名,引得當今天聖上宣召,得以近侍天子。早些年他自言山居糙舍五六區,啖野蔬蕎麥,到如今衣飾輿服,廣置良田,歲利甚博,qiáng市爭利,門人族屬依倚恣橫。他自己猶往來終南,按視田畝,每每親自詬責驛吏迎送細節,親自計算著田產的收入,一絲一毫都算得清楚之極

  劉娥聽得他細細說來,早笑倒在案,道: 原來是這麼個假隱士,這條終南捷徑走得好。

  錢惟演嘴角微露笑容,道: 前有陳摶种放,如今自然有個王得一。王得一頗懂得煉丹之術,官家很喜歡召進宮談道,得賜甚厚。王得一頗敢言外事,就在前天,官家問他 他眼中寒光一閃,壓低了聲音道: 官家問他,對遼國的再生儀柴冊禮等可有研究?

  劉娥頓時只覺得呼吸停頓,好一會兒,才道: 那王得一怎麼說? 話語暗啞,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錢惟演的額頭也微見汗,眼中透出一種奇異的光來,低聲道: 王得一說,真真假假,不過安民心而已。猶如打獵,一人得鹿,眾人悉止。這種儀式,不過是昭告天下,鹿已經在誰的手中而已,如此一來,紛爭自然平息。

  劉娥只覺得全身似已經濕透,好半天才道了一句: 謝天謝地,官家終於提起此事了。

  錢惟演微微一笑,拉了聽得怔怔的劉美道: 我們去外頭,你告訴我,你們在蜀中作了些什麼。

  劉娥眼見著他二人退出,忽然間腦海中靈光一閃: 惟演

  錢惟演站住,回頭看著劉娥。

  劉娥深吸一口氣,微笑道: 惟演近日,想來與王得一研究道家學問甚多吧!

  錢惟演看著劉娥,意味深長一笑: 官家近來,挺喜歡長生之術的。

  劉娥心頭巨震,失聲道: 長生之術? 太宗素來並不迷信這些的,難道是因為

  錢惟演微微一笑,陽光下但見他玉面薄唇,笑容中早已經說明一切。

  自張詠入蜀,蜀中大治,既免了陝西運糧支援,李順餘部的勢力,也漸漸被官兵所圍剿得差不多了。七月中,李順朝中書令吳蘊所帶一支人馬被滅後,大將軍張余率所部人馬退入山中。

  張詠上書,以蜀中亂軍漸平,王繼恩所率的禁軍長駐蜀中,已經無敵可剿,反而騷擾當地,激起新的民憤。但是因為蜀中剛剛平定,驟然全部撤軍,會引起地方上的不安,請求緩緩撤軍,並授於張詠安撫蜀中的權力。

  禁軍長期駐守地方,本來就是太宗所不願意看到的,得報甚喜,當即下旨,令峰州團練使上官正、右諫議大夫雷有終並為西川招安使,代替王繼恩的職務。並令王繼恩率所部兵馬,緩緩撤回。

  太宗每遇大事,喜歡更改名字年號,以改變心qíng。

  自蜀中之亂稍定,便下旨,於次年改年號為至道。

  改元之後,果然有了新氣象。

  就在李順之亂初起之時,遼國和夏州所派在中原的探子,早將此消息傳了回去。夏州李繼遷先按耐不住,派了小股人馬先行試探著騷擾西北之境。

  與此同時,遼國招討使韓德威,率党項、勒làng、嵬族等各族部落共聯兵數萬鐵騎,從振武關而入,南下侵宋。這韓德威不是別人,正是當今遼國全權總攬南北二府的楚王兼大宰相韓德讓的親弟弟。這次遼國由他掛帥,擁重兵,正是氣勢洶洶而來,乘著大宋內憂之內,趁火打劫而來。

  兵臨城下之日,恰是蜀中之亂已平之時,太宗得以從容騰出手來,坐鎮指揮。

  至道元年正月,永安節度使折御卿與韓德威大軍交戰於子河汊,韓德威中其埋伏,大敗。勒làng等部族早受韓德威的氣已久,此時趁機反擊,韓德威雪上加霜,這一戰敗得全軍覆滅。所有輜重全部丟棄在戰場,只率一小股人馬,逃回幽州。遼國一向治軍嚴厲,若換了別人遭此大敗,必受重懲。只不過韓德威自有身為幕後太上皇的哥哥照應著,也最多是領些微責而已。

  折御卿連忙報捷太宗,此次大捷,共殺了契丹計有突厥大尉、司徒、舍利等許多大將,並抓獲吐谷渾族首領一名,押送京城。

  折御卿的捷書中,以此次戰勝,全憑以太宗的聖旨早下,契丹大軍果然一切行動皆在聖上掌握之中,此次大捷,皆是照聖上密旨行事,臣全無半點功勞云云。太宗聞訊大喜,當場便對左右侍中道: 契丹軍隊雖然來去迅速,但是喜歡輕進易退,朕常誡邊將勿與爭鋒,待其深入,分兵以邀其歸,必無遺類。今日果如吾所言,半點不差。 左右侍從,忙齊聲恭賀官家,運籌帷幄,決勝千里。

  太宗大喜,這才坐下來,細細反省蜀中之亂的起源和後果。直至半夜,宮中仍然燈火通明。太宗為了安撫蜀中百姓,竟親舉書寫了罪已詔昭告天下,詔書中深切地反省了自己用人之過。

  這道詔書,太宗本是叫了翰林學士錢若水糙擬,卻是見了錢若水的旨意後,自己不肯滿意,親自提筆全部推翻重來,加了許多深切責已之言。錢若水見了太宗改後的詔書,也嚇得臉色慘白,道: 官家自責過甚了。

  太宗卻不理他,將詔書遞給壽王元侃,道: 你且學著看看。

  元侃接過詔書,仔細一看,也是嚇了一跳。原來旨意竟是寫著: 朕委任非當,燭理不明,致彼親民之官,不以惠和為政,榷之吏,惟用刻削為功,撓我蒸民,起為狂寇。念茲失德,是務責躬。改而更張,永鑒前弊,而今而後,庶或警予!

  元侃忙跪下伏地奏道: 父皇,蜀中蠹吏不法,原是朝中兒臣等失察之過。父皇如此責已,兒臣等卻是都無地自容,不敢再立於朝堂了。

  太宗點了點頭,道: 你且起來。

  元侃站起,仍然不敢抬頭。

  太宗看著元侃,道: 你可明白,政教之設,在乎得人心而不擾之;得人心莫若示之以誠信,不擾之無如鎮之以清淨。推是而行,雖虎兕亦當馴狎,況於人乎?古人有書云: 撫我則後(厚),nüè我則仇。 這一句話,你要牢牢地記在心裡才是!

  元侃聽了這話,心中連忙跪下磕頭。

  太宗緩緩地吐了口氣,神色中卻是說不出的倦意,淡淡地道: 你很好,這次蜀中的事,你做得很好。

  元侃抬起頭來,看著太宗,忽然間心頭一動,他有多少時候,沒有這樣近距離地抬頭看父親了。平時奏對,只是當眼前的人是皇帝,戰戰兢兢,深思密慮,想著國政,想著軍務,想著如何不逆了龍鱗,如何恰到好處地討他的歡心。到底有多少時候,想著眼前的人,是自己的父親呢?卻又是多久,沒有這樣以兒子的心qíng,卻看過父親了。

  這一看之下,才驟然發覺,眼前的人不知何時,竟有如許多的皺眉,不知何時,竟然已經髮鬢蒼然。

  忽然間心頭熱流涌過,不禁上前一步,顫聲道: 父皇保重!

  太宗詫異地抬起頭來,卻見元侃眼中的孺慕之qíng,關切之意,竟是怔了一怔。這種感覺,對於他來說,竟然是有些陌生了。

  兩人怔怔地對視著,好一會兒。

  這一刻,兩人什麼話也沒有說,這一刻的眼光交流中,兩人只是父子,不再是君臣。

  至道元年二月,嘉州府抓獲李順朝大將軍張余,函首送至西川行營。至此,王小波李順起義軍中的最後一支力量也已經被消滅。

  三月,夏州李繼遷親派其弟,赴京進貢謝罪。

  四月,雄州大破契丹大軍,斬其鐵林大將一名,契丹大軍,全線退出宋軍境內。

  至此,天下太平。

  過了悶熱的夏季,到了八月壬辰日,太宗下旨,詔立壽王元侃為皇太子,改名恆,兼開封府尹,大赦天下,文武百官皆得賞賜。同時,以尚書右丞李至、禮部侍郎李沆為太子賓客,九月行冊立太子的大典。命有司糙其冊禮,以翰林學士宋白為冊皇太子禮儀使。同時,罷平章事呂蒙正為左仆she,以參知政事呂端為戶部侍郎,平章事。

  九月,秋高氣慡。

  這一日,正是冊封皇太子的吉日。

  本朝自開國以來,這是第一次行冊封皇太子禮制,一切都參照唐代開元年間冊封皇太子的禮制。九月丁卯,皇帝御駕親臨朝元殿,殿中禮樂陳列,如元會之儀。皇帝著袞服,著十二旒冕的平天冠,設huáng麾儀仗及宮縣之樂於殿外庭中,文武百官早已經就位。

  此時,皇太子著常服,騎馬來到朝元門外,進入幄帳,在大內司儀臨的服侍著,換了皇太子大儀所用的十二梁遠遊冠、朱明衣,由太師、太傅、太保和少師、少傅、少保這三師、三少的東宮官員引導進入朝元門,入殿到正中位置。

  太常寺博士引著中書令到西階解下劍、履,升殿到御坐前,跪服聽宣。

  宣制畢由東階至太子位東,南向稱 有制 ,太子再拜。

  中書侍郎引冊案就太子東,中書令北面跪讀冊畢,太子再拜受冊,授與右庶子;門下侍郎進寶授中書令,中書令授太子,太子以授左庶子,各置於案頭。

  由huáng道出,太子隨案南行,樂奏《正安》之曲,至殿門,樂止,太尉升殿稱賀,侍中宣制,應答如儀。

  皇太子站起來,緩緩向朝元門而出時,文武百官,山呼之聲,如排山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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