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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的血腥味,得是殺了多少妖獸,才能形成!

  解子濯冷著一張臉,就站在洛漸清的身後,一聲不吭。

  百年前,太華山四師兄解子濯溫雅風趣,天天愛笑;百年後,解子濯的實力竟然超越了衛瓊音和左雲墨,剛剛突破渡劫初期,卻再也沒了笑容。

  就好像一百年前一樣,師弟經常偷偷地去玉霄峰下找師兄,然後師兄無奈,被師弟拉著去做無聊的事情。兩人此時也是這樣的情景,只是這一次,師兄卻好像沒有感覺到師弟的到來,仍舊怡然而立。

  良久,解子濯道:“大師兄。”

  洛漸清依舊執劍而立,並不回答。

  解子濯道:“二師兄修為不夠,半月前,師父暫時接管掌門一位。斷魂宗和神劍宗的修士一年前已經再不敢上太華山胡鬧,但白家人依舊喋喋不休。你不必擔心我們,一切都好。”

  望著洛漸清蕭瑟的背影,解子濯再次拱了拱手,轉身便離去。臨走前,他倏地停住了腳步,道:“若是我也到了大乘期修為,會不會當初……能夠助你一臂之力,免你在這斷情崖頂枯立十年的辛苦?”

  話音落下,解子濯化為一道流光,很快離開斷情崖。

  最後一個來的,是左雲墨。

  他站在天擎破海陣的結界旁,微笑著與洛漸清說話。說的話都很簡單,有時候會說如今太華山的事情,有時候會說當今天下的格局,有時候又會說起小時候的事情。

  然而,至始至終,洛漸清都沒有回應過一句,仿佛痴傻了一般,只是死死地望著遠方的雲霞青山,炊煙人家。

  說了很多後,左雲墨起身離開。他笑著留下一句話,卻令洛漸清的眼眸一動,眼底也閃現了一道精亮的光彩。

  他說:“為何不報仇?到底該如何報仇?以我之能,無法參與到這棋局當中,但以師兄之能,卻有了執子的機會。記得很小的時候,師兄曾與我說過,他要做這世間最強大的修士,自此以後,天地寬廣,任我遨遊。你因痛失愛人而心灰意冷,那便為他做世間最強大的修士,為他殺盡天下人,用所有仇人的血,當作祭奠!”

  說這話時,左雲墨面帶笑容,仿佛在溫柔地低語。但是他說出來的話卻恐怖可怕,其中蘊藏著極為瘋狂的意味,幾乎是要毀天滅地。

  左雲墨留下這句話,便轉身離開。而在斷情崖頂,清俊秀朗的青衣修士卻終於動了動眸子,嘴唇微張,似乎想要開口,但是卻仍舊慢慢閉上了嘴。

  一個月後,一個金丹初期的女修在一個元嬰初期的男修的帶領下,偷偷摸摸地來到了茺州,躲入了斷情崖附近的一片森林。

  那元嬰男修說道:“蓉蓉,再往前就是禁區了,按我們的實力和地位,根本不能進去。你為什麼就硬是要來這裡呢?這裡如此危險,若不是你千求百求,我可不會帶你來這裡。你千萬要注意安全。”

  那長相秀麗的女修立即點頭,說道:“謝謝你,明大哥,我來這裡是想見一個人。我在很小的時候,曾經與兩位大能有過一面之緣,還得到過他們的寶物,所以後來才能被融沙門收入門下。明大哥,我們武沙國向來貧瘠,很少有根骨超絕的修士,若不是那兩位前輩,我定然無法有如今境界。”

  明大哥嘆了口氣:“你說的人……難道是在斷情崖上?”

  這蓉蓉先是搖頭,然後又是點頭:“我聽人說,他就在這斷情崖上。但這也只是一個傳說,現在茺州斷情崖附近早已被封鎖,合體期以下的修士都不能靠近。我也不想著能與那位前輩見上一面,只是遠遠地看著,朝著斷情崖給他磕一個響頭,便算是報了恩。”

  正說著,那蓉蓉便拂了長裙,打算跪下。誰料就在此刻,卻聽——

  轟隆隆!

  天地倏地顫抖起來!

  蓉蓉和這明大哥驚駭地互看一眼,想也不想地就往外逃跑,然而他們才剛剛逃離數里,便又聽到“砰砰砰”的聲音從自己的身後響起。

  蓉蓉禁不住好奇,偷偷轉頭往後看去,忽然驚住:“明大哥,有人在破陣!”

  只見在那高聳料峭的斷情崖上,一個青色身影極速往外衝去,不斷地衝破一道道的陣法。地面上,許許多多的妖獸和人修都大驚失色,趕緊地維護陣法,妄圖攔下對方。

  可是這青色人影卻根本沒有殺他們的意思,連一眼都沒看他們,一路穿破了八十一座大陣,直直地往東南方向而去。

  蓉蓉驚訝地捂住嘴巴:“這……這是一個人?他是要去哪裡?”

  明大哥睜大眼睛,道:“那個方向……那個方向好像是羅州、豫州、秦州、瀛州……還有太華山!”

  第140章

  金色的陽光透過淡薄的雲層,將萬丈光輝撒向這片安寧寂靜的大地。

  玄天大陸的中央,並不屬於三十六州範圍,這裡有七座山峰比鄰而立,六座山峰環繞在一起,形成一個圓形,第七座山峰則位於最中央,也身處在玄天大陸的正中央,占據了一條頂級靈脈。

  裊裊仙氣環繞著整個太華山,環繞著七峰。

  這一日,太華山的山門處正有兩個築基期弟子守著,遠遠的他們便見到一道青色的流光往太華山而來。這兩個弟子立即捏碎了傳音符,喚來了一個元嬰期的內門弟子和數位金丹期的弟子。

  過去的這些年來,太華山不復往日,被斷魂宗、神劍宗、白家等各大勢力聯合聲討,已如驚弓之鳥,時時刻刻都在小心防備。然而令眾人奇怪的是,這青色人影竟然沒有在山門處落下,反而輕車熟路地破開了太華山的護山大陣,一路向著內門而去。

  領頭的元嬰期弟子立刻驚道:“不好!快去叫各位長老!!!”

  這道青色身影以極快的速度穿過了御獸峰和青嵐峰,只留下一道極其微弱的破風聲。

  御獸峰峰主召賢子尊者立刻從洞府中飛了出來,怒斥道:“是誰膽敢在我御獸峰的禁地上空飛行!”

  很快,青嵐峰峰主玉清子尊者也從宮殿中飛出,她一眼便看到了遠處的召賢子,但是她才剛剛開了口還未說話,便見到了那個青色的背影。

  玉清子雙眸睜大,瞳孔顫動:“漸清!”話音剛落,玉清子頓時化為一道流光,直接追了上去。

  僅僅是幾個呼吸的瞬息,這道青色身影便直接飛入了太華山最中央的那座山峰上,隱蔽於重重雲霧之間。

  玉清子焦急地往這裡衝來,但是卻被玉霄峰上的無數禁制擋住了步伐。她急切地在外面喊著洛漸清的名字,然而卻沒有一點回聲。不過多時,召賢子、文龍子、廣陵子等人也全部趕來,除了正在閉關的衛瓊音和解子濯,太華七子中,左雲墨、火俞沖、修痕和慕天心也全部到來。

  短短半日之內,整個太華山都聽說了這樣一個消息——

  “洛漸清回來了!”

  在過去的數十年裡,“洛漸清”這三個字成為了一個禁忌,誰也不敢提,誰也不敢說。除了德高望重的峰主長老外,弟子當中,只有太華七子敢再說出那個名字。在其他人口中,這個名字便成為了三個字:那個人。

  前面的三十年中,掌門昊星子尊者還未隕落,他頒布太華令,向天下人通緝洛漸清。

  最近的這十三年裡,“昊星子死於洛漸清之手”的消息傳播開來,更是沒人敢在大庭廣眾下議論。

  洛漸清能夠擊殺那麼多的妖族大能,能夠將斷魂宗的鬼炎老祖、白家的老祖殺死,他的實力肯定已經到了異常強大的地步。甚至有人說,洛漸清的實力已經超越了當年的玄靈子。

  於是,很多人都在擔心:“昊星子尊者當年發布太華令,是否會讓洛漸清遷怒太華山?”

  太華山早已一日日地蕭條,不在復曾經的盛況,但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一日之後,太華山所有金丹期以上的修士都來到了玉霄峰外。他們無法進入這座布滿了禁制的山峰,但是他們卻小心翼翼地布下陣法,防止裡面的“那個人”真的想要血洗太華山。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玉清子等人便一直在外面候著。

  布下陣法的事情其實玉清子是不同意的,除了她,其餘的幾位尊者也並不贊同,然而為了太華山上千人的安危,他們必須作出決定,提防一切的可能性。

  一輪明亮的圓月從東邊的天空中升起,冰冷月光如水清涼,為玉霄峰披上一層薄薄的銀紗。太華山所有人都等在玉霄峰下,等候著那個上了山的人,在這人群當中,一個清朗儒雅的修士微微昂首,望向雲層深處。

  “你到底是想……做什麼呢?”左雲墨喃喃自語。

  而此時此刻,玉霄峰頂,一個青色衣衫的年輕人正坐在一間竹屋中,目光平和地望著眼前的情景。這是一張簡單的竹桌,上面擺放了一些最普通的用件,右側是書架,左側是窗欄,洛漸清知道,從這個窗口往外看去,可以看到另一間屋子。

  洛漸清緩緩起身,一步步地走到窗前,看到了旁邊的那座竹屋。

  那是他自己的屋子,而這裡……卻是他和玄靈子的屋子。

  被困於太華山的一百年,玄靈子日日在這裡度過,他到底每天都在做些什麼呢?

  洛漸清第一次覺得,自己竟然如此不了解那個人。他開始學著那個人的模樣,自己與自己下棋,又自己彈奏曲子給自己聽。洛漸清的琴藝遠不及玄靈子,對棋道也不算精通,只是一會兒,他便沒了興趣,就抬步來到書架前,隨意地翻閱書籍。

  這樣的翻閱很快便讓太陽落山、朝陽再升,當忽然翻到一本書的時候,洛漸清赫然一愣,怔怔地望著這本書的封面,聲音沙啞地讀出了它的名字。

  “《春風……拂身集》。”

  時間好像一下子倒退一百年,一百年前,一個紅衣魔修笑意盈盈地將這本書送給了他,然後他將這本書塞進了玄靈子的書架中。如此一晃眼,竟然已經百年過去,還是在太華山,還是拿著這本書,但是,他卻再沒了可託付生死的知己好友,也再沒了這一生最重要的人。

  這世上,他們都走了,終究只剩下他一個人。

  閉了閉眼睛,洛漸清手指一緊,指尖倏地燃起一縷火焰,熊熊大火吞噬了這本書籍,很快將其焚燒殆盡。

  洛漸清腳尖一點,再無留念地飛身離去。在他的身後,滔天大火轟然而起,炙熱的鳳火將一切事物都席捲進去,兩座竹屋在大火中倒映出斑駁的光景,焚燒了上百年的回憶,也焚燒了洛漸清此生最後一點的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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