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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想……尋死?”

  紀川呈不置可否:“嗯。我知道,他想死了。所以我把他帶到了s市基地,將他的錯誤交給齊教授他們一起來審判。不過我一直認為,像他和我這種人,一旦下定決心不想再活下去,是絕對不會有任何轉機的。”

  紀川呈的語氣很輕鬆,說出來的口吻也十分平淡,但是聽在景夏的耳中卻覺得有一股刺骨的寒氣從他的腳底蔓延上來,直直地鑽入心臟,讓渾身的血液都冰凍住,無力傳輸。

  『像他和我這種人,一旦下定決心不想再活下去,是絕對不會有任何轉機的。』

  微微垂了眸子看著石子嶙峋的地面,紀川呈俊美的面容讓陽光都失色幾分,他沒有發現景夏的異常,繼續說道:“但是這或許也是他的幸運,他在這裡找到了繼續活下去的意義,所以他便沒有走上那條絕路。而今天,我好像又看到了他那個時候的神情。”

  “阿川……”微弱到難以察覺的聲音忽然響起,景夏的臉色漸漸變得慘白,好像將血色全部稀釋乾淨。他往常驚艷漂亮的桃花眼此刻微微顫抖著,遲疑了許久,他終於還是開口問道:“阿川,你活下去的意義是什麼?”

  近午的陽光仿佛是一團炙熱的火焰,將平坦的大地炙烤得泛著白煙。景夏的身後是一片廢墟殘渣,身姿挺拔的青年就這樣筆直地站在這些瘡痍破碎的巨石前,用一種從未有過的鄭重目光凝視著眼前的男人。

  紀川呈的鳳眸慢慢睜大,俊美深刻的面容稍稍裂開了一絲裂fèng。那種淡漠冰冷的神情再也維持不住,卻也只是崩壞了一瞬,便又立即恢復成了原本的模樣。

  他用幽邃如大海一般的目光認真地望著景夏,道:“你想知道什麼?”

  當要開口的時候,景夏才感覺到自己喉頭的乾澀。他半啞著聲音,問道:“紀川呈,我在問你,你活下去的意義是什麼?”

  每一個字都問的極慢,明明聲音不高,卻好像是用盡全身的力氣在詢問。

  “現在,我活下去的意義是將那些人類的敵人全部清除乾淨,至少是讓所有人類擁有一個和平的家園。不用再為時時刻刻可能來襲的變異獸們而膽戰心驚,不用再為明天是否會有食物而憂心。這是我作為一個軍人的責任,也是義務。”

  “那……在此以後呢?”

  讓空氣都即將凝固的寂靜倏地籠罩下來,景夏的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動著,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種血液都快凝滯的觸感。五感在此刻變得極其遲鈍,讓他的視野里只能看到對面這個男人,斂下眸子刻意避開了自己的視線。

  “在那一天,你來到我的房子,告訴我你重生的時候,我曾經和你說過這麼一句話。”

  意外的答案讓景夏稍稍愣了半晌,意識回醒不少。他望著眼前依舊是面無表情的男人,卻感覺對方的神情格外悲戚,這種冷淡的神色,不是在隔閡推遠,而是在保護自己。

  “華夏禁區部隊a隊隊長,少校紀川呈,代號……x。”

  手指開始微微顫抖起來,景夏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單薄的唇慢慢地勾起一抹弧度,這個一直冷淡優雅的男人用一種難以形容的寵溺的目光看著眼前的青年。他伸手,溫柔地撫著他的目光摩挲著那白皙的皮膚,好像是在安慰一個頑固地要吃糖的孩子:“x,就是夏。夏已經死了,那x絕對不會獨存。”

  本就發熱發脹的眼眶終於撐在不住那沉甸甸的液體,溫熱的淚水順著景夏的眼角向下流淌。他到這個時候才意識到,在他與這個男人看似輕鬆地說出自己死亡的事情時,對方的心中到底承受了怎樣沉重的打擊。

  夏死了,x不會獨存。

  這是一份永遠的保證,用鮮血來做了一份生命的承諾。

  景夏一直以為,自己的死亡在整個人類的歷史中只能算是毫不起眼的一點浪花。在那三次的獸cháo大戰中,死亡的人數每次都不下於百萬,他的死亡頂多會引起少數人的唏噓,卻會在之後不斷的敵人威脅中,被人遺忘。

  可是這個人說了,他不會獨存。

  濕熱的液體順著弧線姣好的臉頰向下劃落,慢慢地侵染上了紀川呈輕撫的手指。那手指上有幾道傷痕,淚水就這樣順著傾趟過去,將傷疤打濕。

  心中漸漸有一股不可理喻的怒氣湧上來,在這樣炎熱的天氣里,景夏一邊覺得渾身冰涼如入冰窖,一邊又覺得心中冒火,將他渾身的水氣蒸發,用淚水的方式流出體外。

  “誰允許你去死的?!是誰允許你去死的!”

  帶著哭腔的聲音在空曠的廢墟中顯得格外響亮,祁揚早已不知道走到哪兒去,紀川呈又早已在第一時間用一道水膜將自己和青年與外界隔開,無法讓外界探知內部的情況。

  景夏卻哭得更用力了一些,甚至再也不顧忌自己的形象,哭得好像他小時候每次在這個男人面前哭訴的時候一樣,毫不講理,卻又讓對方無可奈何。

  “我允許你去死了嗎?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是紀川呈,你是華夏最出色的人,你怎麼可以就這樣放棄自己的生命!!!你會成為最優秀的人,你會擁有最美好的生活,你會有光明的未來,你怎麼可以跟著我去死呢!你那麼厲害,你能領導我們獲得了第二次獸cháo的勝利,你甚至能一個人擊殺……”

  “可是沒有你,我的未來只能是一片黑暗!”

  陡然拔高的聲音將青年哭喊的話語打斷,讓景夏接下來的話全都淹沒在了嗓子裡。他怔怔地感受著自己被對方用力地擁入懷中,那手臂十分強壯,將他的腰背勒得極疼,讓他能從那失去理智的力度中感覺到——

  這個人一直掩藏很好的害怕。

  相隔著兩層薄薄的衣料,景夏的胸膛與紀川呈的緊貼著。那種仿佛沸騰燃燒的劇烈心跳好像能夠傳遞過來,感染了他的心臟,讓他渾身的血液都汩汩發熱,連淚水都蒸乾消失。

  “我會努力地撐下去,將人類所有的威脅都剷除乾淨,用我的生命來執行我的責任,我的義務。可是……當這一切都結束了,你怎麼可以這麼任性地要求我一個人獨自活下去?”

  一貫鎮靜淡定的聲音到了這個時候,也沒有了往日的平靜。紀川呈的聲音一直在顫抖著,正如他用了多大的力量來擁緊懷抱里的青年不讓對方離去,他便用了多麼沉重的聲音在心中悲泣。

  從他第一次從對方的口中知道了那慘痛的消息時,他便知道……無論結局如何,這個人無論是被變異獸斬殺,還是被人陷害謀殺,他都不可能再活下去。

  那是一個隔絕了時空,隔絕了宇宙他都能預測到的決絕結局。

  當他將一切必須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他一定會這樣果斷堅決地去陪這個人。

  絕不可能猶豫!

  “你不忍心讓我陪你去死,那你又怎麼忍心……看我一個人孤伶伶地活在這個世界上,活在這個只有我一個人的世界裡?”將臉頰深深地埋進了青年溫暖的肩窩中,紀川呈慢慢地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無助溫柔的笑容。他沙啞著喉嚨,道:“景夏。你活著,能夠看到你,便是我過去二十年裡最奢望的事情。”

  再多的話語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這二十年悠悠漫長的時光從景夏的眼前一一划過,最後定格在另一個時空里,同樣是這個人,在離開s市基地時曾經與自己說過的話。

  他還是這樣一副永遠面癱的冷臉,用那種認真到好像要將自己深深烙印在心裡的目光,緊緊地凝視著自己。那是在第三次獸cháo來臨前三天,那也是在他死亡的前三天,這個人對他說:

  『我很快就回來,你要注意安全。』

  他當時是怎麼回答的呢……

  好像是——

  『能有什麼事啊,哈哈。最近世道不要太安全,變異獸都多久沒來攻擊了,我都閒得長毛了。你就放心地去吧,我還等著你給我帶n市基地的特產回來呢!』

  那他……又是怎樣回答的呢?

  好像沒有再說話,只是用力鄭重地望著自己,那目光看得自己心裡直發毛,但是就在下一秒,他便再也不留戀地轉身便走,這一走……

  再見,便是陰陽相隔。

  眼淚已經無法再流淌下來,景夏忍不住地伸出雙手,同樣用力地抱住了這個男人。他一直知道,這個男人的身材很高大,仿佛是最有力的港灣能擋住一切的風雨。

  但是在這一刻,景夏輕輕地撫著紀川呈挺直的脊樑,卻感覺這個人其實也……脆弱得十分單薄。

  話語在這個時候已經無法去表述那種波瀾起伏的心情,燦爛刺眼的陽光穿過這厚厚的一層水膜後,便將那渾身的熱量全部稀釋乾淨,只留下溫暖的日光,用最輕柔的手撫過兩人緊緊擁抱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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