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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上前一步,輕輕拍撫北小武的肩背,說:「孩子,北天貴因為酒駕出了車禍……」

  「放屁!」北小武甩開趙凱,氣勢洶洶地抬手擦掉了眼睛裡亮晶晶的東西。

  「他已經沒了。」姜萊深吸口氣,從沒像此刻般無力又難捱。

  「不可能。」北小武拳頭捏得卡卡作響,像是突然驚醒似的,連忙從褲兜里掏手機打電話。

  姜萊垂眼看了眼北小武手裡的手機,屏幕上赫然是今夜最讓人痛心的稱呼——爸爸。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電話在北小武手中一遍遍地撥打,好像下一秒就能從話機聽筒傳來北天貴標誌性的老煙嗓,那種濃烈、沙啞、乾澀的聲線。然而什麼都沒有。

  姜萊實在不忍心看小孩這麼折磨自己,衝上去迎面抱住了他。

  姜萊知道自己還太弱小,太稚嫩,儘管幾個小時前才過了十八歲的生日,但剛剛邁進成年人的世界,他還一無所有。

  他只有一雙懷抱,羽翼不夠豐滿連自己都過得頗不如意,但這一刻,他寧願拔光自己所有的羽毛,讓北小武好受一些。哪怕只是那么小小的一丁點。

  這一次北小武沒有再掙扎也沒有推開他。

  男孩手中的手機跌落在地,一聲脆響屏幕裂開了花。

  痛哭聲響在黑色的天幕與白色的醫院大樓間盤桓,進進出出守在急診外面的醫患短暫駐足卻又無力地搖頭離開。

  在這見慣了生死地地方,人類的悲傷顯得渺小到不值一提,而對於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來說,他的天塌了。

  熱淚滾進姜萊衣領,懷裡的男孩渾身顫抖著痙攣著。

  姜萊抽抽鼻子抹了把臉,不知何時眼淚鼻涕已經難以分辨。

  麵包車狹小的車廂里,薛曼也已哭得泣不成聲。她哭再也無法相見的鄰家哥哥,哭早就當成媽媽一樣的尤老太太,哭自己父親離世時孤身一人,哭當年錯誤的遠嫁,哭可憐的北小武,也哭自己……

  沒有人能說出安慰的話,因為無論說什麼都過於無情。不要難過了?失去至親怎麼能不難過?

  姜萊緊緊抱著懷裡和自己差不多一般高的小孩,熱量在兩人的胸口隔著衣料傳遞,姜萊身上暖了起來,心裡就更加難受。

  「姜萊哥……」這是北小武第一次管姜萊叫哥,這之前,這個小孩似乎從未準備拿姜萊當一家人,「姜萊哥,我……我沒有爸爸了啊!」

  這句話宛如一把刀,深深探入姜萊心口,隔著熱乎乎的血肉剜刮著。他很痛,痛到連呼吸都痛。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大概比平時少幾百字,因為這個作者把自己虐暈了正匍匐在地等待救援。垂死掙扎之際,他沾著眼淚在地上寫下一行字,「讀者大大們……這就是本文最慘的設定了啊……求輕笞。往後會越來越甜,越來越甜的啊!求不離不棄!」

  第37章

  尤蓮花經過搶救加手術,命保下來了,卻昏昏沉沉。

  醫生結合她的既往病史,給出護理意見。言辭中姜萊聽得出,老太太即便恢復神志,大概也會永遠喪失行動能力。

  換句話說,就是這位母親在聽到兒子噩耗的那一刻,就把自己的半條命一起丟了。

  姜萊跑上跑下辦理各種手續,護士追上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枚銀底藍鑽的發卡。

  她說:「手術前取下來的,一直忘了給家屬。」

  姜萊緊握髮卡,碎鑽硌得他掌心疼痛。他回病房,站在門前透過門板上的一小塊玻璃往裡看。

  尤老太太是醒著的,一動不動,目光混濁,眼角的紋路仿佛一下子深刻了許多。

  姜萊推門進去,北小武正趴在老人床邊。他已經好幾天沒上床睡過覺。自打那天兩人見面哭過一場之後,姜萊就沒再見到這個小子掉一滴淚。

  此刻,北小武困極了,握著奶奶的手,氣息粗重,大概夢裡也不輕鬆。

  姜萊上前,脫下羽絨服外套給北小武披上,沖睜著眼睛的老太太微微勾了勾唇角。

  「呃!」北小武身上一暖,反而驚醒了,心跳得極快,靠在椅背上抹了把臉。

  「再睡會兒。」姜萊拍北小武的肩。

  北小武搖頭,起身看看掛在吊鉤上的液體,所幸還剩三分之一,又無力地坐回椅子裡。

  因為奶奶還在醫院的緣故,北天貴的葬禮很簡單。

  那晚,按照流程北小武被交警帶去太平間認領了北天貴的遺體和遺物。

  雖然已經經過法醫的清潔,但還是能看得出在喪命那一刻,北天貴經歷了什麼。

  面目全非,多處骨折,手臂和小腿以一個奇怪的角度彎曲著,比北小武這十多年看過的所有恐怖片加起來還要殘忍。

  還有他身上熏人的酒精味,混雜著冰櫃裡消毒水的味道,讓人十分難受。最終,北天貴還是戒不掉那杯酒。

  最終,爸爸還是一個面請軟弱愛貪杯的人。

  北小武想起兩家人一起吃飯時,北天貴曾信誓旦旦地說一定要把酒戒了,雖然當時也覺得他不是第一次說大概也不是第一次戒,但還是隱隱希望這一次他能真的戒掉。

  這一場意外事故出乎意料,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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