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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是恐懼、不是驚慌,而是某一種本該是陌生,卻在見到他之後,就不時會偷襲她內心的情緒,每次都讓她不知所措。

  無助的她,只能站在原地,看著他伸手召喚。

  「過來。」那醇厚的嗓音,有著惑人的魔力,教人無法拒絕。他注視著她的雙眼,黑眸深邃無底。「更靠近我一些,為我張開雙手。」

  像是被催眠般,無法抵抗的她,只能聽從他柔聲的誘哄,在他的眼前張開手心,裸裎她手上的傷痕。

  極為緩慢的,關靖先將藥膏,在指尖摩擦得暖了,才塗抹在她的傷口上。他塗抹得很仔細,連最微小的傷口都不放過。

  粗糙帶繭的指尖、潤滑芬芳的藥膏,在她的手上流連忘返。他的體溫,溫熱了藥膏,也溫熱了她的雙手。

  這樣的觸摸,比交歡更教她戰慄。

  他的粗糙、她的潤滑,在她的指尖與手中滑過。她清楚的記得,那粗糙的指,曾在她的身上,做過什麼樣的事。

  那些事情,她想忘都忘不了。

  滋潤的藥膏,滑溜有聲,一如她在他指下時,難以遏止的潤澤。

  「大、大人……」她禁受不住,想要抽回雙手。

  靠在她耳畔的灼熱氣息,伴隨著沙啞的男性嗓音,清晰的制止。

  「別動。」

  就如歡愛之時,他所說的每個字,她都抗拒不了。嬌嫩的雙手顫抖著,卻只能任由他擺布,一再抹上珍貴的藥膏。

  「我……我……」她緊咬著唇瓣,艱難的吐出話語,聲調近似喘息。「我擔待不起,大人這般的眷寵……」

  「但是,我想要這麼做。」他在她耳畔低語,然後俯下身去,將唇印在她的掌心上,無限溫柔的說著。「我喜歡這麼做。」

  然後,他伸出舌,輕舔她的手心。

  暖燙的舌,懶洋洋的划過,那些新月似的傷,舔去了血漬,也將藥膏勻在那些傷口上。

  窗外,風聲呼號。

  她傷口不疼了,但是胸中卻隱隱作痛,甚至想要出聲哀求。

  不不不,不要啊不要,對她這麼溫柔、不要對她這麼好。

  為什麼,他不對她殘忍?

  為什麼,他不對她冷血?

  如果他像是一般男人般,只是將女人當成洩慾的工具;要是他對她殘忍、對她冷血,事情就會簡單許多。

  他的溫柔,讓她至今才知道,自己的胸中,原來藏著一把琴。而他每一下溫柔的舔舐,都撩動著琴弦,發出她未曾聽過的樂音。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以為,心中只有根深柢固的執念,除了達成願望之外,就沒有別的念頭。

  但是,自從望見,他首度對她溫柔的笑容後,陌生的情緒,就在她心中深種,隨著伴隨在他的身邊愈久,就愈是茁壯,悄悄在她心中滋長。

  這是什麼情緒?

  她能分辨千百種香料,卻不能釐清這份思緒。深藏多年的執念,與陌生的期盼,在胸臆間紛雜紊亂,比散落的香料更難收拾。

  只是……只是……

  她聽見窗外的風聲。

  呼號的風聲,像極了那一天,千千萬萬人的痛苦慘叫。

  這麼多年來,她從來不曾忘記那一天。

  但是,此時此刻,無助的她,也萬分確定著一件事。

  今生今世,她也永遠無法忘記,他溫柔的、憐愛的,舔過她手心裡的景象,以及他留在那些傷口的溫度。

  一如烙印。

  關靖再次接見官員,已經是刺傷事件,經過一旬有餘後的日子了。

  雖然傷口開始癒合,但是他的頭痛之症,卻尚未好轉。

  在關靖的命令下,她必須時時跟隨在側,即使在他接見官員時,也必須在大廳的臥榻旁,為他焚香止痛。

  這段期間,韓良將政事處理得妥妥噹噹,而關靖不但讀遍絹書,在清醒之後,更每夜與韓良商討政事,遇到重大事件時,就由他親自下令。

  因此,雖然隔了一旬有餘,關靖才又開始接見官員,但是對休養時的每一件大小政事,都了如指掌,與韓良銜接得完美無瑕,彷佛接見不曾中斷。

  當官員們上奏完畢,恭敬離去時,那群在門外等了又等,對著每個進出的文官齜牙咧嘴、怒目而視,踱步到鐵靴都磨掉一層,耐性用盡的武將們,全等不及侍衛宣告,一股腦兒全擠了進來。

  那些碩大結實的身軀,差點要把大廳的門擠破了。

  才踏進大廳,武將們宏亮的聲音,就此起彼落的響起,吵得原本安靜的大廳,瞬間鬧烘烘的。

  「主公,多日不見,您還好吧?」

  「傷口痊癒得如何?」

  「鳴嗚嗚嗚,主公,屬下好想您啊!」

  「屬下更想您,連作夢都夢見您,下令要我掌嘴。」

  「我想得連飯都吃不下。」

  「因為你都吃麵吧?」

  「狗養的,你是質疑我對主公的關心嗎?」

  「主公,傷口還痛嗎?」

  男人們問安的問安、探望的探望,全湊到臥榻之前,包圍得密不透風,差點擠著捧著熏爐的沉香。其中有兩個,還激烈的各自表述,對關靖的忠誠與想念,鼻子頂著鼻子,相互愈吼愈大聲,眼看就要打起來了。

  被包圍的關靖,閉上雙眼,冷冷下令。

  「住口。」

  簡單兩個字,聒噪的武將們,立刻把嘴閉上,安靜得像是全被割了舌頭。

  男人們的喧鬧聲,讓關靖被焚香壓抑的頭痛,再度復發了。他擰眉揉著太陽穴,又說了一句。

  「後退。」

  穿著鐵靴的大腳們,集體後退三大步,離開臥榻旁邊。

  確定身旁的嬌小女子,不再有被推撞的可能,也不會被武將們的大嗓門,轟炸得雙耳隆隆作響後,關靖才下達了,本該在第一句就說出口的命令。

  「掌嘴。」

  聽見最熟悉的命令,老早預備好的武將們,立刻有志一同的伸手,重重的往臉上打去,不但聲音清脆響亮,節奏還配合得極好,像是預先練習過似的,沒有一個人錯了拍子。

  倒是鄭子鷹,連日來的夢境,終於成真,感動得哭了出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打自個兒耳光,把雙手都弄濕了。

  直到武將們的雙頰,都被打得透紅,關靖才將食指一揮。

  「多謝主公!」眾人這才停了掌嘴,乖乖的齊聲說著。

  雖然被罰,但是所有的武將們,沒有一個人在心裡抱怨,臉上火辣辣的疼痛,反倒全都欣喜於關靖,終於又恢復常態。

  啊,多麼熟悉的痛,這才是他們至死效忠不渝的主公啊!

  「調查刺客的事情,有新的進展嗎?」關靖伸手端起,桌几上的茶碗,以碗蓋拂去茶葉,慢條斯理的輕啜一口。

  雖然,身旁濃香陣陣,但是奇異的是,他的嗅覺與味覺都未受影響,茶湯的香氣一如往常,芳香宜人。

  趁著鄭子鷹還在擦眼淚,吳達趕忙回答。

  「連日的追查,已經查出,刺客先前曾經進出過,禮部侍郎陳淵的住處。陳淵對外人說過,那名刺客是故鄉的遠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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