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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廷瓏本來就捨不得大嫂跟兩個侄兒回京,家裡人少冷清,此番又要貢出心愛之物,更是百般的不舍,卻也沒奈何,只能在最後的日子裡好好補償白毛球兒,咬了新鞋子也不肯教訓它;又抓緊時間將那隻神通廣大的猴子斬妖除魔的一系列光輝形象用炭條留在了紙上,給若澄路上解悶。誰知,忙了一路十三招,最終連著白毛球兒帶澄兒、天賜、大嫂到底一個也沒能走成——行李都搬到了船上,只等方家的船隊裝完貨就要啟程,若澄卻在這節骨眼上發起熱來。請了大夫來看只說是受了風,何氏先還打算上了船慢慢調理,不想,睡了一宿覺,若澄竟渾身都起了疹子,連臉上都出了星星點點的水泡,這下闔家都嚇壞了,方老爺子也聽說孩子生病一時走不得了,忙忙親自過來瞧,看視了一遍症候卻說是起痘疹,換季之時小兒多有患此症的,很有些兇險,又會過給近身服侍的人,不過,好在出這一回,往後就再不會生這個病了;又有先前請的大夫再來摸脈,也如此說法。

  姚氏聽了,忙忙滿家裡翻點了一遍,只個才十三的小丫頭曾出過痘疹,除此之外再沒旁人可用。姚氏急的了不得,顧不得旁的,就跟何氏兩個親自帶著那小丫頭日夜照顧,不許別人靠前。廷瓏也急的團團轉,卻只能去廚下調著樣的燉些養身的湯水送進去給若澄跟母親和嫂嫂。若澄發著熱,嘴裡直喊癢,總要伸手去抓,姚氏跟何氏兩個守在床邊,怕他亂抓留了疤,只能輪換著合合眼,直熬了十來天,若澄的熱才有些退了,出的痘疹也都結了痂,漸漸開始好轉。等到痊癒,廷瓏見母親跟嫂嫂除了都瘦了一圈,並沒感染病毒,才真正放下心來,可這麼一耽擱,卻錯過了方家上京的船,方老爺子原也說等幾日不礙的,不過若澄病後體虛,姚氏無論如何不肯讓他上船顛簸,便請方家不必再等。方老爺子也不勉強,只道以然冬至時帶船回來,那船還要再販一趟年貨去京里,那時節再走不遲。姚氏聽說,見雖晚些,到底還能趕上到京里過年,便點點頭,決定看情況讓兒媳隨下趟船進京。

  眾人都因若澄這一病捏了一把汗,只若澄好起來後,反倒因可以接著滯留在鄉下高興的不得了,把個何氏氣的照著他的屁股拍了一巴掌。姚氏更是遷怒的無以復加、蠻不講理,連帶廷瓏這個看孩子的把若澄看瘦了,都成了患病的罪證,更別提八百年前竟敢帶他在外面風地里吃了不乾不淨的東西,把廷瓏念的頭大,還得唯唯諾諾規規矩矩的站著聽家裡太后娘娘頒布的那些縛手縛腳的新規矩,跟若澄兩個相對做鬼臉。

  大嫂何氏見小姑子挨訓,笑著打圓場道:“娘快別說她了,若澄這病不是得一回往後就再不會得了嗎?也是好事,又是在娘跟前,要是我自己,非麻了爪不可。”說完,又笑著瞥了廷瓏一眼,道:“也沒準是老天爺捨不得妹妹蔥管似的手指頭拈針線,故意留我呢。妹妹快別在這站著了,去把沒做完的活計都拿過來吧,生就的勞碌命,我也認了。”

  廷瓏見嫂子遞了梯子過來,忙脆生生的答應一聲,奪路而逃。其實,此一番折騰後,再加上時近入冬,天氣漸冷,廷瓏也真是再不敢帶著若澄滿莊裡上瘋了。

  不過,天冷了自然要下雪,下雪後又另有一番趣味。而且,山裡的雪一向格外大些,又少人踐踏,分外潔淨可愛。第一場雪後,廷瓏就帶著穿的暖暖和和的若澄在院子裡掃出一塊兒地方,撒一把小米,支上罩子,在支棍上牽一根長長的線,然後捏著線頭帶著若澄潛伏在背風的地方,眼巴巴的等著出來找食的小鳥走進陷阱,偶有入瓮者,若澄就急的大叫“姑姑,快拉呀……”,然後,小鳥就應聲飛走了,姑侄兩個相對大笑。接著耐心的等第二隻,第三隻……直到小米全進了鳥的肚子裡,還一無所獲,正是抓鳥不成反蝕一把米,卻並不稍減喜悅。雪再大些,若澄便開始纏著姑姑去後院堆雪人,丫頭們也都是淘氣的,興頭的不光堆個雪人出來,還要大老遠的運了別處的雪,一連幾天給那雪人壘個有門有窗的城池出來,一個個的冷的臉上紅撲撲的,身上卻累出了一身汗,幸好還沒有嬌弱的受了風寒的,不然,又是一樁廷瓏的罪過,免不了要挨姚氏的教訓,即使這般,廷瓏也十分謹慎的千叮嚀萬囑咐若澄不許告訴奶奶,省的挨罵。

  若澄卻是興奮的藏不住話,吃飯時嘰嘰喳喳的講給哥哥聽,今兒又做了什麼什麼,如何如何好玩兒,下次帶哥哥一起……天賜一一溫厚的答應著。廷瓏扶額,聽著若澄先還知道悄聲,說著說著就眉飛色舞起來,漸漸忘乎所以,她在這邊咳了又咳,那邊卻是一分默契也沒有,心裡不禁哀鳴。

  姚氏聽了卻也沒如何發威,只點著廷瓏的額頭恨恨道:“這丫頭可怎麼辦,這麼大了還翻著花樣淘氣,也沒個當姑姑的樣,先前是天賜哄著他姑姑玩,天賜長大了又輪到若澄哄著姑姑玩,等將來若澄也長大了,不知道該誰來哄你了。”

  大嫂何氏聽了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廷瓏奇怪,應聲轉過頭去,卻聽母親也是一笑,自己想了想,就紅了臉。

  因若澄的病大嫂何氏又多留了兩個月,可時間還是不經意的就溜走了,冬月二十八,方家的船回了來,廷瓏心裡又是暗暗因以然回來高興,又是因天賜跟若澄兩個必須要跟大嫂隨船上京去而不舍,心裡竟說不上是個什麼滋味,總之五味雜陳。

  誰知,天上竟又掉了一次餡餅。

  以然回來當晚就帶著廷瓚的信上了門,在書房同張英密談半宿,第二日,廷瓏就得知嫂子年前不走了,只把年貨交方家的船帶到京里給姚家和廷瓚捎去。

  廷瓏雖不知是什麼原因生出這樣的變故,可細看爹娘跟嫂子的態度,並不像有什麼不好的事,便沒心沒肺的樂呵起來,翻檢著以然從京裡帶回來的玩意兒——其他不論,裝京式細果雜拌兒的糖盒子裡除了蜜制的鮮杏兒、蜜桃、桂圓、荔枝、藕片這些慣例,還夾帶著三個糖人,一色寶藍的長衣,眉眼分明就是以然的模樣。廷瓏看著看著眉眼就彎了起來。

  神遊天外半晌,廷瓏扭頭看見尚寬帶來的那隻鷯哥在籠子裡蹦蹦跳跳,也不禁要罵自己一句責人嚴、恕己寬。一樣的夾帶,她自己美的都要冒泡了,卻扣著廷瑗的東西不還,不過,廷瓏對自己有把握,廷瑗的事若非塵埃落定,她卻依舊還是不肯做那個紅娘的。

  以然回來後,除了嫂子跟侄兒們不回京去了,還有些別的變化,比如,雖再有一個月就要過年,姚氏卻不像往年早早督著廷瓏叫廚下備年貨吃食,而是一點兒都不肯讓她沾手,全都親自管了起來,只吩咐廷瓏不許再偷懶,好好的跟嫂子趕做嫁妝活。

  廷瓏見母親態度不同以往,十分認真,不禁有些心疑,又過了兩日,見母親竟招了幾個裁fèng來家單給她量體裁衣,不禁更是心慌,尋了個空就試試探探的問母親道:“不是才做了冬衣,娘怎麼又要給我裁衣裳?”

  姚氏目光溫柔的看著廷瓏,順手把她鬢邊的碎發掖到耳後,只道:“再過幾日不就是你的生辰了嘛,娘的小閨女也十五了,及笄是姑娘家一輩子的大事,雖因家裡丁憂守制不能給你大辦,總要做兩身新衣裳,改了妝好好打扮打扮呀。”

  廷瓏聽了這話就歪著頭笑問:“那往後女兒是不是就可以不梳雙鬟、結辮子了?梳了這麼些年,可真是膩歪透了。”

  姚氏聞言就點著廷瓏的鼻子,似悲似喜道:“娘的小閨女還光知道臭美呢。”

  臘月二十二,廷瓏生辰這日一大早,才起來洗漱了,換了姚氏給做的新衣裳,丫頭們就齊齊擁進來給她上壽,廷瓏坐在床沿上含笑受了禮,聽著丫頭們七嘴八舌的說些吉利話兒,擺手道:“好了,好了,這都是挨哪學的,一個個的這麼油嘴滑舌,聽得我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紫藤在一旁笑說:“我看八成是一早吃了蜜蜂屎,跑來哄姑娘多賞她們兩串錢呢。”

  廷瓏就做出失望的樣子來,皺眉道:“我還當是昨兒睡了一宿覺,長了一歲就成仙女了,原來是這麼回事,倒叫我白高興了一回,這會兒子也沒精神打賞了,都散了吧。”

  紫薇那邊早端了蓋著紅布的填漆托盤走來,聽了就接嘴道:“都別巴結姑娘了,賞錢早到了我手裡,還是趁早過來這邊巴結吧。”

  丫頭們就笑嘻嘻的一哄而上,紫薇姐姐長紫薇姐姐短的笑鬧起來,也不用人分,一人抓了一串錢在手裡,又轉過來謝姑娘的賞,米蘭還貧嘴滑舌道:“一年裡頭要只過臘月該多好,大半個月都是節,吃了臘八粥,就是姑娘的生辰,緊跟著臘月二十三小年祭了灶,就開始過年了,天天換著樣的吃好吃的,到了除夕又有一回賞錢拿,可不是美事……”話還沒說完,就叫紫薇推了一把:“這丫頭是害了饞癆了吧,誰缺了你的嘴不成?心心念您的只是吃。”眾人皆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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