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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順利脫逃的秋素葦與二狗已經奔到了安全範圍之內,大道飛揚的塵土也掩不去二人劫後餘生的欣喜若狂。

  “太好了!沒想到如此順利,再需兩個時辰便能到達最近的鄰城,咱們定能及時返回!”二狗興奮的說道。

  秋素葦沒有答話,他的手下意識的緊拽住懷中的萬宗歸元佩,冷若冰霜的清秀面龐上露出一絲張狂詭異的莫名笑容,因為他已經完全陷入到手握足可顛覆江山的大權的躁動之中!

  李賦松,你居然把宗元江山交到了一個與你有滅門之恨的人手上,那麼不論我做了什麼,也怨不得我!

  當秋素葦順利奔往鄰城時,寧伊州不動聲色的停止了攻勢,看似兵疲馬倦的退回了城內。鐵勒大軍這才冷靜了下來,憤怒的狂囂著大肆反攻,震耳欲聾的砲火時不斷響起,西邊的城牆倒塌了一角,搭梯攻城的鐵勒士兵與守城士兵展開了一番激戰,雙方損失慘重。寧伊州士兵最終堅守住西牆,其他城牆上的士兵則與鐵勒士兵打起了車輪戰。

  “鐵勒大軍兵力強大,卻只圍困寧伊州,鮮少進攻,可見是大汗有意親自領兵攻城,所以城外的大軍點到即止。這次突襲志在暗渡陳倉,不可戀戰。我軍會有部分損失,傳命下去,命眾士兵以拖延為主,只要能耗半個時辰,他們便會減弱攻勢了。”

  這是玄臬在進攻前做出的預言,最終也與他預料的一樣,半個時辰後鐵勒士兵便停止了進攻,戰火消歇。

  帶傷指揮的玄臬這才放下了高懸的心,眾人隨即將面色慘白的他押送回房,玄臬掙扎了一陣不見收效,只好無奈放棄,躺在床上微微的喘著氣。

  “我宗元丞相玄臬向來料事如神,這次果然又不出丞相所料。”李賦松笑著打趣道。

  “皇上……”玄臬虛弱的說道:“應該留下二狗……”

  李賦松怔了一下,慢慢的揚起一絲淺笑,手下意識的撫向玄臬眼上包紮的紗布,語含責備:“沒想到你也是個烈性之人,髮膚受之父母,你這個不孝子居然自毀一目。你敢厚顏與泉下祖先相會,朕還無顏拜會玄氏祖先呢,居然讓他們的後輩自殘身軀,你讓朕情何以堪?”

  深知李賦松是刻意轉移話題的玄臬急急起身,煞白的雙唇劇烈哆嗦起來,李賦松無奈之下將他又強按回床上。

  “皇上!”

  “朕知道你想說什麼。”李賦松無力的坐倒在椅中,艱難的一笑:“朕不想去懷疑他……你又為何不試著相信他?有時,想太多實在太累了……”

  “皇上,”玄臬一字一句的說道,“身為帝王要有容人的氣度,但是居心叵測者甚多,皇上又豈能盡信?可是若心有疑慮,便會留下多疑猜忌的罵名。既然如此,臣願代皇上疑皇上所不能疑,慮皇上所不能慮,由臣代皇上盡一切難全之事,皇上只需做您的好皇帝便是了。”

  “臬……”李賦松說不清是感激還是感動,緊緊得握住了玄臬的手。

  “皇上願信秋素葦之大義,那玄臬必須疑秋素葦之私情,畢竟滅門之仇在前,難保他不會另存異心。如果二狗身處寧伊州內,想必他會顧忌三分。但此刻二狗亦隨同而去,城中再無他牽掛之人,又手持帝君信物,頓如脫韁野馬,誰能馴服?皇上,事已至此,只怕臣等不得不做再無援兵之想,另做打算了。”

  “城中再無牽掛之人嗎……”李賦松淒絕一笑:“也許吧……若朕真命喪於此,也算還素兒一個公道……只盼他能在最後統領大軍擊潰鐵勒大軍,以免宗元百姓蒙受戰火之苦……”

  玄臬無言的緩緩閉上眼睛,眉頭卻久皺難平。

  朝廷是有負秋家,可是代價要宗元百姓來償還嗎?秋素葦,你聰慧過人,有著急人之智,卻想不透其中的道理嗎?只是,你的仇恨與報復不過是因果迴圈,又有誰有資格叫你放棄血海深仇?如今我也只盼你心存大義,一切都以宗元江山為重……

  也許真應了人算不如天算的恆理,沒人會想到其後半月竟會颳起百年難遇的暴風。城外的鐵勒大軍無法行動,城內的寧伊州士兵同樣不能妄動,但玄臬無比欣慰,因為此風可謂神風,西北之風必會阻礙鐵勒主力大軍前進,匯兵之日推遲,寧伊州生存的希望就更大了一分!

  只是,原以為最慢也會十日內趕到的宗元援軍,卻也如同石沉大海般久無音訊……

  十五日後,風停了。

  玄臬計算著城中只能維持不足十日的軍糧,望著黑壓壓的鐵勒大軍又開始蠢蠢欲動,難免有些心灰意冷。

  漫長的七日又過去了,鐵勒大軍如同享受愚鼠之樂的貓兒般採取著困獸之戰,他們的本意越來越明顯,便是與主力匯合前慢慢磨損寧伊州的駐兵力量,所以並不急於求勝。亦或,他們早已探知城內的屯糧僅夠全城百姓在斷水、斷糧的情況下再支撐不過五日而已。

  城牆上偵察的士兵們各個謹慎小心,但每個人都雙唇乾澀,目光遲緩,城內到處都是飢餓的百姓,四處尋找一切能吃的東西。偌大的寧伊州,短短不到一個月間已經猶如災荒數十載般慘澹淒涼。

  為保證士兵們能有力氣隨時應戰,軍隊不得不在百姓家中征糧,本已不寬裕的全城百姓更加雪上加霜。雖有哭天喊地不肯交糧的百姓,但更多的人都明白,只要士兵一死,寧伊州便完了,於是毫不吝嗇的拿出為數不多的積糧交給軍隊。

  李賦松感動於寧伊州百姓的開通明理,叮囑玄臬銘記,若能渡過此難,便免除寧伊百姓十年賦稅。只是,那也不過是李賦松用語言表達的感激之情罷了,因為隨著時間的推移,希望也愈來愈渺茫。

  此時,玄臬正倚在案上細細的察看糧冊,雖然已經節省至不能再節省,但可供食用的糧食、水源已經越來越少。他下意識的伸舌舔了舔乾裂的雙唇,目光瞥了一眼案台上放著的牛皮水袋,強咽下乾渴的欲望,便沒再看向那個水袋一眼。

  二十多日過去了,秋素葦依然沒有半點消息,甚至連玄臬另外巧計送出的信使也石沉大海,完全不知外界的情況如何。唯一知道的,就是鐵勒大軍的主力兵馬將越來越近,而寧伊州的士氣已經降到最低谷。雖然他們依然忠心耿耿的守衛著這裡,可是心中已經不再報任何希望了吧……

  李賦松慢步走進堂內,神情黯然,與玄臬的目光對視時消極一笑。

  “棚中最後一匹馬也死了,眾將士正在儲血備用,”李賦松看了一眼玄臬沒有動過的水袋,“朕知道你捨不得喝那袋水,但若軍師倒下了,寧伊州獲救的希望就更加渺茫。所以朕給你拿來一些馬血,快喝了吧,若血涼了便難下咽了。”

  接過盛滿馬血的水壺,玄臬口中的乾渴令他再難壓抑想要喝水的欲望,但他仍以沙啞的聲音問了一句:“皇上呢?”

  “朕自然是喝過了才給你拿來。”李賦松笑了笑。

  玄臬這才放心的大口大口喝下腥熱的血水,雖然口中的血氣令人作嘔,但又同時令人恍如重生。李賦松看著玄臬,目光急忙移向別處,下意識的咽了咽早已沒有唾液的口水。玄臬留下半壺馬血,塞上瓶塞放於案角,以備不時之需。

  “臬……”李賦松的聲音透著說不出的疲倦:“若你我命喪於此,你會不會恨朕?”

  “不會。”玄臬答的毫不猶豫,言語堅定。

  李賦松欣慰而無奈的一笑:“朕就猜你會這樣說……”

  “皇上此刻想的應該是如何幫助全城百姓逃出生天。”玄臬正色道。

  “是啊……”李賦松淺淺一笑:“朕甚至慶幸自己身處寧伊州城內。若非鐵勒可汗好大喜功,定要親手取下朕的首級,城外敵軍又怎會困城一月卻不大舉進犯?寧伊州又怎能堅持到今日?至少在鐵勒主力軍到達之前,朕都會是寧伊州的護身符。”

  “皇上,可曾記得您答應過微臣什麼?”玄臬目光閃爍,厲聲問到。

  李賦松笑了笑,應道:“朕答應你若寧伊州失陷,朕便脫逃……可是,朕又怎麼可能逃得出去?”

  “皇上,鐵勒軍中可有人認得皇上?”

  李賦松想了想,緩緩說道:“若皇兄在鐵勒軍中,他必然識得。還有那個鐵勒使者,當年在金鑾殿有過一會,他應該還記得朕的樣貌。”

  “那這二人會否是破城前鋒?”玄臬繼續問道。

  李賦松一怔:“不會。”

  玄臬輕笑起來:“若宗元殘兵敗將同指一人為帝,鐵勒大軍在短短時限之內又怎能判斷真假?待那些認得皇上樣貌的人前來辨認時,皇上已混在逃命的百姓之中逃出城外了。”

  “你是說……”李賦松莫名一顫:“找人冒充朕?可是那人必死無疑,誰會甘願赴死?”

  “皇上。”玄臬緩緩地跪下:“臣斗膽,望皇上寬恕玄臬假冒天子的犯上之罪。”

  “臬!”李賦松又急又怒的扶起玄臬:“你為朕做得夠多了!朕怎麼能再讓你去送死!!”

  “皇上不肯讓玄臬千古流芳呢,”玄臬笑道,“微臣還想為身後留點薄名,皇上卻連這點賞賜都不肯給微臣嗎?”

  “不行!絕對不行!”李賦鬆氣憤的大吼道:“若朕允了才真是會遺臭萬年!膽小如鼠的皇帝只能靠忠義之臣的犧牲來逃命嗎!?朕絕對不允許!”

  玄臬安慰的笑了笑,口氣緩了下來:“這只是最後一步……”

  “朕若答應了一定會遺恨終身!朕決不會這麼做!”

  玄臬露出放棄的表情,緩緩弓下身道:“……微臣領旨。”

  李賦松這才舒了一口氣,又惱又氣的瞪著玄臬,百般數落起來。而玄臬,卻在李賦松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一絲早已瞭然於心的平靜微笑。

  真到破城之時,我安排的一切都會按計劃實施。皇上,於公您是宗元的皇帝,江山不能沒有您。於私,你我情同手足,我又怎會捨得讓我自小陪伴的弟弟趕赴黃泉?您不願遺恨終身,我又怎會願意呢?所以……

  忽然,一個響徹街頭巷尾的聲音又驚又喜的大喊起來:“援軍來了!援軍來了!寧伊州有救了!”

  如同一聲悶雷,頓時震碎了凝聚在空氣中的死亡氣息,寧伊州轉瞬間沸騰起來!

  黑壓壓的千軍萬馬猶如神兵臨世般出現在鐵勒營地之後,那如洪cháo般鋪天蓋地的大軍少說也有十萬!如果苦等一個月得到的是宗元大軍逼近、鐵勒陰謀覆滅,相信寧伊州內每個人都會甘之若飴,但是……

  玄臬與李賦松等人面色凝重的望著城外數之不盡的友軍,卻各個愁眉不展。

  數萬大軍急逼而來,若事先發一信號,城內士兵與之呼應,來個前後夾攻,沙場之上便可立見分曉。可是,足以力挽狂瀾的大軍卻在敵軍後方六里左右的地方停下了前進的步伐,使得陣腳大亂的鐵勒軍隊得到充分的時間重新整裝待發,蓄勢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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