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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勁竹略一沉吟,隨即飛身到紫乃夜身後,沈君陶忙抓住墨勁竹丟給他的韁繩。背上負擔驟失,那匹空下來的馬兒頓時樂得直點頭。

  「公主,我告訴過-,瓦剌王會找藉口侵略畏兀兒族的屬地,不是嗎?」墨勁竹附在紫乃夜的耳傍輕語。「我想,應該已經開始了,所以,那些畏兀兒族人才會怪責於-,因為瓦剌王必定是拿-做藉口。可是,無論他們再如何喜愛-,畢竟-是個漢人,他們自己的親人始終比-重要,當必須做抉擇的時候,他們還是會選擇自己的族人的。」

  紫乃夜聞言大吃一驚。「你是說,真的……真的開始打仗了嗎?」

  「是的。」

  「天哪、天哪!居然真的……真的……」紫乃夜驚呼,漸至無聲,繼而櫻唇微啟地愣了片刻,最後,終於含淚黯然垂下螓首,「都怪我!」她自責地哽咽道。墨勁竹雖然警告過她了,她也相信他,但仍是忍不住抱著僥倖的心理,希望一切都是墨勁竹過慮了,不料,依舊避免不了。

  就知道她會這麼想!墨勁竹暗嘆著,雙臂一使力舉起她嬌小的身軀,再側過身來放下,然後溫柔地環抱住她,讓她倚靠在他胸前。

  「紫乃夜,這不能怪-,-只是倒楣一點罷了。」他軟言低勸。「即使沒有-這個藉口,瓦剌王還是會找其他理由開戰的,就如同他藉口為天朝除寇而攻打韃靼;藉口寧夏、甘肅大都是蒙古人而要求天朝還給他們,這一切都只是為了要擴展他們的領土,連瑪哈它看上-這件事,也只不過是瓦剌王的一著棋子而已。」這是事實,就看紫乃夜信不信他了。

  以他這些日子來對她的了解,她應該會信,因為她不笨,雖然表面上她看起來傻呼呼的,但其實,她只不過是膽子小了點,個性又單純了些而已。

  既然畏兀兒族與瓦剌族是鄰國,她多少聽族人提起過瓦剌王野蠻霸道的作風,而土魯蕃王之所以沒料到事情會如此嚴重,僅是因為若依常理而言,與兩國同時交戰是非常愚蠢的事,既然瓦剌已經卯上了韃靼,就不應該再與其他國家起糾紛才是正確的,這是常理,瓦剌卻違背常理而行,自然會出乎眾人意料之外。

  若是她能夠以持平的心情仔細思考他的話,必定能了解她是無妄被捲入的無辜者。

  果然,沉默了好半晌後,紫乃夜悄悄地仰起了可憐兮兮的大眼睛瞅著他。

  「真的嗎?」

  「真的,我發誓。」

  又看了他好一會兒,紫乃夜終於釋然地收回了自責的淚水。

  「嗯!我了解了,但是,夫君,我們該怎麼辦呢?」

  憐惜地撫挲著她的小腦袋,再回到西域,她的裝束已略有改變,不但數十條髮辮變成了兩條大辮子(注3),而且還蒙上了面紗(注4)。

  「只要一問到戰場在哪兒,我們就過去幫他們。」墨勁竹輕柔地說。「-放心,我不會讓-義父吃虧的。」

  「我知道,可是……」紫乃夜遲疑了一下。「夫君,我知道你很厲害,但是,兩軍對仗可不是僅有幾十個人對打而已喔!就只有你和沈公子兩個人,真的能幫上什麼忙嗎?」

  墨勁竹淡淡一哂。「到時候-就明白了,相信我,嗯?」

  凝睇他片刻,紫乃夜忽地展開一朵燦爛的笑顏。「嗯,我相信你!」然而,話才剛說完,前方便突然傳來一陣急遽的馬蹄聲,尚夾雜著一聲嬌喝,教紫乃夜剎那間又失去了笑容。

  「-這隻狐狸精,居然還有臉回來!」

  入耳一句狐狸精,紫乃夜不覺瑟縮了一下,蜷縮到墨勁竹懷裡去,怯怯地望著兩匹馬狂奔至他們的馬前才驀然人立而起,繼而踏蹄站定。

  「我聽人家說的時候,還不太敢相信,沒想到-真的回來了!」阿部娜怒罵。「-到底又回來幹什麼?難道-害我們畏兀兒族還害得不夠嗎?」

  「我……我……我……」紫乃夜咬著下唇,不知該如何辯解才好。

  另一匹馬跟著踏前兩步,「紫乃夜,」馬上騎士──一個雍容美麗的女人強抑怒容地冷聲道:「-不該回來的,除非-願意自我犧牲到瑪哈它王子那兒去,以平息這場戰爭。」

  情不自禁地又微微戰慄了一下,紫乃夜揪住墨勁竹衣衫的小手更緊張了。「不……王嫂,我……我只是想幫忙……」

  「幫忙?」阿部娜嗤之以鼻地冷笑。「好得很,-馬上跟我們到三塘湖,乖乖跟瑪哈它王子走,讓瓦剌退兵,這樣-就算幫了大忙了!」

  「可是我……」

  紫乃夜剛說了三個字,墨勁竹便驀然打斷了她的話頭。

  「這位是阿部娜公主吧?」

  「呃?」好似這會兒才注意到還有人陪著紫乃夜似的,阿部娜驚訝地注視著墨勁竹片刻。「你是誰?」

  「紫乃夜公主是我的妻子。」對於阿部娜的傲慢,墨勁竹還以冷肅的語氣。

  「咦?原來你就是……」阿部娜話說一半即止,繼而睜大雙眸仔細打量他半晌,眼底有欣賞、有嫉妒、有怨恨,也有輕蔑,亂七八糟的一大堆,最後綜合成一句幸災樂禍般的嘲諷。「怎麼?這麼快就要退貨了嗎?很好,既然你不要,那就正好給瑪哈它王子吧!我相信他不會嫌棄她已經是只用過的舊鞋子了。」

  眼底閃過一絲慍意,但墨勁竹仍用他最大的耐心保持住表面上的平靜溫和。

  「阿部娜公主,紫乃夜公主已經是我的妻子了,我不會將她交給任何人的!」

  「那你還帶她回來幹什麼?」阿部娜怒問。「告訴-,我們長兀兒族人沒有那個義務要為她一個漢人犧牲,要不是父王和王兄堅決反對,我早就派人去把她抓回來送給瑪哈它王子了。現在既然你們自動送上門來,那就不能怪我無情-!」

  在皇京四師兄妹之中,就屬墨勁竹最為成熟穩重,又溫和有耐性,但這並不表示他完全沒有脾氣。而且,在他的觀念里,女人不分美醜或聰明愚蠢,只分可以溝通,以及無法溝通兩種。

  紫乃夜是屬於溫順又很好溝通的女人,但很不幸的,面前這位明明美得令人雙眼一亮,卻又只會紅口白牙咆哮的女人,則是屬於完全無法溝通的女人。碰上這種女人,墨勁竹通常不會和她說太多話,若再加上對方又很蠻不講理,他就更懶得開口了。

  所以──

  不再理會阿部娜,「走,紫乃夜,我們到三塘湖去。」墨勁竹說著,拉扯馬韁將馬頭掉轉了個方向。

  「三塘湖?」

  「是,戰場就在那兒,我們現在儘快趕去應該還來得及。」語畢,他立即雙腿一夾,放蹄奔馳而去。

  眼看他們居然真的轉往三塘湖的方向去了,阿部娜不覺錯愕地驚咦了一聲,「你們……」驀而頓住,隨即往馬臀上一揮馬鞭怒蹄追上去,並頭也不回地大聲道:「提拉古麗,跟父王說我也上三塘湖去了!」

  提拉古麗一驚,忙也大聲叫了回去。「不行啊!父王說過-不可以去的啊!」

  「我……我要帶路啊!」聲音已經遠到快聽不見了。

  「可是……」提拉古麗停住,懊惱地望著已變成黑點點的小姑。「帶什麼路呀?有紫乃夜在還用得著-帶路嗎?」

  ☆☆☆

  十月下旬,天山以南的畏兀兒族人依然在燦爛的陽光下辛勤地為來年的農耕作準備工作,然而,天山以北地區卻早就進入冬閒季節了。(注5)

  寒風已然瑟瑟,巴里坤湖畔更是一片蒼淡,如茵的綠糙枯萎了,挺拔的雲杉葉黃了,在這蕭索的黃昏里,薄蒙蒙的煙霧浮漾在遙遠的峰嶺、左近的坡脊,以及天與地的空間中。

  越近夜-,那冷風更是懾人,幾欲鑽進骨髓子裡去了,而那青松林便也跟著嘩啦嘩啦搖晃著,宛若在埋怨、在嗚咽、在低語、在傾訴。

  「會冷嗎?」火堆前,嬌小的人兒滿足地依偎在夫婿懷裡,墨勁竹溫柔地輕聲問:「要不要到氈房裡等?」

  雖然巴里坤湖就在一旁,可那卻是不產魚蝦的鹹水湖,所以,一紮好氈房後,沈君陶就去尋找晚餐了。

  「不要,」紫乃夜更是畏縮到他懷裡。「這樣就好。」就算再冷,她也覺得只有夫君懷裡才是最溫暖,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從他救了她那天開始,她就這麼認為了。

  於是,墨勁竹不說話了,只是默默地把披風拉緊,儘量不讓她被冷風吹著。火堆對面的阿部娜看了,不覺更是有氣,她的族人正在為這個女人戰鬥,這個女人卻只會在這兒和她的夫婿卿卿我我。

  「喂!你們究竟要去那兒做什麼呀?」她看著墨勁竹。「或者你真的打算把她送給瑪哈它王子嗎?」除了這個,她實在想不出其他目的了。

  「我說過,紫乃夜是我的妻子,」墨勁竹並沒有生氣,只是又重複了一次。「我不會把她交給任何人的。」

  「那紫乃夜又說你們要幫忙?」

  「阿部娜公主,幫忙的方式不只有一種吧?」

  「不只一種?難不成……」阿部娜突然發出輕蔑的笑聲,目光更是嘲諷無比。「難不成你是要幫我們打仗?」

  「阿部娜公主,」墨勁竹冷靜地注視著阿部娜。「只有戰勝這一次瓦剌王的挑釁,瓦剌王才會明白畏兀兒族不是好欺負的,往後自然不敢再輕捋虎鬚了。」

  阿部娜笑得更大聲了。「就算是這樣好了,不過,墨公子,雖然王兄說你練過一點防身功夫,可你看過打仗嗎?真正的打仗,是那種殺過來、砍過去,真的會死人的打仗,而不是那種普通人你一拳、我一腳的打架耶!」

  墨勁竹的神情深沉莫測,默默地垂下眼瞼不做任何回答。

  阿部娜卻以為他默認了,眼神更是不屑。「你啊!要說大話也得先打一下糙稿嘛!別到時候一瞧見刀光劍影的就嚇癱了腳,再見到死人就暈了,那可是難看得很哪!」

  「才不會!」始終隱忍不語的紫乃夜終於忍不住大聲抗議了。「夫君他很厲害的,才不像-所說的那樣無用!」恥笑她沒關係,咒罵她也無妨,無論真正的原因是什麼,此刻,瓦剌的確是拿她做攻擊畏兀兒的理由沒錯,所以,她被罵也是理所當然的,可怎能罵到她夫君身上去了呢?

  阿部娜冷冷一瞥。「-怎麼知道?-親眼見過嗎?」

  「這……」紫乃夜窒了窒。「沒……沒有,不過……」

  「那是-聽他說的?」

  「也沒有,可是……」

  「別人說的?」

  「也不是,但……」

  「那-憑什麼那麼肯定墨公子真有那麼厲害?」

  原本就是毫無根據的信任,現在要她說出個理由來,當然是想破頭也想不出來!

  紫乃夜不由得苦著臉拚命想,可越是用力去想,就越是想不出來,想到整個小臉蛋都漲紅了,她才突然衝口而出道:「他……他說他會保護我,所以,他一定是有那麼厲害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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