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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諷刺的是,他竟然開始擔心她。

  一個女兒家家的,只帶了一個與她一般年紀不中用的太監,出了門,民間的一應人情俗事他們兩個都不懂,若是有人欺她騙她,怎麼辦?

  若是遇到歹人,怎麼辦?

  若是這個消息走漏出去,別有用心之人先他一步找到她,怎麼辦?

  外面不比皇宮。在皇宮之中她可以橫著走,可是到了市井之中,誰人識得她是皇后?又有誰會忍著她,讓著她,護著她?

  那樣如花似玉的一個人,心眼又實,嘴巴又直,倘若被人盯上……

  紀無咎簡直不敢再想下去了。他霍然起身,朝外間喊道,“趙致誠!”

  他話音剛落,便有一人閃進來,單膝跪在龍床前,“微臣在,皇上有何吩咐?”

  “帶著所有的暗衛和密探,出宮尋找皇后,每個時辰派人回來稟報一次。”

  “遵旨。”

  趙致誠閃身出去。紀無咎又躺回到床上,大睜著眼睛胡思亂想了半天,因精神始終繃著,他也不困。馮有德進來喚紀無咎起身上朝,看到他的面容憔悴,無精打采,便勸道,“皇上若是身上不適,今兒的早朝便免了吧,陛下的龍體要緊。”

  紀無咎自己也無心上朝,但還是去皇極殿坐了一下,底下大臣們也不知是聽說了昨晚的事情還是接收到馮有德的眼神,總之非常默契地什麼事情都沒提,所以早朝很快便散了。

  散朝之後,紀無咎接到暗衛來報,葉蓁蓁出了神武門便一路向北,並未回葉家。且她中途喬裝之後,便失了行蹤。趙致誠已讓人描了畫像,嚴查京城各門。

  一路向北?沒有回葉家?紀無咎一邊思索著這兩句話,去了慈寧宮。他告訴太后說葉蓁蓁突然染病,不能給她請安,其他妃嬪近期也用不著去坤寧宮請安了。

  “你還想糊弄哀家,她分明是已逃出皇宮!”

  紀無咎暫時沒精力理會到底是誰傳出去的消息,只是答道,“她並非出逃,而是帶了朕的口諭。”

  太后怒道,“如此冥頑,皇上不說治罪,竟然還為她開脫?”

  “母后,朕今日心情不佳,便不和您繞圈子了。朕只有一句話,倘若有人趁此機會對皇后不利,朕絕不輕饒。”

  ***

  趙致誠回復的情報里說,整個京城各門都未見皇后出城。紀無咎這時候已徹底冷靜下來,思路也清晰了。他只憤怒於葉蓁蓁對他的糊弄與絕情,卻沒有去想最關鍵的一點:

  葉蓁蓁為什麼要冒那麼大險出宮?有什麼事情是她十分想做,而且還只能出宮去做的?

  打仗。

  所以她肯定還是出了城。城門的看守之所以沒發現她,大概是因為她喬裝得太好。

  “不用找了,她應是已經隨著軍隊北上。”紀無咎對趙致誠說。他現在無比後悔當初一時興起給了她虎頭令,可是誰又能料到她膽大如此。

  跪在地上的趙致誠心頭一松,“皇上,是否需要微臣帶人去軍營迎回皇后娘娘?”

  “不用了。這次,朕要親自捉她。”

  ☆、51、追捕

  在離開京城之前,紀無咎要給葉修名和方秀清留份密旨,讓他們倆全權處理他不在京城這段時間的軍國大事。除此之外,他還得選個儲君候選人,以防萬一,至少能保證葉修名和方秀清不會追著來把他押回京城。

  儲君這個問題實在令人頭疼,前面說過,皇室一脈子息單薄,紀無咎更是他爹的獨苗。前幾代里,皇帝每每多生幾個兒子,便總要發生奪嫡之爭,鬧到最後還是只剩下一個。紀無咎他爹當年就是幹掉親哥哥之後上位的。

  因此紀無咎翻遍了族譜,只找到一個稍微近一些的偏支子弟。此人是明弟的第五代玄孫,真論起來算是紀無咎的叔叔輩。經過先祖幾輩的不懈折騰,這人已完全家道中落。他也一直是單傳,四十多歲了還未娶妻,眼看著就要絕後。現如今他以走街串巷磨剪子磨刀為營生,勉強餬口。

  紀無咎思量再三,認為如果自己一不小心讓個磨剪子磨刀的當了皇帝,那幫言官們怕是要把他的屍骨挖出來罵的。於是他大筆一揮,乾脆選定了黎陽公主的兒子譚寄為儲君備選人。一旦他紀無咎出個意外,譚寄就要被勒令改姓紀,過繼給紀無咎他爹當兒子。黎陽公主是他姑姑,因此這個譚寄是他正兒八經的表哥,這樣做也不算過分。而且讓譚寄繼承大統還有個好處:這個人腦子很笨,笨到扶不起來,他爹當年得了瘋病不知所蹤,只有黎陽公主守著他,靠著皇室每年那點接濟過活。所以譚寄在朝中沒什麼勢力,倘若當了皇帝,也只是個傀儡,唯一作用就是保住那點皇室血脈。有葉氏和方秀清的操持,大齊國運應該會安然無恙。

  所以說,雖然他紀無咎無比討厭葉氏,但關鍵時刻能倚仗的,還是葉氏。

  以上,紀無咎覺得其實都只是咸吃蘿蔔淡操心。他一時半會兒死不了,等收拾完那幫蠻夷,把葉蓁蓁的病治好,他和她多生幾個孩子,到時候所有問題都不是問題了。

  怎麼就想到和葉蓁蓁生孩子這上面去了呢,紀無咎微微有些彆扭,他不是應該還在生她的氣麼。

  紀無咎離開京城的第二天,這份密旨才到了內閣。葉修名和方秀清當場氣了個半死,然而木已成舟,他們倆也不能做太絕,怕引起紀無咎的反感,反而壞事。葉修名回到家,罵了幾句小混蛋,便進了自己收藏寶貝的私庫,翻出一件寶甲來。

  寶甲是純白色的,觸手光滑冰涼,柔韌結實。這東西名字叫做“蠶衣”,很普通的名字,但是有著極為不普通的功能:刀槍不入。它雖名蠶衣,卻不是用蠶絲織就的,而是一種產於雲南密林中是蜘蛛絲。那種蜘蛛數量稀少,身帶劇毒,它吐出來的絲堅韌無比,一根絲能吊起來一頭羊。當地一個奇人,收集這種蜘蛛絲用了幾十年,終於湊了不少,織就了這麼一件寶甲,後來輾轉到了葉修名的手裡。

  現在,葉修名少不得要把它拿出來給紀無咎了。無論如何,這小混蛋的性命最是要緊,比全天下任何一件寶貝都要金貴。

  當天夜裡,葉修名便派人日夜兼程追趕紀無咎,爭取最快把蠶衣送到他手裡。

  且說這邊,紀無咎一行人騎的都是千里良駒,追了三天,總算追上了三大營的主力軍隊。見到譚鳳祥,他也不廢話,直截了當地問他最近可有人持著虎頭令進入軍中。這事兒譚鳳祥還真不清楚。虎頭令這東西,因為涉及到皇帝,所以見過的人也都嘴巴嚴,不會亂說。但是見紀無咎急得快要吃人的模樣,他也不敢懈怠,趕緊讓人傳下去一層層地細問。

  紀無咎又欽點了陸離來回話,結果陸離一臉茫然,不似作偽。他擔心之餘又有些安心:蓁蓁沒有來找陸離。

  過了兩個時辰,一個神機營管彈藥的守備被人帶過來回話,說確實有人帶著虎頭令視察神機營。

  紀無咎一聽就精神了,“此人現在何處?”

  守備不知道眼前的少年人是何身份,但見連談總兵都對他態度恭謹,便有了分寸,恭敬答道,“甄將軍只在軍中待了兩天,取了些火藥和鋼珠,便離去了。”

  “甄將軍?”

  “對,他自稱姓甄,是皇上親封的武德將軍,大名叫做甄威猛。”

  “……”

  看來應是她無疑了。

  紀無咎嘴角抽了抽,又問道:“她何時到來,又是何時離開?”

  “甄將軍於大軍拔營當日便來了,是末將接待的她。因她說此事涉及重大,所以末將未敢向任何人提及。她跟隨末將巡查神機營各處,兩日後便不辭而別了。”

  紀無咎聽他如此說,便已明白葉蓁蓁的想法。這女人聰明得很,肯定已經料到會有人去軍營追她,又怎會等著被捉。她來神機營的目的,大概是要取些彈藥。

  不對。紀無咎眯了眯眼,以他對她的了解,她冒這麼大險出來,不過是被戰事勾得,倘若出來之後又不打仗,必然不能盡興。所以她最後肯定還是會去遼東,只不過她打的主意是等捉她的人撲個空,回去復命之後,她再捲土重來。如今只需留人在遼東守株待兔,她是早晚會投入羅網的。

  那麼她離了神機營之後,又會去哪裡呢?

  紀無咎看著地圖,估摸著葉蓁蓁離開軍營的位置。這女人好熱鬧,又帶著虎頭令,可以自由出入軍中,往軍隊裡折騰的機會她不會錯過。所以她最有可能去的就應該是一個有駐軍的大城鎮……他的目光最終停留在地圖上的一點。

  薊州。

  ***

  薊州城是京城正北方的咽喉要塞,長年陳有重兵。自女真吞併漠南蒙古之後,薊州便直接面對著西北方的蒙古、東北方的女真兩大勢力。只不過兩大勢力的中心距此甚遠,因此戰火不會輕易波及此處。

  當然,一旦此處燃起戰火,那麼整個京城,甚至整個大齊,也就岌岌可危了。

  鎮守薊州城的是老將徐錫明,此人用軍沉穩,善守不善攻,在薊州待了近十年,把這個軍事要塞守得如鐵桶一般。

  葉蓁蓁又假冒了一回聖使,來薊州城的軍營巡視。她裝得有模有樣,用紀無咎的口吻把徐錫明狠狠地誇了一番,年近花甲的老將感動得涕淚縱橫,對著南方拜了三拜,拜得葉蓁蓁都有些心虛了。

  除了在軍營狐假虎威,葉蓁蓁偶爾也出來玩兒。她出手大方,性格豪慡,長得又英俊瀟灑,還與京中有著神秘的關係……所有這一切使甄將軍的大名在三日內傳遍了薊州城內有頭有臉之人的耳朵,不少人遞了名帖想要結識一番。

  於是,葉蓁蓁就這麼稀里糊塗地認識了黎尤。

  黎尤的來歷也很神秘。此人懂醫術懂占卜,會彈琴會作詩,舞得一把好劍,也耍得一把好菜刀。總之五花八門高低貴賤他都會一點。

  他穿一身白色棉布長衫,頭戴浩然巾,一副文弱書生的打扮。但葉蓁蓁跟他交過手,知道他一點也不文弱。

  他身材修長,長得……算好看吧。葉蓁蓁也不知道現如今該如何評價一個男子好看不好看,因為她發現,整天面對著紀無咎那種妖孽級別的臉,後果就是別的男人無論長什麼樣,擱在她眼裡都只能算一般了。

  不過黎尤有一個紀無咎沒有的優點:他愛笑,而且笑起來特別溫柔,讓人如沐春風。再加上他博學廣聞,對吃食一事獨有研究,所以葉蓁蓁挺喜歡和他來往的。

  這一日,黎尤邀請葉蓁蓁出門踏青,葉蓁蓁欣然應允。本來黎尤的意思是就他們兩個,但是王有才不放心,厚著臉皮一直尾隨著他們倆,像個變態似的。葉蓁蓁沒阻止,黎尤也就不好意思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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