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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裡這麼想著,嘴上還要奉承一下:“賈大人為國分憂。”“賈大人慧眼識英。”除了張炯。這些人的文化水平,也就是說這些了。張炯先舉杯祝酒,為大家來自五湖四海為同一個目標走到一起,這份緣分值得干。一杯喝完,張炯不忘謝謝賈寶玉:“聽唐學士說了,還是你舉的我。”賈寶玉連稱不敢。然後張炯開始介紹他的手下,手下一一敬酒,賈寶玉又介紹葉千戶給大家。酒多了一點,不是斯文人出身的人就有點管不住自己的大腦了,尤其張炯說了:“這是最後一頓酒了,打明兒起,這軍中就只有水沒有酒。”說完也刻意掃了一眼屋裡。

  賈寶玉心裡翻了個白眼,誰想這樣喝酒啊?老子在京里場子少了麼?還缺你這一點兒?再說了,你這裡的酒,那檔次,嘖嘖。男人喝酒喝得多了,容易生出弱智孩子來,李白蘇東坡劉伶……哪個兒子智商正常了?

  然後就開始起鬨了,有意無意,說起‘頭前跟隨張大人的風光’來了,某某單槍匹馬從敵營殺了個對穿,某某身中八刀還拼命往前(你們拼命往前搶錢去的吧?)末了,就有個張副將趁著酒意問賈寶玉:“不知賈寶玉大人於戰場之上,會些什麼?”張炯都聽不下去了,他只是……感謝一下,然後——通過這一天接觸知道賈寶玉不是個傻瓜——暗示一下賈寶玉,那啥,大家互相合作一下。但是沒想到自己的副手會拆台。張副將真不是故意的,只是酒多了,在軍營里兵痞喝高了的時候說起話來還真是百無禁忌的,互相嘲笑一下太正常了,真戳到別人痛腳了大不了醉的時候打一架,醒的時候賠個不是也就完了。

  經過這些日子的集訓,大家知道了,開國武勛世家嫡孫的兵部官員賈寶玉同學,是個上了圍場要特訓,拿起弓箭要作弊,圍獵需要別人幫忙的——武藝廢柴。賈寶玉同學一路上不哼不哈也不故意找碴,張副將對他還算有好感,說話喝酒也就沒提防著他,把他勉強當半個熟人。這不,人一熟,說話也就沒顧忌了,話一出口,自己也頓住了。

  張炯的腦袋大了一圈兒,正想一巴掌乎走副將,自己來解釋。只見賈寶玉斜坐著,隨意舉杯晃了一下,慢悠悠地道:“我什麼都不會幹,但是我會什麼都不干。如何?”

  眾人:……

  張炯首先反應了過來,亦起身道:“慡快! ”仰脖幹了。張副將弋著眼兒,看了賈寶玉半刻,起身與賈寶玉一碰杯:“往後只要有事兒,您只管開口。”都是慡快人,也都是明白人。凡事就怕外行指揮內行,別的還好,比如做生意,頂多是賠錢,要是打仗,那就是賠命。眼前這位,職銜不高,現管,年紀不大,駙馬。他要亂插手,還真是麻煩。

  這杯酒奠定了日後軍事行動的基調,賈寶玉笑對葉千戶道:“你我閒坐京中,指點江山,真刀真槍的本事卻未必如他們呢。譬如頭前那一拔出京的,誰想到要先整肅軍紀了?這才是懂行的人呢。”張炯也不要臉的吹捧賈寶玉之前寫的教程:“我與唐學士算是平輩,便托大叫你一聲賢侄。離京前聖上與太子召我問話,還拿出你寫的那本《方輿紀要》來,寫得真是好!我老張不說假話,你呀……不入這一行,虧了。”行了,上道了。

  賈寶玉這才起身給大家斟酒,眾人哪裡肯坐受?都起身接了。賈寶玉團團一揖,端起杯子:“我本書生紈絝,再也沒想到會走這一步也不必走這一必的,到這裡來,也是逼不得已。”親舅舅都掉坑裡了,外甥能不來麼?“不求旁的,勝就是勝,敗就是敗,只要能把人囫圇兒帶回去就成了。總之到了地頭兒,一切全聽大伙兒的,敗軍之將不言勇,那頭兒,我盡力勸著。”

  這是賈寶玉早就想好了的,明顯的,不管張炯是不是專家,已經敗了的王子騰等人明顯是外行,自己也是不懂內情的,現學也要看緣份,不如在一開始就全托給張炯,省得日後把臉全丟完了再與別人鬧翻了之後去求人,也是全了自己的面子保了自己的命。原還不知道要如何儘快尋個機會把話說透又不失面子呢——時間不等人總要在開打之前把芥蒂給去了才好辦事,這下正好有了個由頭。

  張炯一口乾了,酒盅一甩:“老弟,一言為定。”滿面紅光兩眼綠光,張炯太高興了,很好,非常好,這回可以甩開胳膊幹了。當兵的最恨的就是自己在前頭拼死拼活,完了後頭還有拖後腿的,你拼命得了勝利,還要被參,好處沒有,罪名倒有。賈寶玉如此知情識趣,與軍人打交道又這樣慡快不扭捏,倒真像是行伍人家出來的了。張炯很想說一句:我很看好你喲~喝得正高興呢,一路驛馬呼嘯而來,被大軍斥侯攔住了拿下送到張炯跟前。緊急軍報本來是不能隨便看的,但是送信的人是可以問一問的。賈寶玉同學又兼著兵部的差,恰逢其會。不問不打緊,一問,壞了。

  先前那位援助的將軍,被拖累著死了……

  張炯喝酒的興趣也沒有了,一揮手,回去睡覺,明天一早啟程,加速前進,不能讓事情再惡化了。漫天風雪,看著可真是愁人。

  第139章 艱難行軍見到舅舅

  賈寶玉一夜沒睡好,與他一樣的人估計不在少數,第二天早晨起來,雪還沒有停,因為有不利消息,也沒人敢再多抱怨一出門就這樣辛苦了。匆匆洗漱,吃了東西,賈寶玉做好了思想準備,馳援麼,當然要辛苦一些。孰料早上一起來,氣氛倒是夠緊張了,吃完了飯,行軍的速度居然慢了下來,賈寶玉心下狐疑,開始還不好說什麼,直到第一次停下來休息,速度都沒快上去,比昨天還不如。休息的時候自然是高級軍官堆作一堆,小兵們聚成一團,賈寶玉終於忍不住去問張炯。

  張炯比較給面子,與周圍的副將等笑完之後,轉問賈寶玉:“強弩之末不能穿魯縞,介石可知是何意?”賈寶玉一愣,聽張炯續道:“這樣的天氣,再跟昨天似的,只怕到了平安州這些人也累得拿不動刀槍了,如何還能應敵?”賈寶玉於軍旅之事本就不大懂,三十六計倒是讀過,練兵之類的基礎知識卻是非常缺乏,說到機動力,不自覺地就把自己印象里勉強記得的那一點給翻了出來,他卻忘了,他的那點知識里混雜了不少兩百多年後的常識,而現在卻是個沒有卡車之類運輸工具的地方。聽張炯這麼一說,不由臉上泛紅,心說反正已經丟臉了,不如索性一次性丟完,省得以後再問被人二次鄙視,於是問道:“那昨兒為什麼不慢下來呢?”

  張副將代答曰:“昨兒還在聖上眼皮子底下呢。”行了,甭說了,全懂了。昨天那是作秀呢,對張炯來說,雖然是打定主意大坑一把,面子上的事還是要做齊的,比如,讓皇帝看見他很努力,也好堵一堵言官的嘴。本該純潔的軍隊、本該單純的戰爭也這樣亂七八糟,前面的失敗還真是活該,賈寶玉心想,也對到達平安州之後的扯皮有了更多的憂慮。這還只是跟軍隊外部的人耍心眼兒呢,那些人還窺不到內里,要是到了平安州之後,窩裡鬥……

  這次降雪的範圍不小,直到第三天傍晚,他們才走出降雪的範圍,然後悲催地遇上了——降雨。雨比雪更難忍受,雪至少不會直接化掉,拍拍身上衣服依舊能保護比較干慡,雨就不同了,哪怕兵士們身上都披了蓑衣,還是覺得骨頭fèng都冷得生疼,更有一些連蓑衣都沒有隻能弄個破斗笠帶著或者兩人合用一件蓑衣的。賈寶玉當然要好很多,他老人家直接奔馬車上坐著了。就算他想與大家同甘共苦,張炯也不敢讓他這樣。張炯本人披著羽緞斗篷來回跑了一陣兒之後,也窩了進來,抖開地圖,就著蠟燭的火光,張炯告訴賈寶玉:“照這樣走下去,還得個十天。就算頭前訓過了,這些兵還是差著些了,再者,我怕——這一路已經累成這樣了,到了平安州,他們已經是疲弊之師,難以直接上陣,還要休整,到時候怕還要有麻煩。平安州雖有敗績,只是有先頭的事作警醒,令舅想必不會冒然出擊,且不用過於擔心。”

  賈寶玉來就是平事兒的,他知道如果張炯帶人到了地頭,不直接投入戰鬥,那群打又打不贏,架子還擺得挺高的人指不定要出什麼么蛾子了。一點頭:“到了地方兒我就與舅舅聊聊,只是……”猶豫了一下,“我舅舅也是剛剛失利,我真怕底下的人未必肯全聽他的。”張炯一笑:“無妨,王大人體諒就成了。”他出征的時候臨時加了個節制全軍的銜,名義上大家都歸他管,但是本人內里卻依舊品級不高,又是個空降來的道德敗壞的傢伙。

  賈寶玉看了一回地圖,圖他倒是熟,看著平安州旁邊不遠就是史鼎的轄區,忍不住又指著地圖問張炯:“張大人想必也有所耳聞了,此處亦有民變的跡象,據張大人看,是否會成燎原之勢?”張炯掃了一眼開口道:“我也正想與老弟說這個呢,此處要是混作一氣,便隱隱有幾省糜爛之勢,到時候不大好收場。只是……”張炯同學的意思是,先收拾了平安州,讓史鼎處再亂得大一點然後去收拾,這樣也算是大家的一份功勞。而且這一等,必然事情會略大一點兒,那樣行動的範圍就會更廣一點兒,自己也能撈得多一點兒。張炯心裡已經評估過了一回,就是先不管史鼎那裡,以自己的本事,弄個平安州也不需要太多時間,史鼎那裡不至於壞到不可收拾。

  賈寶玉挺無語,開始覺得自己薦錯了人,平安州是怎麼鬧得這麼大的?不就是一開始的時候沒遏住苗頭麼?思及此,賈寶玉毫不客氣地指了出來。張炯笑道:“你我原是為平安州而來的,難不成不管平安州而管那裡?豈不本末倒置?再說,那裡是貴親所在之處,他是你長輩,就算你去了,他沒鬧大的時候,你能把他如何?你是晚輩,來硬的不行。好聲好氣的說著,他會聽你的勸?不逼到了份兒上,他能乖乖聽話?他們要真有本事,也沒我什麼事兒了,既然沒本事就不能由著他們鬧還供著他們,想鬧的,我就只好壓著了。我們既然走到一條道上了,不妨多說兩句,別叫他們連累了你,你好好的在岸上還能撈他們,要被他們拖下水了,大伙兒一道玩兒完。只要壓得住這些沒用的,我能保證把事兒平了,只要這事揭過去了,你有多少本事不能使?有多少人不能撈?”

  賈寶玉不吭聲了,他對史家的感覺並不怎麼樣,也沒什麼感情,史家的熟人就一個湘雲,史家的子孫也沒什麼出息,挺讓人瞧不起的。詭異的,賈王史薛四家,陰盛陽衰得厲害。就是王家,賈寶玉也沒打算把自己累個半死,再讓舅舅依舊光榮,然後……依舊可以包庇殺人犯。他的目標,是讓四家別死絕了就行,其餘的就看各人的努力和造化了。賈寶玉點點頭:“我們雖是姻親,我卻也知道輕重,他們本沒多少正經本事,放到這樣的位子上,禍害百姓不說,這是虛的,也是禍害他們自個兒。沒那個本事偏要擔那個擔子,結果只能把自己壓死。”張炯捋須笑道:“孺子可教也。我當初,咳咳,就是明白自個兒不是在京里與他們混的料兒,才……看我現在不是也很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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