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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尚,夢醒之後你有什麼打算?”

  夢雖然能夠映照人心,可畢竟是假的,是一場虛幻。這會兒娘子娘子叫個不停,等夢醒了又成女菩薩,靈璧施主了。

  隨著夢境崩塌的範圍越來越大,寒松似也找回了幾分神志,從他神情的變化里,靈璧能夠看出些端倪。

  和尚寒松,是不愛笑的,兇巴巴的。而當寒鬆開口,靈璧便知曉他是真的醒了。

  “我曾問過住持和尚苦海無涯是什麼道理。”

  寒松頭上的青絲一根根脫落,頭頂的戒疤再次出現。

  “住持叫我吮吸花蜜,是甜的。又讓我嘗了參片,是苦的。”

  “甜不過三息便消散,苦卻在漱口之後仍舊瀰漫。”

  寒松與靈璧面對面坐著,他二人之間的石磚塌陷,留出了一道溝壑來。

  “一件快活事,只能讓人歡愉幾日。可若是令人痛心疾首,往往到死都難以忘記。”

  說著寒松抬起頭來,目光落在靈璧身上。

  “與你在一起的日子,是甜的,是快活的。”

  寒松嘴角勾起淺淺的笑意:“但……”

  後半句尚未出口,靈璧就站了起來,想起茶樓里彈琵琶小妹的話,男人都是說話不算的。快活但短暫是不是?

  昨夜還摟著我叫娘子,今日夢醒就當沒發生過了。

  花和尚不說,你還是個黑心和尚。

  壞和尚。

  “但……”

  寒松伸手扯住靈璧的裙角,在夢境徹底崩塌之前,說出了後半句話。

  “但離開你的日子,便是苦的,是我到死也會介懷的。”

  第142章

  藍天像是屋頂的瓦片落在地上,碎裂成一片又一片的小塊。至於瓦片, 早就化成了齏粉隨風消散。

  靈璧望著寒松拉著她衣裙的手, 以及他頭頂的戒疤。琢磨了一下該如何應答,但尚未想好是該直接答應, 還是想寒松一樣舉個例子。

  比如我們劍修…一般不尋道侶,但為了你,我可以稍稍的違背一下師門的潛規則。

  然而世事不順遂人願, 靈璧的話尚未出口,整個夢境便驟然坍塌。腳下的支撐陡然消失, 身體猛的向下跌落。

  低頭望去, 底下是漫無邊際的黑暗。寒松在不遠處, 與靈璧一起極速向下。二人的位置雖然所差不多,可動作卻是天壤之別。

  寒松雙手合十, 聚在胸前,雙眼輕輕閉合, 寵辱不驚。

  靈璧則沒了站在牆頭上的英武, 雙臂張開任憑風纏繞在她的身上呼嘯, 雙唇張開:“啊——”

  方才喊了一聲, 風便順著灌了進去, 給靈璧灌了一個嗝後, 靈璧的呼喊聲戛然而止。

  倒不是靈璧自己停了聲,而是寒松不知何時湊到了自己的身邊, 將她摟在了懷中。半張臉埋在僧袍之中, 跌落深淵是的無力感逐漸消失, 靈璧總算是找回了幾分理智來。

  上下門齒放在了舌尖上,重重的的咬了下去。

  血腥氣自舌尖蔓延,靈璧緊緊拽著寒松的棉製僧袍,絲毫沒有劍修應有的膽氣。若是讓巨劍尊者見了,肯定要以為是自己失敗了,徒兒不管怎麼教導,依舊貪生怕死。

  靈璧嘗及了鐵鏽味道,知道這夢就該醒了,再次往舌尖重重的的咬了一口,刺痛洶湧澎湃衝進了識海。

  神識被捲入了混沌之中,再睜開眼時,依舊埋首在寒松的胸膛。

  不應該啊!

  舌尖依舊疼的厲害,人在夢中可是沒有痛覺的。靈璧抬起頭向上看去,果然不再是無盡的虛無。

  明月當空,山風吹拂起衣衫,繁星點點。不似夢中艷陽高照,如今仍是黑夜。

  “可算是醒了。”

  近在咫尺,耳邊響起了封鴻的聲音。

  靈璧猛地推開了抱著自己的寒松,坐起身來循聲望去。

  身穿道袍的封鴻坐在一塊巨石上,月光灑落在道人的肩頭上。及至今日,若非靈璧知曉了封鴻做下的惡事,光憑模樣來判斷,封鴻身上世外仙人的氣息較之如今修士都要高出許多籌來。

  “嘖嘖嘖……”

  封鴻從巨石上跳下來,拂塵挽在臂彎里,朝著靈璧與寒松走來。

  目光落在寒松身上,和尚仍舊緊閉著雙眼,能看到眼皮下眼珠不住的移動。封鴻搖搖頭,將視線挪到了靈璧身上。

  “靈璧小友,瞧這樣子是你破的夢?”

  歪了歪頭,封鴻眼中閃過一絲賞識:“果然還是小友你行事果決。”

  封鴻道人握著拂塵往地上的寒松處遙遙一點,批評了起來:“寒松小友不行。”

  手指點在了自己的眉心,封鴻一臉可惜了的神情:“修士如何能耽於男女情愛呢,更何況他還是個和尚。”

  八成本來天道本來想要讓寒松小友來做聖人,可一看不行,花和尚。

  靈璧向前一步,攔在了寒松與封鴻之間。用腳輕輕的踹了踹和尚的胳膊,試圖將他從夢中喚醒。

  餘光里封鴻將此看了個清清楚楚,挑挑眉。可惜,如同不曾見過父母雙親,封鴻也不曾體會過男女之間的情愛。

  “貧道自打記事起,就覺得自己缺了些什麼。”

  間寒松睡得死,封鴻也不著急,乾脆掀起道袍往石頭上一坐,開口與靈璧話起了家常。

  “與同村的娃兒玩耍,那孩子蠢笨,掏鳥窩的時候從樹上掉了下來。”

  回憶了一下當時的場景,封鴻眉心微微蹙起,似在思索一般。

  “那樹高,他掉下來的時候,骨頭都從胳膊里刺穿皮膚,支棱出來。同村的娃兒們瞧了,一個個捂著自己的胳膊,仿佛能夠體會到他的疼痛一般。”

  封鴻聳聳肩,看向了靈璧:“貧道不疼。”

  拂塵甩到了另一邊臂彎,封鴻撇了撇嘴,踢開了腳下的一塊碎石。

  “別人的苦痛並不能讓貧道升起任何情緒。”

  也不知為什麼,封鴻總覺得靈璧親切。她身上有種反正我就這麼做,你們愛怎麼說怎麼說的無所謂,叫封鴻看到了幾分自己的影子。

  這些話從未在任何人面前吐露,如今借著月色,與小友說說總是無妨的。

  “這困擾一直持續到我叛出師門,一位修羅海里的魔修才為貧道解惑。”

  封鴻變換了一副豪邁的姿勢,或許是在學那位曾指點迷津的魔修。

  “正派修士常問我,殺了人之後夜裡不會驚醒麼?尚能高枕無憂安眠麼?就沒有良知麼?”

  搖了搖頭,封鴻面上滿是不屑:“一來,我夜裡不睡覺。二來,不會驚醒,能夠高枕安眠。三來,真的沒有良知。”

  “有道德,能共情,是他們正派修士的軟肋。”

  說到這裡封鴻不再是糙漢模樣,再次恢復了仙風道骨,他面向靈璧:“貧道亦是如此,那日我終於知曉自己缺了什麼。”

  靈璧仍在偷偷摸摸的踢著寒松,試圖將他的神念從夢中拽出來,然而和尚睡的實在是太死,徒勞無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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