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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不想入世?”

  雙眼明亮,似夜裡的星辰,靈璧從藤椅上起來,立身在了寒松對面。

  和尚點點頭,還俗不入世,算什麼還俗呢。

  “隨我來。”

  拽著和尚的袖子,靈璧拖著他往屋外走去。

  右手剛剛扶在門上,牆角傳來嗚嗚咽咽的聲音,封鴻道人扭來扭去想要從繩索里掙脫。靈璧瞥了他一眼,右腳踏出門檻前沖道人開口。

  “前輩,你這凡人肉身出去了可不一定回的來。”

  北山寺中,修士與和尚們親眼所見,他用佛門的匕首刺死了剛剛生產過的婦人。

  城中的和尚們不比在北山寺時,因著要守戒律清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行兇。如今怕是瞧見了封鴻,一個個恨不得殺之而後快了。

  封鴻想了想也是這個道理,安安分分坐在牆角不說話了。

  寒松與靈璧一起出了宅院上了街道,和尚們換下僧袍,腳不著地忙忙碌碌,幫著路兩旁的商家們收拾屋子。房頂又炊煙裊裊升起,鼻尖能嗅到蔥花在熱油中烹出的香氣,耳邊叮叮噹噹,鐵匠鋪子裡幾個男人光著膀子敲出了火樹銀花。

  “此之謂,煙火氣。”

  靈璧深深的吸了一口,她最愛凡間,也最愛凡人。只要還留著性命,便能在極短的時間裡,壓著心底的苦楚,重獲生機。

  走著走著,一家飯莊的夥計掛出了旗子,正隨風飄揚著,靈璧示意寒松跟上。

  “每間飯莊酒樓,都有個彈琵琶的小妹。”

  “客觀,您幾位?”

  小二眼圈紅紅的,似是剛哭過不久,但見了客人,仍舊在臉上掛了笑詢問。

  “兩個。”

  伸出兩根手指,靈璧抬腳邁入門檻。

  小二視線越過靈璧的間,瞅了好幾眼:“就您一個啊……”

  “嗯?”

  靈璧一聽這話猛的轉身,身後竟真的不見寒松。

  飯莊隔壁是家賣金玉的店鋪,寒松站在裡頭,一臉茫然。

  “給我婆姨買個簪子。”

  “誰是你婆姨?”

  店家瞅著寒松的光頭出神,山上的確下來不少還俗的僧人,可也不能這麼快便成了親吧。

  誰是婆姨寒松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婆姨是什麼意思。

  第106章【一更】

  首飾店的掌柜從櫃檯子後頭繞了出來,手裡頭拿著帳本子, 挨著寒松轉了兩圈, 上下的打量著眼巴前的和尚。

  城中人誰都知道, 北山寺的和尚窮。寒松腳踩一雙黑色的布鞋, 鞋底子都快磨爛了。就算他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找到婆姨, 可上哪兒湊錢去呢?

  然,城中的修士與百姓皆承了北山寺和尚救命的恩情, 總不能把恩人趕出去不是?

  掌柜的將帳本子抱在懷裡, 不住的點頭:“小師傅真有幾下子。”

  小二最會察言觀色,聽掌柜的語氣和善,便從柜子裡頭將金簪子放在托盤中雙手捧了出來。端在寒松的跟前,示意他開始挑選。

  寒松垂著腦袋,拿起這根看一看,拿起另一支瞧一瞧, 在識海之中勾勒著靈璧將它們插在髮髻上的模樣。

  和尚看簪子,小二看和尚。店家的小二也是該當嫁娶的年紀, 可好些年了, 街里街坊鄉親們給他介紹了不少,愣是沒成一個。如今倒好,還俗的和尚都要比他早一步成親了。

  “有沒有那種……”

  寒松抬手將小二端著托盤推遠, 手指往他光禿禿的腦袋上一指:“叮叮噹噹,戴上去晃蕩著, 還響的。”

  “小師傅是說步搖?”

  掌柜的上前, 把小二拽到了後頭, 親自接待寒松。

  北山寺里住了百餘年,偶爾下山化緣。寒松知曉妻子的涵義,卻不懂何為婆姨。同理,他知道女修頭上戴的是簪子,可步搖是什麼便又是一頭霧水了。

  “隨我來。”

  掌柜的見和尚面露難色,也不問那麼多。說的再好聽,也不如把真東西擺出來,叫客人過過眼。

  拉著和尚上了樓,皆禮院的書生雖說殺了不少人,但東西卻分毫未動動。轉念一想,沒動也是應當的。一來錢乃身外的阿堵物,是書生們口中的髒東西。二來修士用不著這些凡人花里胡哨的物件。

  二樓開始發黃的牆面上星星點點的濺著暗紅色的血跡,掌柜的瞥了一眼,深吸一口氣只當沒有瞧見。壓住了湧上鼻尖的酸,從架子後頭取出了幾個木頭做的小盒子。

  不同於尋常首飾店鋪里珠光寶氣的盒子,他手中的這幾個樸素又別致。

  “我娘子出身北山林子裡的村落。”

  掌心拂過盒子上刻著高山流水的花紋,眼中滿是讚賞:“她們村子裡,把樺樹皮扒下來刻處精緻的紋理。”

  “你摸。”

  他把盒子向前一推:“天下尋不出比她更好的手藝了。”

  樺樹寒松見得多了,不怎麼稀罕,他掀開了掌柜推上前的木頭盒子,仔細看起了裡頭亮晶晶,金閃閃的簪子。

  赤金嵌著紅綠色的寶石,俗氣。

  綠油油的翠玉,剔透夠了,可無有絲毫靈氣。

  看來看去,有支銀簪子不錯,是寒松想要的晃蕩著,風吹來時叮噹做響的所謂步搖。可與其他的一比,卻又顯得太過黯淡,沒得生機。

  “小師傅,選好了麼?”

  掌柜的在一旁催促,老實說,店子開張了不假,他卻沒什麼心思做買賣。

  “要不把你婆姨叫來,戴上試試?”

  小二適時的捧著銅鏡上前,鏡面兒打磨的分外光滑,清晰的倒影著人的面容。

  “師傅你剛還俗沒幾天,還不知女人們的心思,可難伺候了。”

  似是頗有心得,小二給寒松上起了課。

  “你這樣冒冒失失的買回去,婆姨心裡肯定不歡喜。”

  樓上就他們三個人,小二卻仍是極度警惕,壓低了音量生怕誰聽見一般。

  “哪怕是你婆姨親自選的,回去之後還是要挑挑揀揀的。”

  寒松聽了若有所思,好像明白樂店家小二的意思,抬手在自己的戒疤上摸了摸,開口道:“那二位施…”

  施主兩字出口之前,寒松及時的改了口。

  “兩位道友且稍後,我去叫婆姨過來親自試試。”

  蹬蹬蹬跑下了木梯,寒松踏出了金玉店鋪的大門,站在石磚路上往隔壁的飯莊裡張望。靈璧沒有能前後看五百年因果的慧眼不假,可瞧個和尚並不費力氣。

  女子的手拍上了僧人的肩頭,不大高興。

  “你跑哪兒去了?”

  “去給你買簪子。”

  寒鬆脫口而出。

  抱著胳膊一連後退幾步,靈璧滿臉的不可思議:“簪子呢?”

  “還在裡頭,店小二說你們女子小心眼子,非得叫我帶你親自去試試。”

  往隔壁指了指,寒松繼續:“我也不知你喜歡什麼樣的。”

  回憶起了百子城中的舊事,靈璧沒有動身,仍舊停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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