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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脆利落的俯下身,寒松拉著封鴻的胳膊,將軟塌塌的道人拽了起來。手中如靈璧一樣掐了個法訣,給封鴻的身上設了道結界。毒氣不再奪取封鴻這具肉身的性命,寒松就不再管了,能喘氣能帶路就成,有時聽著封鴻開口心裡還怪煩躁的。

  封鴻是個野心巨大慾壑難填的人,可在這種小事上,他又極其容易滿足。比如兩位小友拋下對魔修的偏見,留他一條性命,封鴻便十分歡喜。

  手上,脖子上,臉頰上水泡一個連著一個的破裂,又痛又癢難以忍受,封鴻仍舊笑對這場難言的苦楚。勉力撐起身子,坐在寒松的為他設好的結界裡,繼續向老友所在的迷濛霧氣中望去,即便他什麼也瞧不見。

  不過憑藉身上的痛楚,以及耳邊傳來的院判的叫罵聲,封鴻便對北地的五通神刮目相看。比之他那頭蛟蛇孰優孰劣尚且說不清,卻也是難得的有真本事的精怪。

  院判那裡剛一受傷,視野模糊的什麼也看不清楚,數百年不曾受過傷,情緒一時難免激動。等他鎮定下來後,將靈識散到霧氣之中,一寸寸的尋起了五通或者該說是四通的身影。

  “小畜生,畏畏縮縮的像什麼樣子?”

  抬高了了聲音,院判試圖激怒躲藏在暗處的黃皮子。

  黃皮子的那尖細刺耳的聲音緊隨其後,從四面八方傳來:“瞧你罵人的時候,才有幾分讀書人的模樣。”

  翻來覆去只是小畜生三個字,再尋不出別的新花樣了,迂腐之極。

  頂著半張人面的那隻黃皮子,後背赤棕色的皮毛底端甚至生了白色的碎毛,活的年歲恐怕少說也有千餘年。它又常在人間行走,聽了不少咒罵的污言穢語。有問候家族上下的,也有問候身體各個部位的,可唯獨書生罵人時與眾不同。

  賊豎子,小畜生,便是他們口中能吐露出的最為污穢的言語了。

  “然君子一言,駟馬難住的道理你為何不懂呢?”

  肩頭忽的一重,臉頰處傳來了毛茸茸的有些刺撓的觸感,尖細刺耳的聲音就從他肩頭處傳來,院判只覺警鐘敲響,胳膊上細軟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說好了子子孫孫終生供奉與我,至死方休。為何你家族血脈尚未斷絕,就踢翻了我的神台,不給我上供了呢?”

  百餘年不曾淫掠過信徒的妻,也不曾生啖過信徒的子,那頂著半張人面的黃皮子一邊說話,一邊貪婪的在院判耳邊嗅著他身上的氣味。

  涎水自嘴角低落,浸濕了院判的青衫,在肩頭留下了一塊深色的水漬。

  也不知施了什麼妖法,院判堂堂化神修士,竟然被這畜生定住了身。靈台尚且清明,意識也清醒著,愣是手腳動彈不得。想張口吧,舌頭也是麻的,心中罵上百句,別人也聽不見半句。

  只能任由那黃皮子的畜生,在自己的肩頭閒庭信步,從這邊走到那邊。涎水滴滴答答的,它伸出舌頭在自己的耳朵邊舔了一口。

  畜生的舌頭上都有倒刺,刺剌的生疼,即便沒有下口去咬,卻還是將院判耳邊的肉帶下了幾絲。砸吧了幾口,黃皮子人面的那半張臉表情似回味無窮一般,閉上眼睛體會著這個中的滋味。

  這幾百年中,它吃過凡人養的雞,也吃過養雞的凡人,但誰都沒有供奉自己的信徒滋味醇美。修士修行有正邪之分,正派如四大仙門,堅信唯有走在這條路上,才能登得仙途,白日飛升。

  魔修也有魔修的想法,魔道亦是道,你以善證道,我以殺證道。道不同,但說不定就能殊途同歸呢。

  開了靈智的精怪亦是如此,有蹲在佛堂道觀外頭守著,日夜聽高僧講經,跟著一起吃素的。也有如黃皮子一般,生啖人肉還樂此不疲的。

  “比起幼子來說,你的味道還是老了些。”

  黃皮子再次下口,往院判的脖頸處舔了一口。恰好舔在了曾被鬼母咬過的位置上,腥臭無比,它別過頭呸呸呸的王地上吐了幾口。

  腹中翻湧而起一陣噁心,黃皮子鬍鬚抖動著,可氣壞了。

  等了許多年珍饈美味,怎的會變成這種味道。

  兩隻前爪搭在了院判的額頂,視線落在了迷霧之外的靈璧身上,心中的不快逐漸消散。只要今日院判身死,它便能再尋新的信徒了。

  那邊的女修瞧著就不錯,紅鸞星動,正是意志最為脆弱的時候。凡間的女子只要遇上和情郎沾上邊兒的,再精明的姑娘都要放鬆警惕。男子可就不一樣了,情愛永遠抵不上權力與金錢帶給他們的滿足。

  凡間女子沒出息,想來修界的女子也是一樣。自己能讓情郎對她情根深種至死不渝,女修停了定會二話不說擺好祭台,日日夜夜跪在蒲團之上磕頭了。

  想到這兒,黃皮子越發精神抖擻,渾身的皮毛柔順至極,在初升朝陽的照耀下,比金色還要耀眼。張開大口,兩排尖銳的如同小刀子一般的牙,落在了院判的頸上。

  鮮血如泉水,汩汩湧出,青衫被鮮血染紅,成了更深些的靛藍。用力撕扯下一塊肉來,黃皮子不曾嚼幾口,便仰起脖子吞咽了下去。

  鑽心的疼痛自肩頭傳到識海,院判眉頭忽的一皺,右手也緊跟著握成了拳。他深深的嘆了口氣,既是不甘又是憤怒。

  “你這畜生。”

  除了耳鬢廝磨,共度春宵的娘子,還沒有誰能在他的身上留下咬噬的傷口呢。身體能動了,院判反手拽住了黃皮子的尾巴。

  第100章【一更】

  人面黃皮子的尾巴像是抹了油一般,滑溜的抓不住, 從院判的手中逃了出來, 伶俐的跳到了石磚地上。脊背高高拱起, 兇狠的呲著牙, 嘴角那一圈白色的毛被鮮血染的比背上的還要紅。

  緊接著三頭黃皮子從霧氣里鑽了出來, 一字分開停在了人面的那隻後頭,圓溜溜的眼珠子死死盯著院判。

  未成精怪之前, 他們便是吃肉的。凡被黃皮子看上的獵物, 那就是認準了。不論獵物有多難捕獲,它們總能找到法子咬上一口。此之謂天性,成精以後也是改不了的。

  如今它們幾個認準的獵物便是站在對面的院判。

  院判視野中模模糊糊的能看到四團影子,加上散開的靈識,才確定了幾個小畜生的位置。宅子裡那些死透了的長輩們啊,請神容易送神難的道理,為何不懂呢?

  肩頸處被黃皮子咬過的位置隱隱作痛, 院判卻無心也無力分神治傷,兩腳並開與肩平齊,手中執戒尺, 等著小畜生們朝他撲來。

  霧氣之外, 靈璧與寒松絲毫沒有坐山觀虎鬥的輕鬆。靈璧清晰的記得, 寒松在溪谷之中看過了院判與封鴻道人所作所為後說的話,院判做下殺孽不過是為了塊驚木罷了。誠然驚木是難得的至寶, 可為之忙碌了千百年叫靈璧難以理解。

  院判那裡正和黃皮子鬥法, 無法回應自己的問題。靈璧俯下身, 從虛空之中拿出了些低級的治傷丹藥,遞給了封鴻。

  “多謝小友。”

  封鴻道人接過之後,沒有絲毫的猶疑便送入了口中。倒不是他沒有警戒心,魔修的戒心可比誰都重。

  只是寒松和尚剛剛救了他,若靈璧給他的丹藥致死,方才不救豈不是更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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