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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劇場最後方, 白翡麗一動不動地隱匿在陰影里。

  “我想到了一個詞。”南懷明緩緩開口道,“用在這裡其實非常不適當,但是我想不出更恰切的詞——”

  “春光乍泄。”

  “這個詞, 怎麼講呢?我不知道大家今天聽完余飛的戲是什麼感覺,是不是覺得她處處都是破綻?”

  導演點頭道:“確實, 她今天甚至都不刻意去壓自己的雌聲,而是怎麼自然就怎麼唱。”

  於派的老先生道:“順著她自己的感覺搞出了些新‘板眼’來, 在我們聽來,自然到處都是破綻。”

  戲劇顧問那位老先生若有所思道:“她今天的表演其實很有意思,過去唱《文昭關》的兩大流派, 要麼強調‘悲憤’,要麼強調‘憂煩傷感’,她卻是先一層一層把情感推高,唱出了伍子胥的絕望,然後置之死地而後生,從絕望中驟然爆發出一種‘倒行而逆施之’的反抗精神,這是咱們之前從來沒有想到過的。因為新,所以我們感覺不習慣,所以我們覺得處處破綻。”

  “對——”南懷明突然豎起一根手指,“就是這個點。”他看了一眼倪麟,“倪老闆,我不知道你什麼感覺?你是過去最了解余飛的人。”

  倪麟坐得端端正正的,面無表情道:“她終於開始悟到了‘乾旦坤生’的表演要領。”

  南懷明拊掌笑道:“倪老闆到底是倪老闆。要說悟到這一點,余飛可是比您晚多了。”

  倪麟緊抿著唇沒有說話。

  南懷明面向眾人道:“乾旦坤生之美,美在本身性別與戲中角色之間的隔閡與反差,而不在於有多‘像’,所以平時總是含蓄收斂。真正春光乍泄之時,便能驚艷眾生。

  “余飛扮伍子胥,精髓處目中蘊怒、眉里含威,眼睛中那一道神光一閃而逝,卻恰恰點亮在情感的急劇轉折爆發之處,所以我們覺得震撼。”

  南懷明鄭重道:

  “我認為余飛已經從必然王國走向了自由王國,雖然她心裡頭還有魔障未除,表演仍有侷促之處,但有破綻就是還有上升空間,我們可以期待一下三個月之後的她。”

  *

  余飛唱完一整天的戲,本來都已經想躺倒,但南懷明向她說了三個字“非常好”,又讓她精神百倍地跳了起來,央著白翡麗陪她去吃廣式甜品,犒勞一下自己。

  白翡麗養了一個來月,已經完全好了。但聽她說出她想去的那家店的名字,還是猶豫了一下。

  “那家店是網紅店,人特別多吧?”他說。

  “是啊,因為特別地道特別好吃嘛。”余飛挽著他的胳膊,“你要是不想見到那麼多人的話,就在外面等我,我速速買好拿出來。”

  白翡麗開車帶她去那家店。余飛已經挺久沒見他開車了,笑眯眯問道:“你的車還在啊?我還以為賣了呢。”

  白翡麗打著方向盤倒車,說:“房子是都賣光了,車還留著,之前被關九借走了。”

  余飛乜了他一眼,道:“瞧你淡定得,沒房我不結婚。”

  白翡麗說:“你怎麼這麼勢利?”

  余飛說:“有鑽戒也行啊,10克拉就夠了。”

  白翡麗說:“我覺得100克拉的才配得上你。”

  “好啊好啊。”余飛說,左手中指從他頭髮挽成的小圈中穿過去,胡亂唱:“shining shining 閃閃發光有如白翡麗。”

  白翡麗笑得眯起了眼睛。

  車開在路上,余飛心情很好,一路都在哼一些嶺南小調,都不用白翡麗放車上的歌。

  白翡麗中間沉默了一段,開口說道:“有件事,之前因為你要準備今天的排練,就一直沒跟你說。”

  余飛直覺覺得是什麼重要的事,但還是笑眯眯地說:“正式向我求婚嗎?”

  白翡麗說:“我已經求過並且成功了,該你跟我求了吧。”

  “啊?”余飛頭一回聽到這種說法,驚訝道:“還有這種說法?”

  “你答應了和我結婚,我可沒答應和你結婚。”

  余飛:“……”

  她覺得這人可能是真有病。

  白翡麗目光注視著前方,說:“也不是什麼大事,16年年底,也就是你第一次來瞻園那會,我被我爸爸拉去參加一個峰會,期間我不贊同我爸爸做那個房地產項目,和他吵了一架,心情不好就找峰會上的那幫有錢人募了點錢,做了個私募基金,準備投一些藝術地產和文化類項目,其中就包括《幻世燈》——這也是為什麼當時我有膽子把《幻世燈》項目拿下來,Se投的那點錢肯定是不夠用的。”

  “……”

  余飛還真沒想到他這麼能折騰。

  他說得輕描淡寫的,“募了點錢”,余飛雖然不懂這些,但是拿腳趾頭也能想出來,能投藝術地產和文化項目,那不是“一點點錢”。

  “後來很多事的發生都意想不到。意外換帥,項目叫停,我爸爸做了靶子。但他一向把我摘得很乾淨,沒讓我受任何牽連。但是那個私募基金讓我壓力很大,那些都是我爸爸的老友,在這節骨眼上也沒有對我落井下石,我如果不能幫他們實現預期回報的話,我會覺得自己特別無能。”

  “《幻世燈》系列既然開始做了,就不能半途而廢,要做就做到最好。再加上Se和鳩白的三年對賭協議,我得提前一年未雨綢繆,把舞台劇的品牌和票房做起來。”

  余飛擰著眉說:“你這就是走鋼絲。”

  白翡麗笑笑:“你敢像今天這樣唱《文昭關》,我就不敢做《幻世燈》嗎?”

  余飛忽然明白他為什麼還耍賴說,要她向他求婚。

  他向她求婚,表明的是他的態度,但他仍把選擇權交到她手裡。

  他告訴她,他仍有可能,一無所有。

  余飛說:“所以你從今年六月份開始拋頭露面參加各種網絡綜藝節目,給《幻世燈》做宣傳。”

  車在余飛要去的那家廣式甜品店對面停了下來,白翡麗低眉解安全帶,笑了一笑,說:

  “我沒想到會在樓適棠那裡遇到你。後面發生的事情,也都在我意料之外。”

  “我玩得可能比你想像的還要大,你能接受嗎?”

  *

  余飛進了那家甜品店去買甜品。

  白翡麗坐在車上,看了十來分鐘手機,還不見余飛出來。他有些擔心餘飛遇到什麼事情,便下了車。

  那家甜品店裡面的空間狹長,人超乎想像的多,隊伍一直排到門口。原來那甜品都是現做,需要的時間有點長。白翡麗見余飛已經結完帳,正在站在那邊等店員給她做甜品,便放下心來,又往外走。

  然而剛走到門邊,便被人攔住。

  “你是……關山千重?”

  白翡麗抬眸看了那人一眼,竟是個三個人的團隊,二男一女,看起來是做視頻節目的,剛錄完這個網紅甜品店,還在收拾攝影器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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