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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本是一腔怨氣,說到此處也沒了脾氣,伸出兩根手指從腰間探出珠子,“至於這個,卻早已被你掉了包。”

  “好聰明的小子!”杜景休讚嘆,復揚臉對席客塵微笑:“若不是這後生,還真不知道怎麼不動聲色繞過三怪,對上這三人,我也有點兒打怵。”

  席客塵冷哼一聲:“你這賊骨頭總有些狗屎運道。”

  “過獎過獎!”杜景休笑眯眯,“那這珠子便物歸原主了。”

  他將手探入懷中,身體卻驀地一僵。

  他的懷中,除了一團熱氣,什麼也沒有。

  ——楚三派的左手掌心,不知何時出現了第二顆剪秋紗。兩顆珠子比在一起,辨不出一絲一毫的區別。

  是剛剛將他分開的時候……

  杜景休不形於色的臉上浮現一層古怪,似是一個掌篙渡過無數急浪險灘的舵手,突然翻進一個不起眼的小陰溝里。他又是不甘又是鬱悶又是好笑,憋了半晌,最終虛虛吐出一口氣:“疏忽了……”

  席客塵嘴角輕勾,忽又皺眉,和杜景休同時發問:“掇星鬼羅異是你什麼人?”

  楚三派大喇喇站在兩人對面,面色不改道:“不是什麼人。”

  杜景休的目光一短,輕吁道:“那也罷了……我老杜身上的東西被個初出茅廬的小子摸了去,這盜聖的名頭也沒臉再用,是你贏了。”

  楚三派卻沒什麼得意:“大叔的賭約說得清楚,誰先拿到剪秋紗算誰贏。雖然是個幌子,但大叔掉包在先,算來自是大叔贏。”

  “這個時候你還肯叫我一聲‘大叔’?”杜景休看怪物一樣打量他。

  眼前這個眉眼乖張的年輕人,雖然上了當,負了傷,一身的狼狽落拓,但此時孑然立在兩位江湖名宿面前,不但氣勢絲毫不減,一雙鳳眼中甚至隱隱透出劍指星斗的銳氣。

  “好啊,好得很。”杜景休回看好友一眼,“我知道闖進你地盤的人,你素來不容,但今天我為小楚求個情,你看如何?”

  席客塵冷眼半晌,點了點下巴,“人可以放,我的東西得留下吧。”

  楚三派聞言,突地頑劣一笑,雙手以眼辨不及的速度將兩顆珠子調換幾回,揚眉道:“閣主想要哪一顆,在下定當奉上。”

  (尾聲)

  “後來呢後來呢?”少年身上發熱,腦袋發飄,眼裡已有醉意。

  “哪有那麼多後來。”楚三派輕描淡寫地說。

  幾年後,他聽聞杜景休中了域外魔魘的奇毒,退隱江湖養傷去了,自此再沒見過。而他們之間兩場以平局收場的賭約,多少年來,卻一直精心收藏在記憶深處。

  少年不甘心地問:“怎麼會沒有,總有什麼的吧?”

  楚三派看著他執拗的樣子,撇頭自笑一聲。

  被一腔意氣鼓舞的少年,總是按他們的想像去安排遠方的生活,他們總以為世上每時每刻都有驚天動地的事情發生,以為英雄永遠是光芒萬丈的,大俠永遠是無人匹敵的。

  等到他們也足夠成熟,或許會像他一樣,尋一個沒那麼多喧囂的小鎮,坐在一家小麵館里,獨自喝著酒,慢慢回憶自己的青蔥年歲。

  這和老不老沒關係,而是當他驀然回頭,清楚地看見了留在來路上的深淺足印。然後等到明天太陽升起,又能豪氣干雲。

  “盜聖……您收徒弟嗎……”

  少年撐著神智說完最後一句話,咕咚栽在桌子上。

  (完)

  第85章 番外六

  (一)

  五月的拓衿是個風雲清朗的好時節, 宜居宜游,也適宜人們懷揣著小小的指盼, 安穩度日。

  一位年青公子著玄紫長袍,自街道北面而來,手裡擔著兩條新鮮鯽魚。提籃買菜之事非但無損他的英姿,反為他平添一抹柔和。

  他盯著微噏的魚唇,心中念著家中娘子, 嘴角不禁噙出一抹笑。

  一股急風平地而起, 男子隨之停步, 微微側耳。不過須臾, 一陣急促的馬蹄摻雜著驚呼之聲從背後襲來。

  身後傳來攤子撞翻的聲音。李牧舟頭也未回,輕巧避身, 失控的烈馬自身畔風疾而過。

  那馬上還有一位妙齡女子, 輕逸的珊瑚裙衣裾高揚。少女的身子隨馬疾速向前, 一時看不清面貌, 只聽脆高的聲音不住高呼:“——吁!——吁!”

  奈何那馬根本不受韁繩羈絆,帶著一股子戾氣橫衝直撞。

  李牧舟斂下眼睫, 沒打算管這閒事。

  “娘!”

  一個路中耍玩的小童跌在馬前, 驚恐地呼叫,孩子的娘親扔掉籃子向路中撲去, 卻如何都趕不及。

  “別過去。”不知什麼人說了這一句,婦人只覺眼前一花,手裡多了兩條魚。

  馬在數丈開外,男孩已距馬蹄咫尺。紅裙少女緊勒馬韁的手業已磨出血痕, 卻絲毫控制不住跨下烈馬。

  她急得眼前陣陣發白,想罵罵不出,想哭更是來不及,馬背一個趑趄,便被甩了出去。

  少女俏麗的小臉頓時煞白,眼睛不由自主閉上,竟不想今日命喪於此!

  絕望間,一陣淡淡的桂花香氣飄散左右,女子慢慢睜眼,一張俊逸的臉孔從眼前閃過,還沒明白髮生了什麼,自己已安穩站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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