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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未國對峙數十載的褚國,它的皇位上居然坐著未國的皇子,思及怎不叫人心驚!
“為什麼告訴我……你不怕我有一天想起來……步步為局,引我入彀,究竟為了什麼?”
“因為啊,”男人又近一步,“我想讓你知道,我是誰。”
我一個字也不信,驚極反是冷笑:“吳氏之死非應綠所為,是你借著應綠的手逼死她,因為她發現了你的秘密……對那樣敬愛你的人,你都下得了手——如今我也發現你的秘密了,你準備何時殺我?”
“我早就說過了,你和別人不同。”他的手臂像一條蛇環住我的腰,舌信冰冷:“不管我是誰,我始終是站在你眼前的這個人。鍾了,你可以與我同進共退。”
如果他有一絲驚慌失措,或者惱羞成怒,我也許都會動搖。可是,這個人冷靜得好像一切都在預料之中,好像一切,都只是他玩轉陰謀的遊戲……
可怕,我感到冷入骨髓的可怕。
有一瞬間,甚至覺得他手裡藏有一把刀,正抵在我的心口。
我猛地推開這個迷人心魄的懷抱。
男子向後趔趄一步,手掌扳住桌角,臉色頓時煞白。
一抹血跡從他嘴角溢出來。
鮮紅的顏色映在眼裡,我反手抹掉淚痕,冷笑道:“為了坐上褚國皇位,你裝病裝了十來年,現在就不用演戲了吧!”
他抬手刮刮嘴角,像被識破把戲的孩子,露出一貫的儇佻笑意,“是啊,總以為你會心軟。”
我捏緊手指,“你把雲靖藏哪了?”
司徒鄞、不,應說李牧舟,似笑非笑看著我,“你怎麼肯定,是我把他藏起來了?”
我冷冷瞪著他。
“是。”他妥協地歪了下腦袋,“我承認,我是未國皇子,我也承認,作為褚國皇室唯一的正統血脈,雲靖絕對是我的威脅。”
變換了身份的男子拾起摺扇,在指間轉了個圈,目光陡然一變:“但是你不想想,如果我的身份暴露了,雲靖又突然不知所蹤,那麼誰是最大的受益者?”
我的思維不受控制地跟隨他的暗示,猛然想到一個名字。
“這個時候你還想把罪名推給胥筠!”
“你怎知是我推給他,不是他推給我?”李牧舟俊顏隱魅,完全沒有劍拔弩張的自覺,反而調笑:“鍾了,你可不能這樣偏心。”
我照著這張臉揮出巴掌,他微微側身,抓住我的手腕。
目光閃動間,李牧舟哼了一聲,“我記得你的玉鐲是一對。”
被他扣住的手腕纖白細弱,空無一物。我抬另一隻手再打,他有些慍怒地擋住,剩下的一隻玉鐲脫腕而出,在空中流轉一道曲線,落地碎斷。
兩雙血紅的眼睛對視。
“你到底,還是信他多些。”李牧舟輕聲說罷,臉上露出落寞神色。
我將牙齒咬出血,“我最後悔的——是信了你!”
“是,攤上我,是你命苦。”泰然自若的嗓音靜下來,李牧舟搖晃著退了兩步,轉身疲憊道:“為何不準備一把匕首,如是那樣,我定不會躲。”
聲如弦斷不忍聞。
他也經歷過傷肝斷腸之痛嗎,還是一貫的弄虛手段?
我的眼淚止不住落下來。我與他之間,曾有那麼多花光月影,那麼多深雋纏綿。初入宮時的折辱,我諒他,逐出宮門的計劃,我信他,到後來立後也好選秀也罷,我都依他,可這一切,竟全部是建立在虛假之上。
多希望他能轉過頭,看一看我的神情是如何痛恨,又如何不屑。
但是他沒有。
李牧舟只是從懷裡摸出一樣東西,背對著我,輕飄飄扔在地上。
我全身的血液頓時凝固。
那是一封沒有打開的信。是我要迢兒和張路帶出去交給哥哥的信。
迢兒……
我慌張抬頭,那道瘦削的背影如秋風中的樹枝,搖擺幾下,消失在眼前。
第70章 沉魄浮魂
未等天明, 容宸宮被重甲包圍,任何人不能出入。諾大個殿宇, 轉瞬變成牢籠。
即使秋水盡力安撫,宮裡依然人心惶惶。甚至有人私下猜測,是皇上要廢后。
看著眼前的那封信,我心裡一陣陣發疼。給哥哥的警報沒有傳出、迢兒生死未明、雲靖不知所終、胥筠遠在天邊、而我又被鎖在深宮,對宮裡宮外的情況一無所知——老天, 還有比這更絕望的事嗎?
李牧舟此時若想覆滅褚國, 簡直易如反掌。
曾被我當作此生良人的一顰一笑, 此時回想, 虛幻如夢。
殿外突然傳出一陣嘈雜,我辨著聲音, 霍然起身, 同一時間秋水眸光發亮地衝進來, “娘娘、公主!”
被攔在宮門外的果然是銀箏。素衣白裳的她, 已不復從前張揚,說起話來卻依舊咄咄逼人:
“你是不是覺得, 我如今不是公主了, 說的話便不管用?信不信,我一句話, 照樣能讓皇上砍了你的狗頭!”
把守的侍衛滿臉通紅,不住作揖道:“小的信、小的哪敢不信呢!只是皇上下了命令,任何人不許出入容宸宮。請公主不要為難小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