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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後悔。”清涼的聲音一沉,復又揚聲:“感覺怎樣?”

  “當然疼。”我輕聲嘟囔一句,他一下子笑起來,眉宇輕舒。

  靠在司徒鄞身上,想起晨間對鏡時面色憔悴,我繞過他一縷頭髮,隨口問:“我現下的模樣,是不是很難看?”

  “嗯……”司徒鄞當真細細思索一番,認真道:“應說是,見不得人。”

  明知是玩話,我也不禁生出一二分惱,“那你做什麼來?”

  低沉的嗓音一絲一縷吹進我的耳窩:“花姿縱遣春風去,別有卿容在心間。我便是為這個來。”

  我忍不住翹嘴角:“當真?”

  “當真啊。”

  即使對容顏之事不甚在意,聽他這樣說,我也不禁轉憂為喜,手指戳他胸口,“皇上自己說過的話,可不許忘。”

  “永世不忘,好不好?”

  我心中歡喜,命迢兒端進燕窩。身倚的人笑意安穩,親接湯匙,送到我嘴邊。我抿了一口,仰頭道:“我喝一半,另一半你來喝。”

  “好。”這人溫耐地笑應,又送上一勺。

  結果一勺接著一勺,等我感覺腹飽時,燕窩已經見了底。

  “怎麼不提醒我?”

  司徒鄞話音輕愉:“一盅燕窩還跟你搶麼?”

  “那一會兒讓迢兒再熬一盅你喝。”

  “呵,好。”

  小航子這時悄聲走進,稟告道:“皇上,娘娘,胥大人來問候,此刻人在殿外。”

  聽到胥筠的名字,我下意識起身,忘了顧忌手上的傷,痛得猛吸一口涼氣。

  顧不得這個,我擰眉地對小航子道:“這個時辰日頭正毒呢,你替我告訴胥大人……”

  司徒鄞悠悠起身,“我去和他說。”走了兩步他又轉頭,別有意味地盯著我,“小心你的手。”

  去了很久司徒鄞才回,我好奇道:“這麼久,都說了什麼?”

  “沒什麼。”

  沒什麼,難道兩個人在外頭曬太陽嗎?我默默翻眼睛,心想待得傷好要親自去謝胥筠,已經欠了人家兩次人情,人情這東西和錢不同,拖欠下去可不好還。

  司徒鄞忽然自語:“不到最後一步,真不想讓你涉險呢……”

  我一驚:“什麼?”

  司徒鄞注視我的目光深邃:“你說過,孑群一日在邊關手握兵權,你在我身邊,便一日不得安穩。”

  我的心登時懸起:“那、那又如何?”

  司徒鄞張了張嘴,復又搖搖頭,只說了三個字:“你放心。”

  總說讓我放心,又總是話說一半,讓我如何放得下心?想來這次受應妃刁難,也是因哥哥而起,他明知道這是我一塊心病,聽話里的意思,難道為了讓我放心,竟要解了哥哥的兵權嗎?

  無論怎樣想,這也太荒唐、太牽強、太兒戲了吧。

  可無論我再怎樣追問,司徒鄞皆守口如瓶,只有鋒斂的眼神,讓我又想起從前那些看他不透的日子。

  ……

  許是擔憂太過,半夜裡身上居然滾燙起來。

  開始還只是縮在被子裡發抖,迢兒尋了好幾個暖籠塞進被子皆不頂用,到後來臉頰上仿佛火燒一樣,眼前一片模糊光影,我支撐不住睡了過去。

  仿佛陷進一場冗長大夢,夢裡家人一一閃現,連久逝的爹爹也站在面前,掬著鬍子笑呵呵罵我賴床不知羞。

  然後看到哥哥,他停留眼前的時間格外長。以往夢到他,多半是他胸口涌血或頭顱被切的疆場猙獰景象,可是這一次,哥哥只是衝著我安寧地笑,雖是什麼都不說,卻讓人異常安心。

  後來哥哥變成三哥,手裡提著串銅鈴,死皮賴臉繞著我轉。我伸手去搶,總也夠不到,這傢伙還干氣人地吐舌頭……

  “鍾了?鍾了!”好聽的銅鈴聲在遠處響個不停。

  “小姐小姐,你醒醒啊……”哭泣的女子很是耳熟,忽遠忽近:“太醫,你快用藥啊,小姐都開始胡言亂語了,治治才好啊!”

  “鍾了,我在這裡。是我在這裡。”

  銅鈴聲變得扭曲又躁怒,而後逐漸消失。

  我緩緩睜眼,一片破碎的星芒散後,看清司徒鄞急得扭曲的一張臉。

  第36章 漁舟牧笛

  “你醒了?”若非急紅了眼, 司徒鄞絕不會說這樣明知故問的話。

  他拿帕子給我拭汗的功夫,我歪頭向外掃了一眼, 紫晶簾外站著滿屋太醫,為首的正是日前為我診治過的陽太醫,余者宮女無數,手上端著臉盆巾帨,屏息以待。

  “如何這般興師動眾, 我……又暈過去了?”說話間又覺身上冷起來。

  司徒鄞忙將被角掖得嚴絲合縫, 對外面不耐煩地吼:“糊塗東西, 還不上前診脈!”

  他總是這樣, 一時溫柔繾綣,一時又氣急敗壞。我弱弱地抗議:“陽太醫上了年紀的人, 皇上不要總是對人家大呼小叫, 醫者仁人也, 而且平時不對他們好些, 生病時怎能指望盡心診治?”

  司徒鄞半是兇惡半是氣餒地看著我,陽太醫已經一疊聲“微臣不敢”, 跪在床邊腳踏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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