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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深深欠身,定聲道:“並不是,皇上多疑了。”
“他熏衣慣用的南國檀香還是朕賞的!”
司徒鄞墨眸風波暗涌,聲音卻更陰柔:“朕好奇的是,你們到底做了什麼,令嫻妃身上沾了他的氣味?”
看著他面上濃染的怒意,我突也窩了火,冷冷道:“與皇上無關。”
司徒鄞一把鉗住我的腰:“你還將朕的話當了真,真敢找男人!”
話到這裡再不解釋,便真真死無全屍了。可憶及當日受辱,我怒氣沖頭,顧不得許多,脫口而道:“君無戲言!”
四周頓時冷寂。
司徒鄞的神色已非風刀雪劍能形容。
我猛地醒悟過來,我是一時嘴快,那娘呢、哥呢、星星呢,他們怎麼辦?
鍾了你該死!我伏膝便跪,只要不牽連到家人,哪怕跪上一夜也行。
手臂卻被穩穩托住。
“不要跪我,我說過了。”頓一下,他也道:“君無戲言。”
就這樣離去的司徒鄞,淡著到沒有一句追究。
人前腳離開,迢兒趕忙揪著眉進來,“皇上對小姐說什麼了,是不是很生氣?小姐有沒有受委屈?”
“他……”我還怔怔地反應不過來。
“也不怪皇上不耐煩,皇上從酉時就早早過來等著,聽說無人知道小姐去了哪,急得不得了呢。”
“是麼。”我不信。
“是啊!皇上把身邊所有人都差出去找,說找不到就掉腦袋!相比之下,我們這些跪在屋裡烤暖爐的人,就好運多了。”
不知司徒鄞給了迢兒什麼好處,竟拼了命地幫他說好話,一面說,還一面拿眼瞟我。
我吁出一口長氣,直挺挺倒在榻上,前所未有的疲憊。
剛剛,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吧,與司徒鄞的交鋒,總讓人汗流浹背。
他到底在想什麼啊?我於他而言,到底算作什麼?
“小姐!”迢兒精神尤佳,又在耳邊聒噪。
“又怎麼了?”
“宴會前皇上差人送來一樣禮物,小姐可還記得?”
倒是記得有一個流雲錦的盒子,不過我懶得應她,胡亂翻個身蒙上被子。
“小姐,你看看嘛!”迢兒扯下被角,變戲法似的抖出什麼東西,晃得我一陣眼花。
“煩不煩啊?”
“看一眼,就看一眼!”
我看了一眼,是一件做工考究的束腰石榴裙,桃紅輕穎,薄紗層疊,煞為好看。
“是皇上送的,想讓小姐穿上出席今晚的宮宴。可惜咱們當時匆忙,沒打開看一看,陳公公又沒交代,就這樣錯過了。”迢兒一臉惋惜。
回想起來,司徒鄞宴上確實說過一句關於衣著的話,那時我只顧戒備,沒有理會他話中的情緒。
“其實我看,皇上挺關心小姐的。”
迢兒小心觀察我的表情,替我理順肩上散發,接著道:“迢兒雖然年輕識淺,卻也分得出好壞。小姐沒見著,皇上得知您獨自在外時有多著急,雖然一閃而逝,但我在夫人眼裡看到過一模一樣的神色。真的真的,小姐要不試著了解一下皇上,之前……說不定皇上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他今晚雖也慍怒,對我委實相敬如賓。我一歪頭,“迢兒,你總替皇上說好話,心裡怎麼想的?”
迢兒臉紅了,放開我的發梢,改揪自己的辮子,“迢兒希望小姐過得好。”
“好迢兒。”我摟過她,心裡暖暖亂亂的,說不清什麼滋味。
第18章 一盞新涼
元宵過後太醫去為應妃診脈,實則只是月信延期,並非有喜。
這也沒什麼不好,她這樣一個美人,若是拖著個大肚子,風情便要減色幾分。
至於司徒鄞的心思,我猜不透,也懶得猜。在宮中走動時,會事先打聽他的行蹤,碰不上他,心裡便落個安靜。
誰知怕鬼偏遇鬼。
這日午後天光尚好,我原是隨性走到紫宵閣外看寒蘭,不料司徒鄞興致這樣高,一個霖順宮裝他不下,竟把棋盤挪到了閣外月台上,正與胥筠對坐手談。
看君臣二人如常的樣子,想來元宵那夜的事已不了了之。司徒鄞脾性反覆,到底眼明心亮,動怒也不過與我置氣,不會遷怒他人。
身前幾叢木芙蓉掩映,他們兩人又弈得專心,一時未覺我在這裡。我預備迴避,突聽司徒鄞道:“復塵覺得,孑群如何?”
我眉頭一動,停下腳步。
孑群是鍾辰的表字,他們這是在談論哥哥。
胥筠回言:“臣不知皇上言指為何?”
“你心裡清楚,只是不說。”司徒鄞淡淡笑了:“左右沒有旁人,你且隨意說,我且隨意聽。人人都道鎮遠將軍威名四海,是褚國不可或缺的肱股之臣,復塵你,也是大褚的肱股之臣,我想聽你說說。”
“皇上謬讚了,微臣愧不敢當。”回答得謙謹有禮,也是避實就虛。
司徒鄞顯然不滿意這個回答,只道四字:“朕許你說。”
除卻前朝議政,司徒鄞平日在內宮後苑,或私下與臣子議事,很少稱“朕”,此刻出口,便顯出不可抗拒的威嚴。